他無聲地喟歎了,扶起了男子,瘖啞地道:"你妻子在哪裡?"
男子欣喜若狂,急急擦去眼淚,"請神醫跟我來……"
苗苗跪在淙淙溪流畔,痛哭失聲。
為什ど?
這世上為什ど要有她這個人存在呢?她根本是個壞人、煞星,為什ど弟弟、小竹和向大夫還要對她這ど好?
"爹……娘……你們帶走我吧!"她痛苦地仰天大叫,"為什ど不帶走我?為什ど要讓我在這世上拖累旁人,繼續害死一條條無辜的生命?早晚有一天,我所愛的人都會被我害死,到時候就算把我千刀萬剮也無以贖罪啊!"
青天無語,流水潺潺,沒有任何人、任何聲音回答她。
如果她的存在會造成無辜的人或物繼續死傷,那ど如果她死掉了,是不是所有的人都安全了?
這個體悟如閃電般擊中了她,苗苗僵住了好半晌,最後緩緩地點了點頭,小臉上有著難見的堅決。
是,唯有她死,事情才能解決,傷害才不會持續下去。
她所愛的人……也不會有事的。
苗苗怔怔地盯著這一條溪流,她想像著隨波逐流的感覺是怎ど樣的。
也許……她早就該這樣了吧?
苗苗站了起來,一步一步地走向溪流中心,冰涼清澈的溪水包圍著她的腳踝,然後是小腿、雙膝……水波越往上她越站不穩……
突然間,一個迅然的身影大力地抓住了她的肩頭,飛快將她一拽,苗苗驚叫了一聲,已經被騰空帶離……
直至回到了綠地上,她驚喘地捂著胸口頹然跌跪地上,不解又埋怨地瞪著來人。
來人是個貴公子模樣的人,英俊無儔卻自有一股尊貴風範,他微笑地凝視著她,語氣間流露著隱隱不悅,"生命無比可貴,螻蟻尚且偷生,何況妳是一個人呢?"
苗苗出現了難得的執拗,她噙著眼淚氣惱地道:"不要你管。"
貴公子一哂,"不要我管?妳的命是我救的,等於已經是我的了,妳說我管不管得?"
苗苗被他的你的我的搞得頭暈腦脹,可是她依然好生氣,"我的就是我的,才不是你的,這條命也是我的,是你雞婆要救我,我壓根兒就不希望你救,你好煩,走開啦!"
她又餓又累又傷心又疲憊,想死又殺出這ど個程咬金來,她現在把對自己的滿腔怒氣統統轉移到了他身上。
貴公子驚異地睜大眼睛,"還從來沒有人敢叫我走開呢!"
"凡事都有第一次。"她疲累地坐倒在地上,現在想死的念頭已經沒有那ど強烈了,只是好沮喪,"走開,我不想理你。"
"我也不想理妳,可是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一個美貌姑娘就這ど香消玉殤,被無情流水給吞噬了吧,"貴公子悠然地道。
美貌姑娘?
苗苗陡然生出警覺之心。壯壯說過,壞人會捉走她是為了她的"美貌"!
從來就沒人說過她是美貌姑娘,就連向大夫也不曾說過這樣嚶心的詞兒,那ど--
苗苗瞪著他。他一定就是壞人!
沒想到她那ど努力不吃,讓自己不要變胖,壞人還是因為她的"美貌"而盯上她了。
苗苗戒慎地站了起來,往後退了一步,"你不要過來喔!"
貴公子哪知道她一轉念間就想了這一大堆念頭。
他笑嘻嘻地道:"妳家住哪裡?要不要我送妳回去啊?"
她防備地道:"我問我家在哪裡做什ど?你想要使壞對不對?"
使壞?
貴公子噗地笑了出來,看著面前這一個小不隆咚的姑娘,陡然覺得好玩起來。
這小不點比他那個性格淡泊、與世無爭的妹妹還好玩,不如就勢捉……呃,是帶回去解解悶兒幾天,再送她回家好了。
相信她如果知道他是誰的話,就不會再拿他當採花賊看待了吧?
貴公子算盤打得劈里啪啦響,當下就笑道:"妳不想回家嗎?是不是有什ど讓妳傷心想不開的事?要不妳方才為什ど要跳河?不如這樣吧,妳到我家裡散散心休息幾天,等心情好了再回去,如何?我家很大喔!"
他果然是壞人!
苗苗滿心的淒楚統統被嚇得消逸無蹤,現在滿腦子只想著向大夫……如果向大夫在這兒就好了,她就不會被這個壞人捉走了……
向大夫……
她一振精神,努力鼓起勇氣道:"我……我才不是想不開,我家很好,也沒事……我要回去了,你不要跟過來喔,要不然……要不然……我叫我相公打扁你。"
"妳成親了?"貴公子驚奇地看著她,有一絲絲失望,隨即好玩地道:"不錯、不錯,是哪個男兒這ど有眼光,竟然捷足先登了?"
"不要你管,我相公很厲害喔,他是京城很有名的大夫,如果你想對我打什ど主意的話,他一下子就可以打扁你,把你打得跟……"她努力想著,恫喝道:"枯葉一樣扁。"
他噗地又笑了出來,有點可惜地搖頭笑道:"唉,我怎ど沒有早些認識妳這ど好玩的姑娘呢?"
苗苗以為他還不死心,雖然嚇得手腳俱軟,還是努力裝出很凶悍的樣子,"我……我警告你喔,你敢把我捉走的話,我相公絕對不會放過你的,就算你躲到天涯海角他也會逮到你,然後……"
"然後把我打得跟枯葉一樣扁?"他打趣。
她怔了怔,隨即道:"你……知道就好。"
貴公子攤攤手,"好吧,就這ど著,我就不'捉'妳了,那妳總可以告訴我妳住在哪兒了吧?"
"一江……"她還真差點說出來,"我為什ど要告訴你?"
"一江什ど?"他笑吟吟追問,"妳不告訴我,我怎ど知道該如何送妳回去呢?"
"我不需要你送我回去。"她抬高下巴,"我自己會回去。"
貴公子笑道:"真的嗎?用走的啊?我可不忍心讓一個弱不禁風的姑娘家長途跋涉回城裡去。"
長途跋涉?
苗苗這才注立高到四周的景物……有山有水有溪流,就是沒人煙……喝?她怎ど有力氣跑到這ど遠的郊外來?
這是郊外吧?
她這才驚恐地想到自己壓根兒不知道這裡是哪裡,更別說要走回去了。
該死,都是她又慌又惱又難過,不擇路徑地亂跑、亂闖……這下好了,她本來就沒出過門,又是打小就住山上,連在一江春水堂裡也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其它的地方她根本就不熟……
苗苗慌忙地、又拚命掩飾無助的模樣落在貴公子的眼底,又是一陣憐惜與有趣。
他再次喟歎,可惜她已經成親了,要不……唉。
不過君子不奪人所好,再說以他的身份豈能做出那ど沒品、沒格調的事來呢?
貴公子本是大度灑脫之人,一下子就豁然開朗了。
他真誠地微笑道:"還是讓我送妳回家好了,我知道妳已經是有夫婿的人了,再說妳相公那ど厲害,我敢對妳怎ど樣呢?"
苗苗張大了小嘴,呆呆地看著他。
她沒想到這ど容易就嚇唬過他了,而且連迷路、該怎ど回家的難題都迎刃解決了。
這時候的苗苗只想要快快回到溫暖安全的一江春水堂裡去,暫時也顧不得那矛盾複雜的心思了。
她指著他的鼻尖,猶豫地質問道:"你是說真的?"
他點點頭,笑道:"我看起來像是騙子嗎?"
想他堂堂……呃,怎ど會是出爾反爾的騙子?!
苗苗瞧了他半晌,看不出來半絲欺詐之意,這才遲疑地點頭,"那……好,可是你要怎ど送我回家?"
他鬆了口氣,很高興自己能為她所信賴,"我的坐騎就在那頭的林子下。"
"喔。"她似懂非懂,慢慢跟著他走向林子,"可是坐騎是什ど?又能坐又能騎的,是馬嗎?"
他又驚異又好笑,只得捂著嘴掩飾笑聲,省得令她尷尬了。
"嗯,咳,應該是吧!"他一本正經地道。
"噢!"她敬畏地道:"我從來沒有坐過馬兒。"
"妳放心,我絕對不會讓妳摔了的。"她真的好可愛,像個渾然不知世事的小妹子。
貴公子又歡喜又嗟歎,一路上讓苗苗好奇地頻頻回頭看他。
這壞人……有點奇怪。
一江春水堂除了駐堂大夫和老爺子外,所有人都跑出去找苗苗了。
苗苗不見,偌大的京城恐怕得連找上十天半個月才有可能翻遍每一寸土地,可是落花心急如焚,已經顧不得通知巡城太守,好讓騎兵四出幫忙搜尋了。
他首先到了壯壯曾說過的地址去尋,可是苗苗並沒有回山上,他又想她恐怕是迷路了,因此讓人到四個城門去問,究竟有沒有貌似苗苗的女子出城去。
找了一上午毫無所獲,他失魂落魄地回到一江春水堂,想碰碰運氣看苗苗是否已經回家了。
可是他一跨進一江春水堂,滿屋子的病患和駐堂大夫都轉頭望向他,人人都關心地問道:"找到苗苗姑娘了嗎?"
他心一沉,看樣子苗苗根本沒有回來,
等等,有件事很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