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她哆嗦地偎近,韓殤揚袖將匕首揮去,瞧見她仍顫抖著,他沒有任何動作,只是盯著她,烏黑的青絲半掩住她的臉,更顯出她蒼白如雪,她以前不是這麼嬌弱的,他聚攏眉宇,伸手撩開她如黑幕般的髮絲,如意震了一下,抬起素顏。
她小巧豐潤的朱唇隱約泛著一抹紫青,他的眉頭皺得更深。「很冷嗎?」
如意微愣,這是他第一次問她的感受。「不,我受得住。」雖然他的寒氣不斷滲入她的體內,但除了些微的冷之外,她並不難受。「昨晚你的身子比較凍人,現在還好。」
他沒說話,只是抬頭望了樹葉間的陽光一眼,而後揚手移開上頭的樹枝,讓更多的陽光傾洩而下。如意頓覺暖意沁入自己的肌膚內。「謝謝。」她輕聲道。
他冷哼一聲。「別以為我是為你,我是不想一直浪費血。」
如意想起自己只要飲下他的血,椎心之痛便會紓解。「為什麼你的血能治病?」
「它不能治病,只能抑住寒氣。」他忽地微瞇起眼,望向遠方。
她疑惑地轉頭,隨著他的目光望去,城裡的景色盡入眼簾,這才驚覺自己離地如此高,身子頓時僵住。
「怕高?」他一副瞭然於心的口吻。
她小心翼翼地轉回頭,只要盯著他不亂瞟,似乎就沒那麼恐怖了。「不,只是有些不習慣。」
她不示弱的眼神讓他露出一抹淺笑,但隨即又逝去,如意見他面容嚴峻,不知他又怎麼了。
「方纔你在瞧什麼?」她試探地道。
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伸出兩指,喃念幾聲她聽不懂的話語後,指尖往她的眉心點去,並在她的頭頂上畫了個圈後收手。
如意納悶道:「你在做什麼?」
他仍是沒應聲,如意輕蹙柳眉。「你真的那麼恨我,連話都不願同我說?」
「我是恨你。」他不帶感情的陳述。「你背叛了我,我怎麼會不恨你?」一提到此,他的怒氣又開始聚集。
「我……」她低垂螓首。「我很抱歉。」
他冷言道:「抱歉,你以為一句抱歉就能了事嗎?」
她驀地抬起頭,有些激動,「不然我該怎麼做呢?我什麼都不清楚,都不知道,你突然平空冒了出來,指控我前世殺了你,背叛了你,任誰都會莫名其妙的,上輩子的事有誰知道?若不是你就這樣在我面前,沒了心跳、沒了體溫,我定會說你是胡謅亂扯的,我根本不想背負這罪名。」她的淚滑落。「你這樣對我太不公平了。」
「我對你不公平?」他咬牙。「那你對我公平嗎?」他怒吼。
她閉上眼,握緊拳頭。「我……我不想同你爭執,只是想弄清這一切,如果……如果我是你的妻子。」她睜開淚眼。「我不可能會……殺……你的。」
「可你偏偏做了!」他怒火更熾,扯開衣裳。「否則這傷是怎麼來的?」他質問她。
一見到那怵目驚心的傷口,她只能搖頭,心頭直泛酸,淚水一串串滑落。「你別這樣,我想好好……和你談談。」她吸吸鼻子,纖指撫上他的疤痕,卻讓他扣住了手腕。
「別碰。」他怒目而視。
「為什麼它好不了?」她明明見他把指上的傷口收合過,連一點疤也沒留下,可為什麼他心口上的疤卻仍是如此血紅?
「我要它時時提醒自己曾犯下的錯。」他逼視她。
「什麼錯?」她迷惘地問。
「我竟然相信了你,相信一個心如蛇蠍的女人。」他恨聲道。
她震懾在當場,胸口猛地一陣刺痛,心如蛇蠍,她心如蛇蠍……她……
「我……我不是……」如意拒絕相信,她不是這樣的人,她不是。「我……」她眼前一黑,冷汗直冒,整個人往前倒。
韓殤大吃一驚,本能地伸手攬住她,讓她靠在懷裡;如意眼眶中的淚,滴滴落下,沾濕了他的胸膛,他探向她的脈息,雖是紊亂,但並無大礙,這才寬心。
她溫熱的臉頰爽貼在他冰涼的胸口上,淚水蜿蜒向他,肩膀因哭泣而微微顫抖,纖細的手指抓住他的衣袖,烏黑的髮絲覆上她的容顏,韓殤只覺一股煩躁湧上心頭,他伸手撩開她的發,指節摩挲過她柔嫩的肌膚和濕潤的淚水,環在她腰間的手不由得緊縮。
平靜的心湖泛起漣漪,他愈想壓抑,心卻愈紛亂,可惡!他詛咒一聲,為何他還會受她的影響?
一思及此,他立刻推開她,怒道:「別耍花樣。」
如意不明所以地望著他,美眸盈滿淚水,小巧的鼻子抽搐著,顯得楚楚可憐。
他咬牙,面孔冷硬下來。「別以為流幾滴淚,懺悔幾句,我就會原諒你。」
她搖頭,淚掉得更凶。「我不想哭的……卻是無能為力……」她吸吸鼻子,伸手拭去他胸膛的淚水。「自與你相遇後,一切都由不得我,或許……待我淚流盡的一天,便是你我互不虧欠的一日。」她露出一抹淒然的笑意。
「互不虧欠?絕無可能。」他駁斥。
她並未答話,只是注視那醜陋的血痕,胸口再次升起熟悉的刺痛,為何每回見他心頭上的疤痕,她便心如刀割,難道真是她造的孽嗎?
她在前世殺了自己的夫婿?
腦海中閃過夢境中那堅決欲置他於死地的女子,內心一陣翻騰,只覺血急往上衝,她乾嘔一聲,猛地睜開雙眼。
韓殤他察覺到她的不對勁,他皺眉道:「怎麼了?」
如意嚥下喉頭的血腥味,搖了搖頭。「沒有,我想下去了。」有些事她要好好的想一想。
他見她面容蒼白,攏眉更深,伸手攬住她後,揚手一揮,如意只覺物換星移,一眨眼,人已在房內。
她眨眨眼,有些無法置信,隨即虛弱一笑。「這樣倒也挺方便的。」只是再次提醒他已不在人世的事實。如意歎口氣,在床沿坐了下來。
韓殤則靠在窗邊,雙眼直盯著她,覺得她有些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
如意望了他一眼,見他沒有離開的打算,於是道:「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不可能。」他直截了當的拒絕。
她覺得愕然。「為什麼?」
他正要說話時,急切的叫嚷聲突然傳來。
「如意——」
「小姐——」
「是娘和阿香。」如意起身。「出了什麼事嗎?」她們的聲音聽起來很急切。
她走出內室,正欲拉開房門時,條地想起一件事,於是回身道:「你先迴避一下好嗎?」他與她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畢竟不妥,若是讓母親瞧見,還得費口舌解釋,她不想找麻煩。
「沒必要。」他再次拒絕。
「你——」
「她們不會瞧見我。」他打斷她的話。如意愣了一下,正要追問時,已聽見自廊廡傳來的腳步聲,她沒有別的選擇,只得打開門。
心裡則半信半疑,她們不會瞧見他?這是什麼意思?變戲法嗎?
第四章
「如意,你沒事吧?」孟夫人奔過來,緊握著女兒的手,面容慌張,不住的上下打量著。
如意大感不解。「怎麼了,娘?出了什麼事嗎?」她從未見母親如此倉皇失措過。
「你真的沒事嗎?」孟夫人不放心地又問一次。
「女兒很好。」如意困惑的望著母親。「究竟怎麼了?」
「是這樣的,小姐,方才馮少爺面色蒼白的跑進廳裡,說你讓韓大夫抓走了,而且還說韓大夫會使妖法呢!」阿香解釋道,隨即好奇道:「不知是什麼妖法?」
「別胡扯。」孟夫人斥責地問。「光天化日之下,哪來什麼妖魔鬼怪?」
「不是奴婢說的嘛!是馮少爺——」
「好了,別在這兒嘀咕,去告訴老爺和瑞驊少爺,小姐好端端的在房裡。」孟夫人說道。他們兩人正在後花園那兒等著,得有人通知他們如意無恙才是。
「是,夫人。」阿香心不甘情不願地離開,到底是什麼妖法嘛!她想弄清楚都不行。
如意輕鎖眉宇,心裡多少有了底,她該知道以馮大哥的性子,絕不可能置她於不顧而回去的,尤其是在他認定她處於危險之中時,因此他便跑去同爹娘說她被韓殤挾持。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孟夫人問出心中的疑惑。「瑞驊怎麼會受傷?真是韓大夫造成的?」
如意因這突如其來的問題而愣住,她支吾道:「我……」
「怎麼了?」孟夫人見她眼神閃爍不定。「韓大夫呢?」她又問。
如意直覺地望向身後,卻被嚇了一大跳,因為他就站在她身後,她驚喘一聲:「你差點嚇死我了。」仰頭對他不悅地皺眉。
「如意,你在跟誰說話?」孟夫人一臉震驚。
她轉回頭,愕然地望著母親,她沒瞧見韓殤……如意反射性地又轉向韓殤,眸子驚訝地圓睜著。
只見他嘴角微扯,開口道:「我不是說了嗎?她瞧不見我的。」
「為什麼?」如意不解地搖頭,之前娘不是瞧得見嗎?怎麼這會兒卻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