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驚呼一聲,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在瞬間跑到樹上來,她轉頭望著坐在自己身後的韓殤,只見他輕鬆地倚著樹幹,似乎很習慣待在樹上,他……他果真有妖法,他不是人類……
「為什麼讓我坐在這兒?」她無法抑制地顫抖著,他……他到底是妖是魔?
他沒說話,一轉手,一片綠葉在指間出現,他將之放在唇間,吹奏出淒美的樂聲。
如意愕然,原來……這就是她聽到的樂音。她迷憫地望著他,與他對視,他漆黑的眸子顯得更加深沉;如意眨眨雙眼,覺得有股熟悉感,她似乎曾在某個地方聽過這曲調。
一察覺到這一點,她立刻搖頭,想甩掉這份迷離,她知道他又在試圖讓她想起某些她根本沒有印象的事,她不要,因為那只會讓她痛苦!
樂聲倏地停止,韓殤扣住她的下巴,不讓她搖頭。「這是你欠我的,你得給我想起來。」他的聲音帶著怒氣。
「我不要再聽你說這些,我要回去,放我回去。」她渾身打顫地道。他手上冰冷的寒意讓她發抖,就在她以為他會大發雷霆之際,他卻突然放開她。
「你要你父親先死,還是母親?」他不帶一絲感情的陳述。
她瞪大雙眼,「不——不要,你想對他們怎麼樣?」她大叫,激動地撲向他,雙手捶打著他。
他沉下臉。「他們對你而言永遠排在第一位。」
如意張嘴欲言,他卻忽然伸手觸碰她的眉心,她困惑地望著他,突然覺得一股倦意襲來,還未明瞭發生什麼事時,已低垂明眸倒向他。
他攬住她,低頭凝視她沉睡的容顏。要殺她是輕而易舉的事,但他沒有這個打算,因為那樣根本無法消弭他心中的恨。
「我尋了你百年,為的就是要你償還一切。」他冰冷的手劃過她的眉心,瞧見她瑟縮地打了個寒顫。「卻沒想到其它人也全聚在一起了。」他冷笑一聲。「倒好,我就先讓你一點一點失去身邊的人。」
他一個也不會放過。
★ ★ ★ 孟夫人突然自睡夢中睜開雙眼,她納悶地眨眨眼,翻個身,想繼續入睡,但片刻後,她發現自己仍是清醒的,了無睡意,她試著入睡,卻只是不停地翻來覆去,最後她放棄地坐起身子,不懂自己是怎麼了?
床帳此時忽地晃動起來,一陣冷風灌入,讓孟夫人打了個哆嗦,她納悶地掀開被子,越過丈夫下了床,發現風不停地自窗口湧進,她連忙將窗子合上。
「今晚的風怎麼這麼大?」她不解地搖搖頭。
「怎麼了?」
孟夫人回頭,瞧見丈夫揉著雙眼,一臉睡眼惺忪,似乎被她吵醒了。
「沒事,只是睡不著,下床走走。」孟夫人隨口說道。
「喚!」孟遷應了一聲。「在擔心女兒的事?」他也起身下了床。「有韓大夫在,咱們可以安心多了。」
「是啊!」孟夫人微笑。「他的醫術真是高明,只是……也不曉得為什麼,覺得有些心神不寧。」或許這就是她無法睡得安穩的原因。
「怎麼了?」孟遵拉著她在椅子上坐下。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總覺得好像有什麼事要發生。」她憂心地蹙起眉宇。
「你別胡思亂想。」他安慰地拍拍妻子的手背。
「我知道。」她扯出一抹笑容。
「睡吧!」他拉著夫人到床畔坐下。「我在想……若是這回韓大夫真能把如意的宿疾治好,那……也該把女兒的婚事辦一辦了。」
孟夫人愣了一下,聽見丈夫又道:「如意也十八了,咱們若是再拖下去,對馮家也不好意思,雖然他們沒說什麼,但總是不好,女兒終究是要嫁人的。」
孟夫人歎口氣,點了點頭。「這我明白,就依你的意思吧!」
如意與馮瑞驊的婚事一年拖過一年,除了他們夫婦倆捨不得這唯一的女兒外,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如意的怪病,雖然親家嘴上說不在意,但他們總覺得將帶病的女兒嫁過去實在不妥。
「瑞驊這孩子對如意的好,咱們是從小瞧到大的,他不會虧待如意。」孟遷又道。
「我相信,但……想到女兒要嫁人,總是不捨。」孟夫人喟歎出聲。
「其實說這些都還太早,等女兒的痛好了,咱們再談。」他握緊她的手。
「嗯。」她扯出一抹笑意。「睡吧!」她回握一下丈夫的手,這才躺回床上,蓋緊被子。「今晚好像特別冷。」這氣候真是有些不尋常。
「是啊!」孟遷也附和。「都春天了,還這樣冷颼颼的。」他拉好床帳,阻擋些微的寒意。
兩人完全沒有察覺房裡一抹鬼魅般的身影正悄悄逼近,他一揮手,床帳立即分開,孟遷還未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只覺眼前一黑,便暈了過去。
韓殤右手一拂,只見孟遷的臉龐罩上一股青寒之氣,此時警告之聲又響起——
「少主,萬萬不可。」
「囉唆!」韓殤怒道,一揚手,只見孟夫人的臉上也泛起青光。
「少主。」黑暗中,只見一抹火紅身影現身,他身穿暗紅長袍,臉上戴著一青面獠牙的面具。「王一再提醒,休得傷人,若少主執意如此,休怪屬下出手冒犯。」
韓殤斜睨他一眼。「憑你,傷得了我嗎?」他冷聲道。
「屬下無傷人之意,只望少主三思,若是動用法術殺人,三界皆知,到時少主恐怕無法在凡間繼續待下去。」
「誰說我要殺人?」他冷哼一聲,一彈手,床帳自動掩上;他微轉過身,瞄了魍鬼一眼。「別再跟著我,否則我第一個殺的就是你。」他毫不留情地說。
魍鬼微微頷首,隨即消失在黑暗中。韓殤的心頭則縈繞著孟氏夫婦二人的話語,原來馮瑞驊與如意有婚約在身,他的怒氣無法抑制地竄起,眼神覆上一層寒霜。
想成親?他冷哼一聲,絕無可能!突然,一個念頭閃過,讓他忽地勾起一抹笑意,那笑容透著詭異,在他唇角慢慢擴散……久久不去……
而後隨著他隱沒在夜幕中。
第三章
翌日,馮瑞驊再度造訪孟府,卻在瞧見孟氏夫婦疲累蒼白的神色後,愕然不已。
孟遷咳了幾聲,說道:「賢侄不用擔心,不過是昨晚受了些風寒。」
孟夫人也道:「是啊!昨晚的天氣有些反常呢!」她端起杯子,喝了口熱茶。
「昨晚?」馮瑞驊蹙起眉頭,他記得昨晚並不冷啊!這事……真是怪異。
「韓大夫已經問過診了,說是小風寒,過幾日便好。」孟夫人放下茶杯。
一提到韓殤,馮瑞驊便宛若被蠍子螫到,立刻彈跳起來。「是他問的診?世伯怎麼不請別的大夫呢?」
孟遷愣了一下,隨即呵笑道:「為何要請別的大夫,這不是多此一舉嗎?」既然府裡已有個現成的大夫,他何必再找。
馮瑞驊正聲道:「侄兒並不這麼認為,韓殤來歷不明,咱們不可輕信。」
孟夫人淺笑道:「你多慮了,韓大夫的醫術咱們是親眼所見,而且今兒個如意的臉色確實好多了,也比昨天有精神。」
「如意真的好多了?」馮瑞驊有些懷疑。
「是啊!她現在和韓大夫正在花園賞花——」
「他們兩人一起?」他打斷孟遷的話,一臉急切。
「是啊!怎麼了?你臉色怎麼這麼難看?」孟遷不解地道。
「小侄也不知該怎麼說,但就是覺得韓殤大有問題。」馮瑞驊急道:「小侄先告退。」他拱一拱手,便連忙退出花廳。
孟夫人疑惑地揚起柳眉。「今兒個瑞驊是怎麼了,這麼莽撞?」她從沒見他這樣慌張失禮過。
孟遷也覺大惑不解。「是啊!他對韓大夫似乎有莫名的敵意。」昨天他就有這樣的感覺。
敵意?孟夫人恍然大悟,而後輕笑出聲:「瑞驊這孩子該不會是亂吃飛醋吧!」
孟遷愣了一下,隨即跟著大笑。「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而此時,馮瑞驊以最快的速度奔至花園,他左右張望,穿過亭榭樓閣後,在曲橋的「坐石亭」發現如意和韓殤的身影,原想出聲的他,卻在最後改變心意,轉而藏匿起自己,打算偷偷觀察韓殤,昨天的經驗讓他得知,正面接觸吃虧的準是自己,所以他決定改換策略。
「我有些事想請教你,韓大夫。」如意姣好的容顏上出現罕見的怒意,她今天穿著一襲桃紅色的襦裙,外罩一件嫩黃的對巾掛,面色顯得紅潤許多。
「你想問什麼?」他環顧一眼週遭的景致,除了些稀疏的樹木外,皆是由石點綴其中,連亭子的建材也是石頭,有種古樸粗獷之美。
「我爹娘真是受了寒氣?」她的眼神有著懷疑與不信任。
「你認為呢?」他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
「我不知道。」她輕鎖眉心。「自你出現後,我什麼都弄不清楚,你說了一些莫名的話,讓我分不清真偽,更不知道哪些是夢,哪些是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