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她深吸一口氣,望向他。「這匕首……與夢中的那把不同……」
「是不一樣。」他冷笑。「這是殺我的匕首,你的是另一支。」他又伸出手掌,只見一支輕薄短小的利刃置於其上。
她又伸手將之拿起,這次並不害怕。「為什麼有兩把?」在夢中,她見到的都是同一把。
「或許是你暗中藏了一把,好伺機殺我。」他說道。
「是嗎?」她輕咬下唇。
他沒有說話,正控制著自己的怒氣,每次談到這個話題,他就會不由自主地陷入憤怒之中。
如意瞧見他嚴厲的臉色,明白他心裡所想,於是將兩支匕首全藏在枕頭下,也算眼不見為淨,或許晚一點,他不在身邊時,她再拿出來細看。
「我有些累了。」她疲倦地道,不由得拉緊身上的被子。
他的臉龐洩漏出他的關心,「很冷?」
「還好。」過低的體溫的確讓她精神不濟。
他又拿出一顆紅色藥丸餵進她的口中,「吞下,會好點。」他蹙著眉頭。
如意聽話服下,一會兒後才覺得好些,突然,她想起一件事,「我頭上是不是有銀光?」她詢問道,見他有些詫異,連忙又說:「是廟裡的住持告訴我的,他說這銀光是你為我鎖上的,能避妖鬼,你什麼時候……」
她忽地止住話語,昨天在樹上時,他曾在她的頭頂上劃了一下,嘴裡還念著她聽不懂的字句,難道是那時……她想起之前韓殤曾望了遠處一眼,不知在瞧什麼?
「城裡真的有妖怪?」如意睜大眼,那時他定是看到了什麼。
「每個地方都有,只是肉眼分辨不出來。」他狀似稀鬆平常地道。「至於鬼,更是到處都有,但他們大部分都無害。」
「是嗎?」如意神經質地望了週遭一眼。
「這裡沒有。」
「為什麼?」她不解,他方才不是說到處都有?
「因為我在這兒。」他簡短地道。
「他們……怕你?」她試探性地問。「你一直沒告訴我你現在是……什麼?」她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麼字詞來表達。
「我是什麼?」他譏笑一聲,「生前我常問自己,卻始終沒有答案,死後知道了,卻又無力改變。」他忽地一揚手,屋內的東西全浮了起來,連床也不例外。
如意驚呼一聲,差點自床沿落下,她本能地抓著他穩住自己。
他抬手撫著她因緊張而泛出血色的臉龐,黑眸閃著詭異的光芒。「我不是妖,也不是鬼,而是魔。」
血色迅速流失,她蒼白著臉,臉上有著不可置信的表情。
他微揚嘴角,「一個妖鬼見了都會怕的魔,還有,符咒對我無效。」他一揚手,房目「碎!」地一聲大開,原本貼在上頭的黃符瞬間燃燒。
如意大驚。「你……」
他冷笑。「這次你想再殺死我是絕無可能的。」
她搖頭。「我沒想過要殺你……沒有……」
「是嗎?」他勾起她的下巴,卻突然望向門外,舉手一場,房門「碎!」地一聲關上,屋內的東西也緩緩下移,回歸原位。
「小姐——小姐——」阿香在門外喊。
「是阿香。」敲門聲傳來「小姐——」如意蹙起眉,她怎麼又回來了?
「什麼事?」她出聲問。「我說了想一個人靜一靜。」
「夫人回來了,想見小姐。」
「娘?」如意不解地蹙眉,平時娘若想找她,都是親自來這兒,怎麼今天……她突然起身,心底閃過一抹不安,不會是發生什麼事了吧?
她轉向韓殤。「我去見娘,你要同我一起嗎?」
「我有其它事要辦。」他也起身。
「小姐——」阿香在門外喊。
「我就來。」她邊走邊說,到了門邊後,轉身對他說道:「我走了,很快就回來。」
她凝望他一眼,這才打開門走了出去。
他站在原地,想起似曾相識的一幕,她微笑地站在樹林裡對他說著相同的話語,那時她正要回去探望父母,臉上漾著甜美的笑容,他不想她離開,卻又無法拒絕她的要求,對她,他總是心軟。韓殤眉頭一皺,將這些事逐出腦海,他必須先去辦一件事。
「魍鬼,出來。」他出聲道。「我知道你在附近,出來。」
一道紅光忽地現身。「少主。」
「你還真是忠心、」他冷冷地瞄他一眼。
「王命令屬下跟在少主身邊,魍鬼不能違抗,但至少能做到不礙少主的事。」他回答。
韓殤現在沒有心情與他計較這件事,直接道:「我要怎麼收回展眉身上的寒氣?」
魍鬼沉默了一下。「恐怕是無計可施,魔界裡的法術皆是傷人、取人性命之術,一旦進入敵人的體內,即進行破壞,無法驅出,只能化去。」
「怎麼化去?」他的神情顯出一絲焦急。
「若敵人的法術高於你,便能消失於無形,可如意姑娘是凡胎,所以只能受制於寒氣——」
「我不想聽這些廢話。」他怒斥。「若我直接將寒氣收回——」
「萬萬不可。」魍鬼立即道,「若少主要將寒氣收回,必得經過心臟,而如意姑娘絕對無法負荷,瞬間就會死去。」
「可惡!」他大怒。「難道沒有其它的辦法了嗎?」
「或許王會知道。」魍鬼說道。
韓殤皺眉,為什麼他又得和他說話不可?他根本就不想見他!
「屬下告退。」魍鬼明白他已不需要自己,隨即消失。
韓殤知道自己沒有選擇的餘地,若要保住展眉的性命,他就必須再回去見他,雖然痛恨他,但展眉的身子……他握緊拳頭,沒有他的許可,她不準死!
★ ★ ★ 如意一進門就見母親躺在床上,父親坐在一旁照料她,她慌張地奔了過去。「娘,你怎麼了?」
孟夫人見女兒神情驚慌,微笑道:「娘沒事。」她氣色紅潤,沒有絲毫不對勁的地方。
孟遷也道﹕「你娘很好,而且是好得不能再好了。」他笑呵呵的,臉上儘是喜悅。
如意面露困惑。「怎麼了?」
孟夫人的臉上浮現一抹羞澀,她推一下丈夫,「你說吧!」
孟遷咧開笑容。「你娘有喜了。」
如意瞪大睜子,吃驚地看著母親,一句話也說不出。有喜了?
「唉!都一把年紀了。」孟夫人因女兒吃驚的表情而更顯得難為情。
「怎麼會?夫人還年輕得很。」孟遷立刻道。「這可是天大的喜事。」他的笑容咧得更大了。
已從驚訝中恢復的如意也緊接著道:「是啊!娘,這是天大的喜事,女兒好高興。」
她激動地坐在床畔,握住母親的手。
孟夫人原本愉悅的臉變得有些詫異,「你的手怎麼這麼冰?」她吃了一驚。
如意連忙抽回手。「沒什麼,女兒很好,只是方才……方才澆花碰了水,所以才會這樣冷冰冰的。娘怎麼會突然發現有了身孕?」她轉開話題。
一提到這事,孟夫人便重新露出笑容。「娘在馮府時,突然覺得身子不舒服,本想可能是昨兒個受了風寒,也不以為意,恰巧有個大夫在瑞驊房裡替他診治,瑞驊瞧我臉色不好,便堅持要大夫替我把個脈,看看狀況。結果一診斷,竟是有了身孕,娘當時吃驚地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如意微笑道:「真是太好了。」
「是啊!是啊!」孟遷也笑得合不攏嘴。
孟夫人也難掩喜悅之色。「我根本沒想過……而且,一點害喜的症狀也沒有,所以我根本毫不知情……」話說到這兒,她忽然對丈夫說:「我想喝些熱湯,你去吩咐廚娘好嗎?」她向他使個眼色。
孟遷立刻會意。「我這就去。」他笑著步出房間,順手帶上房門。
「娘,幾個月了?」如意含笑道,心中仍因這個好消息而雀躍不已。
「快三個月了。」孟夫人下意識地撫著肚子。
「不知是弟弟或妹妹?」她一臉期待,心情是這幾日中最輕鬆愉快的。
孟夫人但笑不語,一會兒後才道:「娘有話同你說。」
「什麼事?」
「瑞驊想見你。」
如意一怔。「馮大哥好嗎?」
「他傷得不輕,不靜養個半月不成。」
她愕然,怎麼會這麼嚴重?
「他想見你。」孟夫人又說了一次,眼神觀察著她。
「我……」如意無法回答。
「你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連去看看瑞驊也這樣為難、猶豫?」她責備道。
「娘,你別逼我,我……」她接不下話。
「說呀!」孟夫人急道。「為什麼這個樣子?」
「我……」
「我問了瑞驊,你們之間根本沒有任何不愉快,為什麼對他突然變得這樣漠不關心,不理不睬的?這根本不像你,你到底瞞著娘什麼事?現在房裡只剩咱們母女倆,你有什麼話就跟娘說。」她握住女兒冰涼的手,一臉憂心。
如意覺得一陣鼻酸,只能搖頭。
「你倒是說話呀!」孟夫人焦急道。
「女兒……無話可說。」如意咬住唇,無奈的說。
「你……」孟夫人又氣又急,「難道是為了韓大夫?」也衝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