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機到了,一切自會明朗,姑娘不用心急。」他頓了一下,而後才道:「施主臨行前請聽老朽一句話,你非他族類,無法與之長久相處,只會受他之累而日漸虛弱,人鬼殊途,施主三思啊!」
如意沉默不語,沒有應聲。
住持長歎一聲。「去吧!」
「如意謝過住持。」她福了福身子後,便轉身朝母親走去,她與阿香正與進香的信徒聊天,大夥兒的臉色都非常凝重,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小姐。」阿香奔了過來。「這會兒您可得相信奴婢了。」
她沒頭沒腦地說了這句話,讓如意微瞠雙眸。「你在說什麼?」
「方纔大嬸說,她隔壁的二楞子昨晚死了,是給妖怪害的。」她驚恐地道:「那屍首乾巴巴的。」
「奴婢沒有,是那大嬸親眼所見啊!」阿香陡地打了個冷顫。「真是恐怖。」
孟夫人一見女兒過來,急忙抓住她的手。「住持對你說了什麼?」
「沒什麼,只是問女兒的身體罷了。」她搪塞道。
「大嬸,我們家小姐不信你的話,你說的到底是真是假?」阿香對著一個胖胖的婦人問道。
「這事哪有假,現在我想來都還害怕呢!二楞子像老了幾十歲,身子乾巴巴的,像是被人吸乾似的。」大嬸顫聲道。「所以,我一大早便來求菩薩保佑。」
她這麼一說,旁邊的人也磯磯喳喳地嚼起舌根來,大夥兒全面露懼色,手上拿著好些個求來的符咒。
「咱們回去吧!」如意說道,不想留在這兒聽他們繪聲繪影地說著妖怪的事,她莫名地覺得排斥。
孟夫人點了點頭,向住持頷首後,便與女兒一起離開。
「回去前咱們先到馮府看看瑞驊的傷好點沒。」孟夫人說道。
昨天他在後花園尋找如意時,體力不支昏了過去,把大伙都嚇壞了,他們夫婦倆還親自將他送回,到府說明,對於瑞驊受傷一事甚為愧疚,於情於禮他們今日也該過府探視。
如意微微一驚,連忙搖頭地道:「不了,孩兒身子有些不適,想先回去了。」
「怎麼了?」孟夫人緊張道,「哪裡不舒服?」
「只是小毛病,母親不用擔心,由阿香扶我回去便行了。」她說道。
三人來到大街上,孟夫人若有所思地看了女兒一眼。「是真的不舒服,還是不想見瑞驊?」她可沒忘記女兒昨天說的話,本以為讓她靜靜便會想通,如今看來仍是沒有絲毫改變。
「娘多心了,女兒是真的不舒服。」如意輕咬下唇。
「那好吧!娘自己去。」孟夫人說道,但心裡暗忖,同府後她得和女兒好好談一談才行。「阿香,送小姐回去。」
「是,夫人。」阿香答道。
「娘。」如意頓了一下。「麻煩您轉告馮大哥,要他好好靜養。」
「我知道。」孟夫人歎口氣,往另一條路走去,真不知女兒是怎麼回事,突然變得這麼奇怪。
「小姐,咱們走吧!」阿香說道。
「嗯。」如意又歎口氣,舉步往前,心裡對於馮大哥有說不出的抱歉,若不是為了她,他也不會受傷。
「小姐,這兒人多,咱們轉另一條路走。」阿香說道。這兒是城裡的商街,人群都往這兒湧來。
「嗯。」她應了一聲。
兩人避開人群,轉進巷子,阿香卻與迎面而來的行人撞了一下,手上提的竹籃也落了地。
「哪個冒失鬼?」她罵道。
只見一美貌女子連忙道:「不好意思,匆匆忙忙中撞了你。」她面容姣好,身材婀娜,穿著一襲鵝黃襦裙。
阿香咕濃一聲:「算了。」人家都道歉了,她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得彎身將祭拜的鮮果撿起。
「姑娘沒事吧?」如意問道。
那女子轉向她。「沒事,是我魯莽。」她在瞧見如意時,不由得愣了一下。
「怎麼了?」如意注意到她的異樣。
女子笑了笑。「不,沒什麼,只是覺得姑娘的臉色好蒼白,有些詫異罷了。」
「我身子不太好,所以臉色差了些。」如意說道。
「在下略懂皆理,可幫小姐診斷診斷。」她微笑。
「不用了,只是一些小毛病。」她低頭看見阿香仍在撿東西,只好繼續待在原地。
「小姐不用客氣,就當是我撞了你們的賠禮。」女子伸手便往如意的右手探去,誰知一碰上她的手腕,整個人就被震得後退一步,她頓時驚訝不已。
「怎麼了?」如意也因她突然退了一步而詫異。
「不,沒什麼,只是沒站穩。」她仍是帶著笑。
此時阿香已撿好東西起身,那女子立刻道:「耽誤你們了。」
「不,哪裡。」如意仍是一臉狐疑,與她點個頭後,便和阿香一起邁步離開。
走了幾步後,如意忽地想起住持的話——一般妖鬼見了你,碰你不得——她睜大眸子,猛地回頭,卻已不見那女子的蹤跡。
她……難不成是妖鬼?
不,怎麼可能,如意甩掉這念頭。那女子面容和善,怎麼會是妖魔?而且還讓她碰上,未免太巧了!她笑著搖搖頭,是她多心了。
★ ★ ★ 回到房中,如意才掩上門,一轉身,就見韓殤坐在圓桌上,遂嚇了一跳。
「你別這樣無聲無息的出現。」她撫了撫心口。
「你最好習慣。」他在瞬間移到她面前,瞧見她又是一怔,他不由得皺一下眉頭。
「父親說你上山採藥?」如意開口問。
他攤開手掌,一顆翠綠的藥丸置於掌心,他將之餵入她口中,如意直接吞下,見他又拿出一紅色藥丸,她搖了搖頭。
「是血嗎?」她蹙著眉問。
「不是。」他將藥丸送到她唇邊。
聞言,她這才肯張口,卻也不敢咬碎,直接服下,只覺喉頭有股嗆味傳來,她咳了幾聲,問道:「這是什麼?」
「草藥。」他說道。
如意有些懷疑,不過,也沒再追問。
「昨晚我又乍夢了。」她忽然道。
「夢見什麼?」他追問。
「一條蛇咬了我的手,你為我將毒血吸出。」她望著他。「這件事發生過嗎?」
「嗯。」他的黑眸盯著她。
「為什麼我要殺你呢?」她問出心中懸宕已久的問題。「還有……你在前世為何也這麼……寒冷?」
他沒有應聲。
她急道:「拜託你告訴我,我不想這樣不清不楚的,我要知道一切。」
他凝視著她,將她的急切與渴求盡收眼底。
「有人來了。」他突然說道。
如意聽見門外傳來細碎的腳步聲,她往前一步,離開門邊。
「小姐,是奴婢啊!」
「什麼事?」如意說道。她才剛支開她,想一個人靜一靜,怎麼她又跟來?
「小姐,阿香能不能進來一下,馬上就走,不打擾小姐清靜。」
如意疑惑地打開門。「什麼事?」
「奴婢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阿香拿出一疊符咒。「夫人吩咐的,回來後得貼上。」她正經地道,這可是驅鬼辟邪的東西,不能馬虎。
「不用了。」如意搖頭。
「怎麼不用啊!現在城裡頭不安寧,還是小心點好。」她邊說邊往門上貼。
「原來你去求符咒。」
韓殤冷冷的聲音傳來,如意急忙回頭解釋,「不是的,我陪娘去上香,她——」
「小姐,你在跟誰說話?」阿香大吃一驚,心裡直發毛。
如意只得又回身。「沒有,我房裡不用這些東西,你貼別處吧!」她連忙將門掩上。
「小姐」阿香敲門。「夫人說——」
「我說不用了。」她背抵著門,堅決地道。
「可是——」
「我想一個人靜一靜。」如意又道。
「那……好吧!奴婢先去貼別處,等會兒再來。」阿香站在門外,一臉狐疑,小姐……真是愈來愈怪了……
門內的如意試圖解釋,「娘只是覺得府裡不安寧,所以求了些符回來。」
「不是你想拿來對付我?」他勾起她的下巴。
「我沒這想法。」她搖頭。
「是嗎?」他仍舊冷冷的。「你不想趕我走,讓我消失?」
她搖頭。「我沒有想過這念頭。」
他盯著她的雙眸,似在評斷她話裡的真假。「為什麼?」
她微蹙眉宇。「我不知道。」她的眼神充滿困惑。「在你身邊也沒什麼不好。」
「我不是來同你作伴,而是來向你索命的。」他撫著她細緻的下巴。
「我知道。」她頷首,並不在意這件事,心裡只記掛著他方才未回答的問題。「你還沒告訴我——」
「前世的事。」他接續她的話。
「嗯。」她急切地點頭。
「我說過了,你是我的妻子。」他撫一下她的頸項,卻沒見她打冷顫,眉頭不禁蹙了一下。
「這我知道,我是問我為什麼恨你?」她面容焦急,想知道答案。
他輕輕扯開她的領口,撫過她柔嫩的肩頭。「冷嗎?」
如意愣了一下,這才意識到他在做什麼,臉蛋暈出了粉紅。「不冷。」
他的眉蹙得更深,她體內的寒氣果然又增加了,這樣下去她會沒命的,他得想辦法釋出或化去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