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下也不想與他計較,可他的氣焰實在是過於囂張,這口氣屬下是怎樣也嚥不下去!」索冀禮仍是積怒在心。
「就算看他不順眼,有必要將鳳翎也牽扯在內嗎?你不會不知道我這妹子是皇上心上的一塊肉吧?誰要動她,讓她受了委屈,那就是自找罪受。」朱棣警告地說。
「瞿溟就是有公主護著,才會目中無人。」索冀禮滿不是滋味地說:「他倆形影不離,將我這做丈夫的置於何地?那不如讓他做了駙馬——」
「你這是什麼話!」朱棣喝道,氣憤地站起身。「不想要命了是不是?你是在懷疑什麼?」
索冀禮沒有吭聲。
「好好的一段姻緣,成了什麼樣子?你知不知道現在外頭傳了什麼?人家說鳳翎逼死了你的家妓,這是怎麼一回事?」他怒問。
「縈璇是自個兒懸樑自盡的,不關公主的事。」索冀禮勉為其難地回答。
「廢話!我當然知道不關鳳翎的事,雖然我足足大了這妹子二十幾歲,也不常跟她相處,可她的性子我是清楚得很,她不會幹這樣的事,我是問你怎麼會捅下這樣的樓子?才新婚就生事端,存心讓人看笑話嗎?」他就是聽聞了此事,才過來瞭解的。
「這事也是屬下始料未及的。」他怎麼可能會存心讓這樣的事發生呢!
朱棣來回踱步。「若是這事傳到皇上耳中,你可有罪受了,說不定連我都脫不了關係!你知不知道當初這門親事我推了多少力?原想你和鳳翎是天賜良緣,可現在呢?成什麼了?」他氣憤地一甩袖。
索冀禮思考著,現在究竟是不是說實話的時候?最後還是下了決心。「今天公主已開了口,說要進京見皇上,要皇上廢了這門親事——」
「什麼?」朱棣震驚地大吼一聲。
「屬下也覺得這樣甚好。」索冀禮繼續說完被打斷的話。
「你不要命了是不是?」朱棣不可置信地又吼了一聲。
「屬下已經豁出去了,畢竟這樣三天兩頭的吵也不是辦法。」他不想好好的一個將軍府成天這樣鬧。「如果皇上要降罪,我一個人承擔。」
「說得倒輕鬆。」朱棣冷哼一聲。「你以為婚姻是兒戲嗎?不好玩就可以不要玩?這事由不得你,再說,皇上也不可能會答應,這事要是傳得舉國皆知,天子的顏面要往哪兒擱?」
索冀禮皺起濃眉,一言不發。
「公主那邊我會再跟她說說,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要鬧成這樣。」朱棣訓斥道:「鳳翎的性子我多少知道點,她是個明事理的人,你自己也要好好檢討一下,你南院的家妓有多少!唉!對女人你又不是不清楚,為何一碰上鳳翎,就鬧得這般不可收拾?」
「公主不是一般的女子,她的權勢、地位皆在屬下之上,屬下奈她不得。」
「這什麼話?什麼奈她不得?你這是同她打仗嗎?」朱棣又上了火。「難怪你們會鬧成這樣,鳳翎向來吃軟不吃硬,跟你同一個性子,你跟她硬碰硬,是想玉石俱焚嗎?」
「王爺言重了。」他不認為他和公主會走到這一步。
「那是你什麼都不知情,才會這樣說。」朱棣在椅子上坐下。「你聽過宜妃的事嗎?」
索冀禮不懂話題怎麼會轉到這兒來。「不知道。」他只曉得宜妃是公主的母親,聽說是個絕美的女子。
「這也難怪,發生那件事的時候,你才十幾歲,再加上這事兒在宮中是禁止談論的,所以,知情的沒幾個。」他端起瓷杯,喝口茶後才道:「詳情我也不甚清楚,因為,父皇娶宜妃沒多久,我便北上駐進燕王府,只曉得她是父皇在民間識得的女子,『絕美動人』這四個字是一點也不假,我第一次見到宜妃時,也著實驚為天人,那時她才十八,就跟鳳翎現在的歲數一樣,不過,她始終鬱鬱寡歡,沒見她笑過。」
「聽說她在民間已有心上人,是皇上……」他頓了一下,沒再繼續說,又喝口茶。
索冀禮明白地點了點頭,這不難猜,定是皇上強行將之收入宮中。
「她是個纖弱嫻靜的女子,向來不與人爭,只是始終眉頭深鎖,後來身子便一直弱下來,這也是可預料的,心中抑鬱,身子自然就硬朗不起來,她一直安安靜靜的,讓人幾乎要忘了她的存在,一直到鳳翎七歲那年才出了事。」他放下茶杯。
「宮中失火那次?」索冀禮皺緊眉頭,這事他聽聞過。
朱棣頷首。「詳細的情形沒人知道,只曉得宜妃那天突然去找皇上,兩人不知說了什麼,回來後,宜妃的寢宮便起祝融,是瞿溟將她們母女救了出來;第二天,宜妃讓人在幻彩湖發現,有人說她是失足落水,也有人說她是投湖自盡,但真相始終沒有人知道。」
「告訴你這件事,是想讓你心裡有個譜,莫要讓鳳翎也做出這樣絕決的事,到時你會後悔莫及。」朱棣語重心長地說。
索冀禮沒應聲,只是一臉沉思樣,似乎直到這時,他才開始思考他與公主未來的路該怎麼走。
***
「公主方才實在不該過來。」瞿溟的語氣中有一絲緊繃。
鳳翎微揚嘴角。「這是最快速的方法。」她伸出雙手在火爐上烤著。「我在那兒站得不耐煩了,又覺得冷,所以……」她閉上眼睛,享受自手上傳來的暖意。
瞿溟因她的回答而喟歎一聲。
她睜開雙眼,抬眼望他,嘴角帶著似有若無的笑。「我是個任性的公主,對嗎?」
他搖搖頭。
她的笑意更深了。「只可惜,就連我也不能事事任性,若真能凡事任性而為,也算是一個天大的恩賜,人只要長大了,做什麼事都得顧忌著,為別人著想……」她的聲音漸漸隱去。
他見她斂上眉,眉頭不由得也跟著皺起。「公主打算回京去嗎?」他記得她對索冀禮說的話。
她沉默下來,一會兒才道:「你說我該回去嗎?」
「公主值得比這更好的對待。」
她望著他,淺淺一笑,沒說什麼。
他也逕自沉默著。
鳳翎將視線移回燒紅的炭火。「瞿溟,你也到了該成親的年紀,對嗎?」
他沒有應聲。
「將來你若娶了媳婦,可要好好待她。」她收回手交疊在膝上,眼神有些遙遠,忽然道:「我不回京了。」
「為什麼?」他攏緊眉,臉色有些凝重。
「三年前二皇兄的死帶給父皇不小的打擊,自那以後,他老人家就日漸蒼老,這你是知道的。近日來,他的身子骨更差了,可要做的工作一樣他沒少,他一個人日理萬機,要煩的事已經夠多了,我這個做女兒的不能替他老人家分憂解勞也就罷了,又怎好拿自個兒的瑣事去煩擾他呢?再說,這婚事是我親口應允的,是苦是甜我都沒得抱怨。」她長長的歎口氣。
瞿溟見她一臉憂愁,不由得激動的握緊雙拳。
「不過你放心,這婚事我已看開了,再壞不就是這樣嗎?我不會讓自個兒受委屈的。」她自嘲地一笑。「再說,我畢竟是個公主,誰敢給我氣受?我可不是可憐的小媳婦。」她笑望著他,卻發現他一臉緊繃。
「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她直起身子。
「屬下不希望公主過這樣的日子。」他的嗓音低沉,黑眸定定地凝視著她。
「這樣的日子也沒什麼苦的,就跟在宮中一樣。」她的話帶著些許的安撫意味。「好了,別再為我的事費心,你啟程回京後,要替我好好照顧父皇。」一提及父皇,她的眉宇間便添上一抹憂愁。
他頷首。
她這才再展笑靨,心,安了下來。
第四章
翌日,瞿溟離開了將軍府。
鳳翎頓覺若有所失,這讓她想起父皇在她十五歲那年,將瞿溟調離她身邊,擔任宮中侍衛親軍的情形,當時,她也是這般落寞的心情,後來還曾在他當班期間,故意行至他面前,與他說上幾句話。
想起自己假裝遇見他的模樣,嘴角不禁露出一抹微笑,心情頓覺開朗許多。
接下來的日子,她仍是一個人過,索仕鞍每天都會陪她說說話、解解悶,至於她的丈夫,在知道瞿溟離府後,先是訝異,而後心情似乎也開朗不少,起先是兩、三天來看她一次,最後索性天天都來。
她不知道他的態度轉變所為何來,她也不想追究,對目前在將軍府的平靜日子,她已經很滿意。
這日,她在「醉風亭」看書,不覺過了一個時辰,她放下書本,感到有些累了,一旁的霜兒連忙放下繡布,來到她身後為她輕捶肩背。
月環則倒了杯茶水。「公主,您歇會兒吧!」她將熱茶端上。
鳳翎望著滿園的花開,蝶兒翩翩飛舞,心情舒展許多。
「公主,廚娘做了些糕點,現下應該好了,要不要奴婢去端些來?」月環問道。
「也好。」鳳翎抬手示意身後的霜兒可以停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