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雲將書放回架上,隨即和好友走出店裡,三人互道再見後,水雲搭公車回天母。
她看著窗外,心想,不曉是翼安是個怎樣的孩子,希望不要和舒毅的個性一模一樣,不然,她真不知該如何和翼安相處。
第四章
第二天,水去起床後,便至樓下用餐,出乎意料的,關老夫人也在餐桌旁,以前她都在房裡吃飯的。
「奶奶早。」水去請安,拉開椅子入座。
關老夫人身邊坐著關倫仟和關月,歐雅諾坐在丈夫身旁,關雲峰在她的左手邊,再來就是水雲。
「要去上課了?」關老夫人夾了塊蘿蔔乾。
「再一會兒,等司機來才走。」水雲盛碗粥。
昨天她已向大家提及她接家教的事,但沒說她的僱主是舒毅,只說是大學同學的侄子,免得引起不必要的紛爭。
關老夫人點點頭,「我倒忘了。」昨晚孫女已幾她提過這件事了。
「他家一定很有錢。」關雲峰說道,他大口地吃粥。
關月隨口說道:「哪天可以介紹介紹。」
水雲愣了一下,勉強笑道:「嗯。」如果他們知道真相,奶奶一定很生氣。
「那小子的家世如何?」關老夫人問。
「家世?」水雲夾起高麗菜,「很好啊!」她隨便說道。
「什麼很好?他父母是做什麼的?」關老夫人又問。
「不知道。」她搖頭,「問這做什麼?」
關月笑瞇瞇地說道:「奶奶想必是想把你嫁了。」
水雲睜大眼搖頭,關倫仟開口道:「媽,太早了,水雲還太小。」
「都二十三歲,老大不小了。」關老夫人不以為然地說道,在他們那年代,這年歲已經太老了。
「是啊!」關月也道,「像玉梅也二十歲了——」
「早——」蘇玉梅推開門扉,「奶奶早。」她走到水雲身邊坐下。
「說我什麼?」蘇玉梅望著大家。
「說你二十歲,也該嫁人了。」關老夫人低沉地說道。蘇玉梅拚命搖頭,「才不要,我還在唸書耶!」
「唸書就能到處野嗎?」關老夫人沉聲道,眼中儘是不悅,「成天不在家,老往外跑。」蘇玉梅低頭吃飯,「只是和同學出去嘛!」她咕噥道。
「別老是和同學出去,你也可以找納穆啊!」關月看著女兒。
納穆?這名字好熟,水雲心想,他不就是昨天在咖啡店裡認識的沈盟嗎?
「我才不要。」蘇玉梅頂嘴,奶奶和媽媽老是想將她和納穆湊在一塊兒。
「你有什麼不滿的?這孩子長得一表人材,家世背景也和我們家相當,事業也做得有聲有色。」老夫人說道,「你到底有什麼好嫌的?」
「又不是說他好就適合我,他看來很陰沉。」她才不想和城府深的人在一起,「他凶起來好嚇人的。」
「他罵過你?」歐雅諾問。
「沒有,他才不敢。」蘇玉梅說道,「只是有一次見到他在罵人。」她像想到什麼似的,又說了句,「幸好那天晚宴他不在,否則,他一定會和阿爾薩蘭打起來。」
水雲看了蘇玉梅一眼,他們兩人昨天的確差點就在咖啡店起衝突,而且地,沈盟的確是有些陰沉。
「阿爾薩蘭是誰?」關雲峰好奇地問,「那個和沈小姐起衝突的人嗎?」他猜測。
「就是他。」蘇玉梅回答,「阿爾薩蘭若和納穆打起來,不知誰會贏?」
「竟想些無聊事。」關老夫人斥道。
「媽。」關月放下碗筷,「五年前,他們兩人好像真打了一架,就是珊珊出事那天,在醫院時在,您還記不記得?」
關老夫人皺了一下眉頭,說:「記得。」
「有人受傷嗎?」水雲關心地問。
「誰打贏了?」蘇玉梅好奇地問。
「是啊!結果怎麼樣?」關雲峰也想知道答案。
「兩人都掛綵了,那天簡真是一團亂,從沒看過納穆發這麼大火,而阿爾薩蘭就顯得冷靜多了。」關月回憶道。
「那孩子天生冷血。」關老夫人譴責道。
水雲皺眉,「他心裡也一定不好過,又不是每個人表達悲傷的情緒都一樣。」為什麼大家都認定舒毅是如此無情無義之人呢?不可能有人天生如此的。
關老夫人冷哼一聲,「我可沒看到他表現出有一絲愧疚的模樣。」
「是啊!」關月贊同地點頭,「阿爾薩蘭還打斷納穆的鼻樑。」
蘇玉梅睜大眼,「阿爾薩蘭沒事嗎?」她口中有絲崇拜的意味。
「他的嘴角好像流血了,不過,當時誰還在意他,大家都很憤怒。」關月說道。
水雲歎口氣,搖搖頭,「你們就這樣定了他的罪?難道他沒辯解?」在每個人被定罪之前,不是都該被認為是清白的嗎?
「他辯解有什麼用,事實已經擺在眼前,珊珊在嚥下最後一口氣前還喊著阿爾薩蘭的名字,那可是眾所皆知的事。」關月理所當然地道。
水雲再次歎口氣,「真可憐,珊珊一定很可愛吧!」她為珊珊覺得惋惜,這麼年輕就去世了。
「是啊!每個人都很喜歡她。」關月回答。
「包括阿爾薩蘭嗎?」水雲問。
歐雅諾注視著女兒,不懂她為何這麼關心那個叫阿爾薩蘭的男子,她似乎不認為他有罪,為什麼?
關老夫人沉聲道:「那孩子可沒喜歡過什麼人。」她銳利的眼神直瞅著孫女,也感覺到有些不對勁,「夠了,別再說這事了,這沒什麼好提的。」
大家於是都沉默下來,水雲靜靜地吃早餐,並消化她所得到的訊息,看來,五年前那件事鬧得很大,否則,大家也不會記憶猶新,沈家人的傷痛也不會至今仍無法抹去,一見到舒毅就像見到仇人似的。
她不解地皺起眉頭,難道從沒有人想聽聽舒毅的說詞嗎?或是他說了,可根本沒有人相信?
「水雲?」關老夫人喚道。
「啊?」她抬起頭。「你那個大學同學叫什麼名字?」關老夫人問。水雲霎時僵住了,「嗯……」完了,叫什麼名字?幸好這時管家走了進來,「老夫人,接大小姐的司機來了。」他恭敬地說道。
「我就去。」水雲急忙起身,差點就穿幫了。
「我也該去打工了。」關雲峰站起來,昨天他很幸運地找到了一份工作。
「我也出去了,你們慢用。」蘇玉梅緊跟其後。
「這會兒全跑了。」關老夫人看著他們一個個走出去,「活像我是個大魔頭似的。」
「媽,您別多心了。」關倫仟說道。
「我自個兒心裡清楚得很。」關老夫人說道。
「媽——」
「別說了,吃飯吧!」
「是。」關月端起碗筷。三人靜靜地吃著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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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水雲坐上轎車,這才鬆了口氣。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她擔心繼續下去,謊言總有一天會被拆穿。
「關小姐好年輕。」司機開口道。他今年五十幾歲,個兒瘦小,皮膚黝黑,頭髮已禿了一半,笑起來很和藹,牙齒間鑲了顆金牙,在陽光下更是「金」光閃閃,讓人無法逼視。
「以前的老師都很老嗎?」水雲笑著問道。
「是啊!而且看起來很凶,連我這老頭子都畏懼三分。」老王誇張道,「關小姐漂亮多了,像早上花園裡沾著露水的花。」她清新美麗又動人,連他這糟老頭都想多看一眼。
水雲聞言笑道:「花園裡的花?」從沒人這麼說過她。
老王不好意思地搔搔頭,「我也是舒府裡的園丁,只懂得花花草草,關小姐別見怪。」
「怎麼會,你說的話很有意思。」她安撫道,「舒家沒有司機嗎?」
「沒有,老爺很少出門,少爺自己又會開車,所以,若老爺要出門,我就充當司機。」
「不好意思,還是我同舒先生說,我自己去就行了。」水雲說道。
「不用,不用,關小姐別這麼說,又不麻煩。」老王揮揮手。
水雲只得道:「謝謝,你叫我水雲就行了。」
「不行,禮不可廢。」老王堅決地搖頭。
「這兒的人都這麼重禮節嗎?」她問,在山上,他們都直呼名字的。
「是啊!」老王點頭,轉個彎上坡,「你等會兒見到管家,他才像從舊時代走出來的人,規規矩矩、一絲不苟的。」
「我瞭解。」水雲頷首道,她奶奶就是這種人,「你方才說的老爺是舒先生的父親嗎?」
「不是,大少爺的雙親很早就去世了,他和二少爺都是老爺教養成人的,他是大少爺的祖父。」司機歎口氣,「自從兩年前二少爺去世後,老爺就像快枯乾的花,一點都不像以前一樣生氣勃勃,他是那麼疼二少爺,怎會想到白髮人送黑髮人。」
水雲沒說話,想必,這五年來舒家必定很不好受,先是舒毅退婚,珊珊去世,而後又是舒二少爺之死,家裡人的心情一定都很不好。
「都過去了,人總得往前看。」水雲輕聲呢喃。
老王歎口氣,「是啊!現在大少爺回來了,一切或許都會有改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