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水雲贊成地點頭。
在這兒真的沒事可做,連她都覺得閒得發慌,更何況是好動的弟弟。
「水雲,向奶奶問安了沒?」關倫仟喚住女兒。
關水雲歎口氣,「還沒。」她對弟弟說道:「等我一下。」她忘了每天都要向奶奶問安。
她跑回二樓,快到奶奶房門時,才放慢腳步,因為奶奶不喜歡莽莽撞撞的人。敲了門,她站在門口說:「奶奶,是我。」
「進來。」水雲推開門,必恭必敬地道:「早,奶奶。」
「現在都什麼時候了,還『早』。」老夫人微低沉的聲音有絲嚴厲的味道。關老夫人躺在床上,穿著白色的睡袍,交疊在棉被上的雙手,各帶著翠綠的鐲子,白髮一絲不苟地梳向腦後成髻,臉上敷著白粉,嘴上抹了些口紅。
水雲無法理解,為何生病的人還要塗粉呢?奶奶怎麼看都不像是個病人,她精神好得很,水雲相信,奶奶即使訓人幾個小時,一定也不會顯出題疲態。
「大小姐昨晚上太累了,您就別怪她。」站在一旁的章媽打圓場道。章媽年約五十歲,是個和藹的婦人,年輕時就在關老夫人身邊服侍,一直待到現在。
「我沒怪她。」關老夫人淡淡地說,「你昨晚都和阿爾薩蘭在一塊兒?」
「是的,奶奶,還有沈小姐和劉先生。」水雲回答。他們昨晚一到醫院,立刻通知郭玲的丈夫,他當時仍在公司加班。
「是他送你回來的?」
「是。」她不知道奶奶問這些要做什麼?
「以後少跟他在一起。」關老夫人接過章媽遞給她的熱茶。
「為什麼?」水雲皺眉詢問。
「他不是什麼正派人士。」關老夫人嚴聲道,隨即又放緩語氣,「雖然我和他爺爺交情不錯。」
「他看來人滿好的。」水雲說道,至少昨晚他很熱心,且迅速地送郭玲到醫院。
「如果你知道五年前的事,你就不會那麼說了。」水雲實在不懂,五年前的那椿事有這麼嚴重嗎?根據蘇玉梅告訴她的內容,或許舒毅是該為毀婚一事負責,但他一定也沒想到珊珊會因而駕車失事,就這樣而說他是劊子手未免太嚴苛了。
「他的罪過有這麼大嗎?」水雲不解地搖搖頭。
「當然。」關老夫人頷首道,「別提這事了,一大早的,觸霉頭。」
「那我出去了。」水雲立刻道。
關老夫人揮揮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待水雲走出去後,關老夫人才在章媽的攙扶下,下床活動筋骨。「整天躺在床上,悶死人了。」關老夫人抱怨道。
「老夫人,您可得忍耐。」章媽說。
「我知道。」她瞭然於心地說道。
「現在不挺好的,您大壽時,兒孫全回來了。」章媽笑著說道,「而且,大小姐和少爺也這麼乖巧。」
「那可不。」關老夫人搖頭,「水雲那丫頭有自個兒的主張,和她父親一個樣,我就怕她會出什麼亂子。」
「怎麼會,大小姐柔順得很。」
「那只是表面。那丫頭可瞞不了我,別忘了,當初倫仟在我面前不也裝得必恭必敬,誰曉得一轉頭就瞞著我和那女人結婚。」從關老夫人的語調中聽得出有一絲怒氣。
「老夫人……」章媽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你心裡一定在想我是個老古板吧!都二十四年了,還為這事生氣。」她在椅上坐下。
「不,我沒這意思。」章媽急忙道。
「放心,如果我沒釋懷,就不可能讓他們回來,我自個兒曉得,我這把年紀了,也沒幾年活了,你別安慰我了。」她打斷試圖安慰她的章媽,「我心裡清楚得很,這把老骨頭撐不了多久,我想在我閉眼時,見見我的兒孫,這也不為過吧!」
「當然不會,老夫人。」章媽點頭。
「只是水雲這丫頭……」「怎麼了?」關老夫人皺著眉頭,「我老覺得她和阿爾薩蘭不對勁。」
「您別多心,他們昨天也才第一次見面,哪會有什麼事。」章媽替老夫人捶捶肩膀。
「我不是這意思,只是心裡會有疙瘩,阿爾薩蘭怎麼會在這時候回來?」關老夫人不解地搖頭。
「這也是可以理解的,老夫人,畢竟舒老爺年歲已高,舒家也只剩舒少爺能接掌企業,就算舒老爺當年有多生氣,可現在也不得不面對這問題。」章媽道。
關老夫人歎口氣,「我知道,只是……」
「只是什麼?」
「沒有,只是希望水雲和阿爾薩蘭之間可別出什麼事才好。」
「您多心了,老夫人。」章媽笑道。「但願如此。」
………………………………………
「對不起,來晚了。」關水雲拉開椅子,坐下後,對思琪和敏柔說聲抱歉。
「怎麼回事?」敏柔擦擦鼻涕,厚重的黑框眼鏡不識趣地滑下她扁平的鼻子,凌亂的長髮紮在頭後。「你從不遲到的。」
「睡晚了。」水雲說道,向走來的侍者點了杯果汁。
思琪由小說中抬起頭道:「你不是一向六、七點就起床,像公雞一樣。」她是三人之中最矮的,短短的頭髮,粉紅的臉蛋,大大的眼睛總是一副純潔無辜的模樣,可卻是三人之中說話最「毒」的人,典型的「表裡不一」。
水雲微笑道:「一年不見,說話怎麼還是這個樣子?」她們自去年畢業後,已經一年沒有再見,最大的原因是思琪會暈車,她死都不想坐三個多小時的火車,再坐兩個小時公車,還要走路一個多小時才能到山上看好,思琪說,那還不如一刀殺了好。
「這叫特色,當然不能變。」思琪啜了口冰紅茶,「你在奶奶家過得還好吧?」水雲已在電話中告訴她大致的情形。
「還好,只是規矩多了點,而且悶得慌。」水雲隨手拿了本桌上的漫畫。這家店是時下頗為流行的漫畫飲料店,思琪喜歡看小說漫畫,因此,三人便約在這兒。
「打算待到開學?」敏柔問,她又拿了張面紙擦鼻涕。
「我想早點回去,可是奶奶身體不好,所以,可能真的得再多待些時日。敏柔,你感冒了?鼻子都擦得脫皮了。」水雲喝口侍者送來的果汁。
「嗯。」她難過地說道:「已經一個禮拜了,前幾天更難受。」她推推再次往下滑的眼鏡。
「我剛剛還擔心會不會被傳染。」思琪想了一下,又道:「你有沒有帶感冒藥來?」
「有啊!幹嘛?」敏柔不解地問。
「拿一片給我,如果我覺得有症狀,就先吃藥。」思琪說道。
「這樣不好吧!」敏柔蹙眉道:「每個人的藥量又不同。」
「你別亂吃敏柔的藥。」水雲也不贊成地搖頭。
「你們別緊張兮兮的,快啦!」她催促敏柔。這麼聰明的主意,只有她想得出來。
敏柔只好打開小背包,「你確定?」
「廢話,別婆婆媽媽的。」思琪受不了地翻翻白眼。敏柔只得從包裡拿出藥包,一條手帕也隨著落在地上。
「什麼東西掉了?」水雲蹲下身雲,撿起手帕,「敏柔,你買男用的手帕幹嘛?」
水雲訝異道,這條手帕大得驚人。
「那是要還人的。」敏柔解釋,「前些天走在街上時,正巧面紙用完,鼻涕差點流出來,只好向一個男的借手帕,可是他轉身就不見了,所以我隨身帶著,說不定可以再遇到他。」她折好手帕,再次放回背包裡。
思琪定定地凝視她,「那男的一定很帥吧!不然,你幹嘛留著手帕。」
「不是,我只是想還他。」敏柔急急地說。
「哎喲!臉紅了。」思琪逗她。
「哪有。」敏柔摸著臉。
「看來,某人的春天快來了。」思琪高聲道。「你別亂說。」敏柔羞澀地打她一下。
水雲笑道:「拜託你們好不好,這是公共場合,小聲點。」敏柔不好意思地羞紅臉,思琪則邪邪地笑道:「快說,那男的長什麼模樣?我們幫你萬里尋夫。」
「神經。」敏柔又打她一下。
「又沒什麼,就高高瘦瘦的嘛!」
「拜託,說具體點行不行?什麼高高瘦瘦的竹竿不也高高瘦瘦的。」她瞪了敏柔一眼。
水雲咯咯笑道:「思琪,你正經點行不行?」她腦海中突然掠過一抹高瘦的影子…
…對了,她還沒打電話給舒毅呢!
「我去打個電話。」她對思琪和敏柔說。
「什麼電話?」思琪隨口問。水雲起身從口袋中拿出紙條,「昨天認識的,不知道找我什麼事。」
「男的?」思琪追問。
「嗯。」她隨即瞪了一臉賊笑的思琪,「少在那兒亂想。」
「哪有。」她無辜道,等水雲一離開後,她立刻對又在擦鼻涕的敏柔說:「看來,有兩個人的春天到了。」
敏柔斜睨她一眼,「你別亂說。」她將藥包遞給思琪。
「我哪有。」思琪眨眨她的大眼睛。
水雲則在櫃檯前打電話給舒毅。
「喂,麻煩請找舒毅。」「總經理正在忙,請問你是?」一個嬌滴滴的女聲略帶敵意地問。 「我是關水雲,舒毅先生要我打這支電話的。麻煩你幫我接一下。」水雲說道。 秘書立刻道:「我知道,總經理交代過,請你等一下。」 水雲又投了塊硬幣,免得電話斷了訊。 「喂!」半晌,舒毅低沉慵懶的聲調隨即傳出。 「舒先生,我是關水雲。」 「關小姐。」舒毅自公文中抬起頭,「昨晚睡得可好?」他想起她昨晚的睡顏。 「很好,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