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了你們!」雨音抓起手絹,打在兩個姐姐身上。
姐妹三人笑鬧了個下午,當雨首終於走出房,看到廳裡醉倒了兩個男人,那自然是魏士澤和於政貴,他們又再次敗在雅夫的手下。
一看到雨音出現,雅夫立刻上前擁抱住她,就像找回失落的珍寶,謝天謝地,她沒有如風消逝,她就在他懷裡,她應該暫時還不會離開他。
周淑媛和周慈梅看了不禁噗哧一笑,這怪怪的三妹夫,真是什麼都怪怪的。
「雅夫,你放開我啦!」雨音被取笑得都快無力招架了。
雅夫還是不放,他說什麼也不放,要是不這樣牢牢的抓住她,他這顆忐忑的心怎麼都落實不下。
雨音拿他沒法子,又聽得姐姐們在一旁偷笑的聲音,只得勉強探出頭來說:「大姐、二姐,我們先回去了。」
然後,她拉著雅夫的手,頭也不敢回地離開魏家。
「多恩愛的小倆口!」周慈梅目送那兩人的背影,不禁這麼說。
「是啊!哪像咱們這兩個死鬼,就只會喝醉裝死!」周淑媛搖搖頭。
魏士澤倒在地上,含糊不清的道:「雅夫呢?把那小子叫回來,我還要跟他大戰三百回合……不醉不歸……」
於政貴把酒桶翻過來,「咦……怎麼沒酒了?叫雅夫去打酒來,順便把那個唱歌的小姑娘也帶回來!」
兩位相公發昏,兩位娘子發怒,一起斥道:「這兩隻死鬼,當真是不想活了!」
第九章 緊張
春悄悄、夜迢迢,
碧碧雲天共楚宮遙。
夢魂慣得無拘拾,
又踏楊花過榭橋。
——鷓鶘天·晏幾道
在回家的路上,雨音看也不看夫君一眼,她真的生氣了,因為,雅夫竟然不顧眾目睽睽,把她背在背上直往家門跑!
氣死人了,又不是逃難,他這般窮緊張做什麼?
回到屋裡,雅夫把雨音放在床上,這才發現她小嘴翹得老高,秀眉皺得又緊又深,一雙秋水般的眼眸卻燃起了火。
啊!娘子又不開心了!雅夫只能使出自己最拿手的方法,幫她脫了繡花鞋,從腳底開始替她按摩。
「你到底怎麼了?從昨晚就不對勁,我怎麼問你都不肯說!」
她終於問出口,他卻有口難言,指了指自己的嘴,表示他無法說明。
雨音卻不認為這是問題,指著桌上的紙筆說:「我知道你不能說話,但你至少可以寫出來給我看,讓我猜猜你心裡在想什麼?」
雅夫拿起紙筆,卻又悄然放下,他實在做不到,他只怕一問,就會有收不回的心傷,就算雨音只打算多留些時間,他也想好好珍惜。
「為何不寫?你當真就要這樣沉默下去?」
屋裡,只有風的回音。
「好!」雨音咬了咬唇,「我們倆就這麼僵著吧!你不肯在我面前笑出聲音來,不肯把心裡的話告訴我,你就這麼一輩子當啞巴下去吧!你儘管去把你的心封閉起來.我才不在乎……不在乎……」
嘴裡說著不在乎,她的眼角卻流出了在乎的淚水。
除了歡愛的時分,這是雅夫第一次看到她的淚水,而且這絕對不是幸福快樂的淚水!他立刻萬般心慌,雙腿跪倒在她的面前,拉著她的手,捧著她的臉,不願她再落下一滴委屈的淚水。
雨音自己也嚇了一跳,她怎麼說哭就哭了呢?難道真像姐姐們所說的,她愛上了這個啞巴夫君?她實在不曾預料過啊……
本以為能嫁給一個好男人就該滿足了,而雅夫除了不會說話,絕對是個心地善良的好人,反正夫妻相處,只要能平安和諧也就夠了,但她竟會如此的在乎地?
看她還是淚如雨下,那哽咽的聲音不再有如旋律悠揚,雅夫心痛得都快要不能呼吸,都是他不好、他該死,她既然要他說話,他就該什麼都聽她的!
他張開嘴,終於勉強自己發出聲音,「啊……啊……」
那破碎的、粗啞的聲音,就連他自己也覺得厭惡,但是雨音一聽,雙眼卻亮了,眼淚也停了。
「雅夫,剛才……那是你發出的聲音?」
他點點頭,滿面羞慚,比起雨音的天籟,他都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了。
不料,他卻被一雙小手抱住,還聽到她那快樂的歡呼聲,「太好了!」
雨音不肯讓他獨自跪著,自己也跟著跪在床邊,把淚濕的小臉埋在他的胸口,「我真為你開心,這就表示你是有希望的了!不要緊,就算要花一輩子的時間,我也要等你開口,等你喊我的名字。」
喊她的名字?可以嗎?他可以花一輩子的時間來學著喊她的名字?就算這是安慰的話語,雅夫也不能再有多求了。
抬起頭,她眨去淚水,「對不起,你一定是被我逼急了,才肯發出聲音來,可是我不逼你的話,你永遠都不肯在我面前開口的。」
雅夫搖頭,只要她能不哭,他就能不顧自卑。
「以後,別怕在我面前開口好不好?我真的很想很想聽見你的聲音!」
他點點頭,如果他的破鑼嗓子可以換取她的笑容,那麼他願意做個可笑的丑角。
雨音破涕為笑,「那我就原諒你今天怪裡怪氣的,不過明天到爹娘家吃飯,你可不准再對我動手動腳的,這種事要等只有我們兩人在一起才能做!」
兩人在一起才能做?雅夫心領神會,立刻動手實行。
「啊!你做什麼?你怎麼這就開始了……」
沒過多久,雨音又嗚咽了,只是這回,她不再是因為哭泣……
*************
市集進行到第三天,依照傳統要舉行祭神大典,向老天祈求來年也能平安豐收。
拜過神,上過香,周家二個女兒都由夫婿陪同,一起回到周家晚餐,這也是往年的習慣,只不過今年多了一個雅夫。
餐桌上,蘇珍珠把大女婿和二女婿都讚了好幾回,就是不肯對雅夫有任何評語,偏心的模樣不用多說也能看出。
魏士澤和於政貴謝過了又再謝,實在不懂自己到底做了什麼好事,讓這岳母娘如此的讚不絕口。反正,眼看狀況不對,他們還是埋頭大吃為妙。
「其實我看雅夫也不錯,他這孩子……」周百彥畢竟還算公正,只可惜他若想為雅夫說句好話,就會被老婆大人狠狠瞪住、只得乖乖閉嘴。
氣氛不對,雨音在桌下碰了碰雅夫的手,希望他不會介意。
雅夫也回握她的手,悄悄以眼神告訴她,他一點都不在乎。是的,別人的閒言閒語算得了什麼?只要他的娘子還坐在他身邊,他有什麼好不滿的?
「小子,我可告訴你,我們雨音嫁給你,是你上輩子修來的福氣!」蘇珍珠多喝了幾杯,說話也不大客氣起來。
雅夫重重的點頭,他對這句話深表贊同。
雨音有種不好的預感,她好怕娘會說出什麼不可收拾的話。
果然,蘇珍珠哼了一聲說:「我們雨音十三歲就訂了親家,是那戶有錢有勢的黃家呢!人家黃少爺還說不計較雨音已經嫁人,堅持要把雨音帶回省城去,要不是因為我們還有一點仁義道德,現在你已經沒有娘子啦!」
「娘!」雨音大感懊惱,她就是不想讓雅夫知道這件事啊!
蘇珍珠卻不以為意,「說出來有什麼關係?讓他這小子知道要珍惜你,否則,你隨時隨地都可以改嫁的!」
場面變得很安靜、很詭異,眾人你看我、我看你的,在這屋裡就以蘇珍珠最大。她說的話難也不敢反駁,包括那位村長大人。
雨音吸了口氣,終於開口道:「我不會改嫁的!我既然嫁給了雅夫,我這輩子都是石家的人,直到我死都是一樣!」
雨音從未用如此嚴厲的語氣說話,這番話之激烈、之憤慨,完全不像是她溫柔甜美的聲音,大家聽得皆是一楞,就連蘇珍珠也被這氣勢壓倒。
然而,最最震驚的人應該是雅夫了,他緊握住她的手,感動之情滿溢眼中。
「爹、娘,我和雅夫先回去了。」雨音站起來,由雅夫替她披上外衣,兩人肩倚著肩,就這麼離開了。
留下的幾位受驚者,這時才敢低聲議論,「沒想到三妹也會發飆,我以前從沒看過她這樣子。」
「看來她是真的很愛那啞巴夫君,黃大少爺沒指望了。」
「怎麼辦?娘的臉色很難看,好像……好像快哭了。」
沒錯,蘇珍珠第一次看到么女生氣的模樣,那真是把她嚇壞了,那麼乖巧、那麼可愛的雨音,怎麼會對娘說話那麼大聲?
「嗚嗚……那小子把咱們雨音搶走了啦……」蘇珍珠抓著丈夫的肩膀痛哭。
周百彥就像哄著小孩一樣,拍著老婆大人的背,「兒孫自有造化,就由著她去吧!」
蘇珍珠還是哇哇大哭,唉!天下父母心啊!
*************
打從村頭的周家走到村尾的石家,是有那麼一小段路,雨音滿心都是亂糟糟的,沒發現雅夫把她拉向遠路,直到他突然停步,她才跟著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