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言驚愕地看著眼前這個男生,他是——姜雪言的男朋友?仰慕者?追求者?他認出了她不是雪言,雪言的日記裡沒有這個人,她要怎麼辦?
「你這怪物!你把雪言弄到哪裡去了?快把雪言還給我!你這女妖怪!」那男生顯然被她剛才那反身一擊嚇壞了,「我要把你這張假面具撕下來,你……你從實招來……你是人還是鬼?」他從地上抄起一根榛樹枯枝,亂揮亂舞,「你是怪物!怪物!」
你是怪物。雪言呆若木雞地聽著他咆哮,我是怪物?我只不過想要保護自己,想要活下去……她突然大叫一聲:「你閉嘴!我不是怪物!不是!」
她這樣大叫一聲,那邊談話的真秀和藏血登時警覺,往這邊看過來。
「你還說你不是怪物?雪言呢?雪言怎麼會是你這個樣子?你把她弄到哪裡去了?哪裡有一個女生會掐住男人的脖子?哪裡有一個正常人會冒充別人來上課?你不要過來……你是怪物!」那男生一手摀住自己被掐出淤痕的脖子,一手拿著樹枝亂揮亂舞,勢若瘋狂。
雪言臉色變得出奇地蒼白,兩隻手握拳,那男生清楚地聽到她的指節咯咯作響,臉上的悼恐登時達到極點,「你……你想幹什麼?你這女妖,難道想要殺人滅口?」
「雪言!」真秀從那邊趕了過來,看到的就是這一幕,眼看雪言臉色蒼白,眼睛陡然閃爍著極度受傷的野獸的光,他想也沒想,一把握住雪言的手,「冷靜一下,冷靜一下,沒事的,這件事我會解決,不要怕。」他不斷地要雪言看他的眼睛,不要看著對面瘋狂的男生,盡力想要安撫她的情緒。
「我是怪物?」雪言冰冷生硬地問他,眼睛仍然盯著對面的男生。
「你不是,你當然不是。」真秀握住了她兩隻手,一方面是安慰她,一方面是要預防她在刺激之下傷人,「這十天我說得還不夠多嗎?你只是個普通的女孩子,只是對人缺乏信任。」真秀把她抱進懷裡,讓她感覺到他身上的溫暖,每當她情緒緊張的時候,她就會冷得像一塊冰。
「他說得很對。」雪言就像根本沒聽見他的話,略起了一抹奇怪的諷刺,「被『培養』出來做為『產品』的人,當然是個怪物,怎麼會相信我還可能會是個正常人呢?真是可笑、對不對?真秀少爺?」她抬起頭,用那種奇怪的眼光看著他,「一個『產品』,身上打著許多烙印,就算自己想要被人接納,也沒有人願意接納這種充滿危險的『產品』的,真秀少爺。畢竟,我們只是被準備用來進行分割出售的性能優異的器官,有誰會把這些價格昂貴的眼睛、鼻子、骨骼、心臟的組合當做一個正常人?當然是怪物!我怎麼會想不通呢,真是太可笑了,對不對?真秀少爺。」
她這種樣子讓真秀感到驚恐,他知道再呼喚雪言只會加強這種刺激,只有緊緊地摟著她,無法可施之下,他低下頭堵住她說個不停的嘴,只想讓她回神,不要把自己陷溺在極度的自卑和絕望裡。她是有人願意接納的,不是注定要被分割出售的器官的組合,也不是到處逃亡,到處都彼人遺棄或者令人感到驚恐的怪物。你不是怪物,不是的。
那邊榛樹後面人影和辮子一閃,拿著樹枝亂揮亂舞的男生被人從頸後一記擊昏了,「砰」的一聲乾淨利落地倒在地上,藏血從懷裡拿出一塊紙巾擦乾淨了手,作為一個未來的醫務人員,他非常有犯罪之後不要留下證據的專業知識。看著面前兩個人的擁吻,藏血歎了口氣,喃哺自語:「真秀,短時間腐朽的人偶……」
真秀沒有回答,就算他想回答都無從回答起。
藏血的背影消失在榛樹林裡。
良久,真秀才放開已經逐漸不再顫抖的雪言。
她怔怔地看著他,眼角眉梢,全部都是迷惘。
「每個人,都有需要被另一個人吻的時候。」真秀伸出一根手指豎在嘴唇前,做一個禁聲的動作,「一個人願意被另一個人吻,也許只是接受安慰;一個人吻另一個人,也許只是給予安慰。」他這樣說,然後放開雪言,轉過身去,用眼睛微微挑了她一下,把手插進口袋裡,「走吧,我們還沒有吃飯呢。」
他——又是故意說得這麼哲學。雪言呆呆地站在原地,一時間沒有跟上他。
真秀停下來,「怎麼還不走?我已經餓了。」
雪言聞言,向前走了一步,卻又停下來,「還有他……」她指著地上被藏血打昏的男生,「怎麼辦?」
真秀從那個男生身邊走過去,拖起他一起往前走,「自然是和我們一起了。」
真秀……雪言的唇上依稀還感覺得到真秀溫暖的味道,安慰……她的心底依然絕望,真秀你明白嗎?我所希望的救命稻草,只有你一根,而你願意給我的,只是我無論如何也夠不到的——稻草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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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足咖啡廳。
「唔——」那個被擊昏的男生清醒過來,搖了搖頭,首先看到的是一盞燈,一盞很柔和很歐洲風格的燈。呆了好一陣子,他才理解,他正坐在千足咖啡廳裡,那盞燈,是千足咖啡廳每一個隔間都有的裝飾。
他不是被人打昏在榛樹林裡了嗎?怎麼會在這裡?摸摸頭,那個打昏他的人力量用得不大不小,正好讓他昏迷一個小時,又沒有造成什麼嚴重的後果,甚至連淤青都沒有。
「醒了?」對面有人語氣很好地問,聲音很耳熟,聽起來令人很舒服。
男生睜大眼睛,這才發現,對面坐著兩個人,一個是真秀,一個是那個冒充雪言的怪物。「你們——」
真秀把桌子上的一杯白蘭地推過去,「喝一點,會舒服—點的。」
男生枝他這麼一推,反而罵人的話說不出口,呆了一呆,拿起白蘭地喝了一大口,「真秀學長,我不是要故意和你過不去,其實我一直都根崇拜學長的才能,只不過我很擔心雪言……」
「雪言沒事,你不必擔心。」真秀一開口說的都是別人最想聽的話,「我這裡有她的電話,只要你不鬧事,我立刻可以證明,雪言她很好,一點事也沒有。」他的手指間夾著一張紙片,輕輕地在桌面上敲擊,「只要你回答我幾個問題。」
男生怔了一怔,「什麼?」
「你叫什麼名字?是伊賀顏哪個學院的學生?」真秀問。
「法醫學,一年級的魯持。」男生的氣勢有點萎靡了,「和雪言一樣,不過……我也不太去上課。」
真秀點頭,果然是和雪言一樣懦弱的學生,怪不得沒有印象。「你和姜雪言是情侶?」
「不是,不過我很喜歡她,雖然很多人都說她膽小又軟弱,但是我知道,她只不過是善良,她怕血,她害怕恐怖的東西,所以她才整天躲在宿舍裡。我瞭解她,我真的瞭解她!」男生說得激動,「可是最近雪言突然去上課了,我覺得好奇怪,所以就跟蹤了她,她不是雪言,雖然她長得和雪言很像,但是雪言沒有她這麼凶,也沒有她這麼可怕的眼睛,她是個怪物。」
「隨便說別人是怪物是很不負責任的行為,」真秀用很和藹的聲音說,「不要用指責來掩飾自己的懦弱,你擔心雪言,你害怕這個不是雪言的雪言,你對這種狀況毫無心理準備所以很惶恐,這不能成為你攻擊別人的理由。」他慢慢地道,「不是雪言的雪言,也是個普通的女孩,你害怕雪言受到傷害,你就沒有想過,肆意的指責攻擊,也會使別人受到傷害嗎?」
「她冒充雪言,就不是好人。」男生瞪了她一眼。
「不是好人,就一定是壞人嗎?」真秀冷冷地問。
男生呆了一呆。
「在沒有弄清楚情況之前,隨便下判斷是很危險的。」真秀舉起果汁喝了一口,「我告訴你,雪言出了車禍,正在醫院裡面休養,坐在我旁邊的不是雪言,為什麼會這樣原因我不會告訴你,你只需要知道一件事。」
「什麼?」男生問。
真秀聳了聳肩,做了一個很寫意的動作,「雪言進了醫院,代表著,她現在很危險。」
男生失色,「你會保護她,治好她的,對不對?」
真秀的眼睛隱沒在眼睫的陰影下,閃閃發光,「你相信我?」
「我相信!真秀學長我怎麼能不相信?你放心,今天的事情,她不是雪言的事情,我一定不會說出去,只要真秀學長你讓雪言早安回來,你要我做什麼都可以。」男生激動地道。
「這個,是雪言的電話,你可以偶爾打個電話問問她的情況。」真秀揮手,那張紙片輕飄飄地落到了男生面前,「如果她對你抱怨,你不妨把今天的事到處說。」真秀放下杯子,把手插進口袋,「反正都是姜雪言的事,無論是真雪言假雪言,敗壞的都是雪言的名聲,而不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