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不喝咖啡。」真秀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那手上有一塊淤青,淡淡的不太瞧得出來,像被什麼東西猛力撞了一下。雪言有些詫異,昨天,沒看見他手上有這個傷,他和人打架了?真秀也是會和人打架?
她還沒回答什麼,突然間「砰」的一聲大響,一個籃球憑空飛了過來,逕直打向他們這一桌的桌面。雪言聽到異常的動靜已經全身緊繃,真秀目光一掠,就看見她又本能地擺出了昨天防備的架勢,籃球還沒有打到桌面,就被她一手接在了手裡,然後因為她的動作,她的椅子向後翻倒,雪言順勢一個後翻,在非常小的空間裡蜷身向後,輕巧地落在了椅子後面。
她簡直就像只隨時準備逃生的動物。真秀深思,她這種極度緊張的神經和超人的身手,是在什麼條件下形成的?
「哇——」四周原本以為要出意外的人目瞪口呆。
突然有個聲音問:「請問,你是哪個系的學生?」
雪言防備地看著他,真秀清楚地看見,她的右腳緩緩退了一步,做了一個紮實的箭步,「法醫學。」
「參加我們的校運會好不好?」開口問她的是一名男生,正是剛才那個籃球的主人,「你練過體操吧?像你這樣的程度,不來校運會表現一下好可惜,參加下個月的校運會,就這麼決定了!」那個男生高高大大,披著一件伊賀顏的校服,走過來拍拍真秀的背,「真秀,她是你女朋友嗎?日之媛才走了一個多月,你現在就換人未免也太快了。你的洋娃娃會傷心流眼淚的。」
雪言這才慢慢收回了右腳,她本來是實打實要拒絕的,她要防止一切拋頭露面的機會,但是這個男生問到「真秀,她是你的女朋友嗎?」她突然興起了一股惡作劇的感覺,對著那男生笑了笑,「真秀還有其他女朋友嗎?真遺憾我不知道,不過真秀對我很好,校運會看在真秀的面子上,我會去參加的。」
「哇——」那男生再一次重重一拳捶在真秀背後,」你來真的,看不出你這小子,平時老老實實,日之嬡一走你就原形畢露了?果然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和我一樣!哈哈!」他向著雪言伸手,「真秀的新女朋友,還給我。」
雪言揚手,那球準確地落入男生手裡,男生「呼呼」地拍了幾下球,走了。
各邊各路的人議論紛紛,顯然不可思議,真秀少爺這麼快就換了女友。
雪言坐回椅子上,看見真秀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她反倒有些奇怪,「你不生氣?」她聳聳肩一攤手,「我開了一個很不好笑的玩笑。」
真秀的眼睛閃過一絲犀利清晰的冷光,「你是想代替她嗎?」
「誰?」雪言在真秀這樣的眼光下居然會感到不自然,她只有在面臨阿剎德的追殺的時候才會不安。
「日之嬡。」真秀緩緩地道。
雪言蠻不在乎,「啊,是的,又被你看穿了,我的少爺。」她支起一隻手撐著下頷,「你不覺得你是一件很值得人掠奪的東西嗎?真秀少爺。」
「你真是—只蠍子。」真秀把手塞進口袋裡,「是因為沒有安全感吧?」他凝視著雪言,嘴邊帶著一絲若有所思的笑意,「不是因為真的欣賞我,而是你直覺在我身邊會是安全的。你想要代替日之嬡,只不過是因為你不習慣信任,你害怕我會出賣你,你不能信任人,所以你就想要控制人。」他雙手合十,對著自己的手輕輕呵了一口氣,「不過,雪言,我警告你,這樣的想法是危險的。放棄你以前那種隨時都會遇到危險的想法,在伊賀顏,沒有人會想要傷害你。就像剛才,仲海他只是欣賞你的運動能力,你對他所做的防備,是完全沒有必要的。」
「是嗎?」雪言冷冷地道,她露出了她初進校園的時候那種受傷的野獸一般的目光,「我只信奉,沒有一個人,是真正可以依靠的!」她喝了一口咖啡,「沒有任何人可以相信,真秀少爺,我說實話,如果必要的話,或許我會綁架你學校裡的一兩個人作為人質,否則我沒有信心,一直相信你不出賣我。」
「你只是沒有安全感,你需要找到可以被信任的東西,你找不到你相信別人的理由,所以你就胡作非為。」真秀冷冷地道,「雪言,我警告你,你這種想法是危險的。」
「我沒有辦法!」雪言也冷冷地瞪著他,「你知道恐懼的感覺嗎?你知道那種隨時隨地都有一雙眼睛看著你,隨時隨地都有可能有人從背後掐死你、用卡車軋死你的感覺嗎?我害怕光!」她閉起眼睛,「但是在黑暗中,我總是懷疑在我看不見的地方,有著一雙眼睛在看著我……在看著我做的每一件事……有很多雙手……很多雙手在黑暗的地方揮舞,我已經有十五天沒有完整地睡過一覺了,你懂嗎?養尊處優的真秀少爺!」她惡狠狠地道。
一個黑暗集團的背叛者,隨時隨地害怕被滅口,一個十九歲的女生……真秀深沉地看著她,「你只是恐懼和缺乏安全感,不要把這種感覺強加在別人身上,你很清楚恐懼的感覺,就不要讓無辜的人陪你一起害怕。」他冷冷地道,「有兩個人一起害怕只能把恐懼擴大兩倍。」
「我說過了我沒有辦法。」雪言幽異地冷笑,「我無法相信你。」
「成為我的女朋友會讓你感到安全嗎?」真秀緩緩地問。
「不能。」雪言有點詫異,但仍然繼續說,「因為你並不愛我。」
「那你就想辦法讓我愛上你。」真秀把手插回了口袋,把目光移到了別處去。
「嘿嘿!」雪言冷笑,「真秀少爺的女朋友不是日之嬡小姐嗎?怎麼?想換換口味?」
真秀眉頭微蹙,「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秘密,你需要一個相信我的理由,我需要一個和日之嬡分手的借口。」他停了一下,淡淡地道:「那麼你就不妨當做我已經愛上你了,這樣可以嗎?」
「一個——交易?」雪言詫異,「你想要和日之媛分手?」她沒有想過真秀會說出這種話,而且說話的時候,他顯得若有所思,這想必是個他已經考慮了很久才下的決心,「她有什麼不好?」
「她是個不能摔碎的瓷娃娃。」真秀很哲學地回答。
「如果是一個交易……」雪言伸出手,「我相信你的誠意,反正是彼此需要,對不對?」她近似嘲諷地笑,「我們相愛,與感情無關。」
真秀與她握了一下手,似笑非笑,「嗯,如果你相信交易,不相信感情,那麼不妨就當做彼此需要的條件好了。」頓了一頓,他又聳聳肩,「既然是交易,那就要有交易的規則。」
「第一,不談感情。」雪言搶了一句。
真秀淡淡一笑,「第二,不能傷害不瞭解真相的人。」
「好。」雪言點頭。
「第三,當我和日之媛分手之後,你確定安全之後,我們的交易就算結束。」真秀攤開手,「就這麼簡單。」
「成交。」雪言終於露出了一個比較輕鬆的表情,「在交易結束之前,我就是你的女朋友。」
「嗯。」真秀再次聳聳肩,「反正你已經鬧得盡人皆知了。」
「好,我從現在開始相信你。」雪言放下咖啡杯,鬆了口氣,蒼白的臉浮上一層紅暈,隨著吁出一口氣,那層紅暈也很快褪去,依然蒼白如死,「我現在要吃東西,我已經十多天沒有好好吃過一頓飯了。」
她臉上有血色的樣子要比蒼白的樣子像個正常的女孩,真秀微微一笑,「你想吃什麼?」
「饅頭。」雪言回答。
「什麼?」真秀顯然是錯愕了一下。
「呵呵,」雪言得意地輕笑,「能夠讓你小吃一驚,真是難得,從昨天我踏進伊賀顏,就一直沒有佔過上風。」她歎了口氣,「你知道嗎?在過去的十九年裡,這種事還從來沒有出現過。」
真秀這才明白,她在排遣那種挫敗感,看來從前的她,一直很傑出。「你會是—個——女殺手嗎?」他開玩笑,這時候服務生過來,他很隨意地舉手攔住了服務生,「給我兩份鱈魚套餐,兩杯柳橙,兩份生薑冰淇淋。」
「好的,先生小姐請稍等。」
雪言感興趣地看著他,「怎麼會這麼猜測?我像嗎?」她優雅的用指甲輕輕敲擊桌上的咖啡杯,發出輕微的聲音,「我如果說是,你會怎麼樣呢,有一個殺手女友,會不會損傷真秀少爺完美的形象?」
「我或許會考慮給警察局寄匿名信的。」真秀輕笑,「你最好不是,否則我就要盡一個良好公民的義務了。」他把咖啡推得更遠了一些,似乎他非常反感咖啡的味道。
「真秀少爺早就心中有數,知道我不是。」雪言看見他不喝咖啡,把他那杯咖啡也拿過來喝,淺淺喝了一口,「你不會收留一個來歷不明的女人,謹慎的真秀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