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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籐萍

  真秀微微有些不安地把手插回口袋,「我本來就很容易出血,不是她的錯。」他患的是慢性再生障礙性貧血,血細胞緩慢地減少,緩慢地衰弱,有些患者可以活十幾二十年,真秀本來的身體很好,所以雖然已經發病,但是一直到現在都沒有什麼明顯的症狀,除了他特別容易皮下出血、淤青,這已經是再障最輕微的症狀了。

  「你是不是有哪裡不對勁?還是你已經愛上那個女孩了?」藏血看到了他的不安,「不要我送走了日之媛,你卻掉進了另一個深淵裡,如果是那樣的話,真秀你就太可笑了。」

  「我不會的。」真秀看著藏血雖然古怪,但是隱藏著擔憂的眼神,微微一側腳,把剛才絆到他的那—塊小石頭踢了出去。真秀看起來仍是喜歡運動的男生,輕捷而且健康,「我只是……」

  「你只是想保護她想得有些過頭而已。」藏血優雅地嘲笑他,「說真的,雪言是吸引人的女生,孤獨、神秘、矯健而且聰明。她會吸引你,一點也不奇怪,就像她自己說的,她不是日之嬡。」藏血走過來,搭著真秀的肩頭,在他耳邊說,「如果你和我都自私一點,我會說:『真秀,戀愛一次吧,畢竟這可能是你一輩子惟一一次心動。』但是我很害怕,我怕真的到了那個時候,你和雪言,都受不了那個太差勁的結果,那樣會很痛苦的。」

  真秀依然雙手插在口袋裡,把腳踩在背後的樹幹上,靠在上面,當身邊勾肩搭背的藏血不存在,「命運真的是無法改變的嗎?」真秀的髮絲在眼前飄動,他的眼睛隱藏在眼睫的陰影之下,他歎息了一聲,「你放心,到了那一天,她不會為我哭的。」意味深長地微笑,真秀有點調侃地看著藏血,「倒是你,不要為了我掉眼淚啊,我不會感動的。」

  藏血怔了一下,捶了他一舉,「哪個要為你哭啊?就憑你的本事,無論是上了天堂還是下了地獄,保管還是管神管鬼的分,為你哭?你做夢!」

  真秀笑著躲過他這一拳,「想要打我?你還差著遠呢,你忘記了,高中三年的空手道比賽,你沒有一次贏過我的。」他輕捷地開始奔跑,帽子在他身後飄蕩,怎麼看,都是生機盎然的大男孩,要說他面臨死亡,是多麼令人難以置信的事。

  「你也別忘了,百米比賽,你是永遠的第三!」藏血追了上去,髮辮在他身後搖晃,「我看你能跑到哪裡去?」

  兩個人跑遠了,遙遠的哲學樓下面站著孤獨的女孩。

  她沒有聽見他們在說什麼。她只看見,真秀走過去,藏血在那裡等他,然後藏血拉了真秀的手,他們靠在一起說了些什麼,突然間打打鬧鬧,笑著離開了。

  真秀一眼也沒有往這邊看過來,當然他不知道她在這裡。

  但是……真秀和藏血……他們真的只是朋友那麼簡單嗎?雪言突然覺得初秋的風有些冷,真秀的秘密,就是藏血嗎,能幹的真秀,綁著一條辮子的藏血……一個喜歡球衣的男生,跑起來風一樣快,帽子在身後飄蕩,幽深的眼神和燦爛的笑容;一個帶著金邊眼睛的男生,系一條辮子,優雅而且斯文。

  會是很奇怪的事情嗎?雪言並不覺得厭惡,只不過有一種徹底被遺棄的感覺,從心底不斷地冒上來,很快,她整個人都僵冷了。

  這一次的冷,不會再有真秀脫下球衣給她穿了,也不會再有真秀的熱咖啡,因為真秀的心,是別人的。

  雪言站了很久,在風裡僵硬地牽動下一下嘴角,算是自嘲地笑了一下,把手插進口袋裡,她默默地順著校道,走向她的宿舍樓。

  只是交易,不談感情。是我太過分了,有了一點溫暖之後,就奢求更多,當然,有一天,這種貪婪要清醒的,真秀最終不會永遠對我好,因為真秀,只不過是在保護著一隻很可悲的從砧板上逃走的——烤雞而已。

  我會逃走的,我會的,藏血,不必在乎我,我本就什麼也不是,本就什麼也沒有得到過。

  第5章

  快樂的滅絕

  自從那一天看見真秀和藏血在一起,雪言就沒在真秀面前流露出任何脆弱的神色。她還是和他一起去吃飯,一起下課,偶爾也打打笑笑,也去坐在榛子樹下吃榛子,不過,雪言的心事,她的心情,不會再說給他聽了。更不會像那一天那樣,把完全沒有防備的自己暴露在他面前。

  真秀給她的電話,她也從來沒有打過,即使在夜裡她害怕得不能入眠,她寧願白天睡覺,也忍耐著,不打電話給真秀。

  「還是害怕嗎?」真秀很快發現了雪言的不對勁,和她並肩在學校裡走著,凝視著她奇異的眼睛。

  「不怕了。」雪言淡淡地道,不著痕跡地退開一步,避開真秀想要安慰她的動作,「他們最近沒有對你採取什麼行動?」她扯開話題,當做沒看見真秀眼裡那一剎那的憂心。

  「啊,上個星期,他們入侵了伊賀顏大學的學生程序,上個星期三早上八點三十五分。」真秀聳聳肩,今天有點起風,他拉起了帽子,「我反追蹤,得出的結果是他們現在人在一輛車裡,信號移動,地點不確定,他們很謹慎,應該都坐在車裡。」

  「侵入程序?」雪言詫異,「他們要查什麼?」

  「我的資料吧。」真秀漫不經心。

  「你小心了,大麻先生他們殺人不眨眼的。」雪言淡淡地道,突然轉了話題,「你最近好像很怕冷。」

  真秀把帽子拉在頭上的樣子有點滑稽,不過舒適的布料搭在頭上,也讓他看起來有一種特別年輕地感覺,「嗯,上星期的感冒到現在還沒好,冬天要來了。」

  雪言停下來,有點嘲諷地看著他,「你像個沒長大的孩子,還不會照顧自己。小心了,不要因為我的事太辛苦,這幾天天氣涼,感冒起來就不容易好。」分明是關心的話,她卻用這種口氣說出來,而且說完了她看也不多看他一眼。

  她是怎麼了?為什麼突然對他起了防備?真秀忍耐著心裡一股不愉快的感覺,其實他已經不愉快很久了,自從那天她開始對他冷淡,他就已經覺得心情很不好,像有一股什麼東西壓在心裡舒解不開,那是比感冒還要令人討厭的感覺。「雪言,你最近怎麼了?為什麼……」他的話到這裡中止,接下去要問什麼呢?為什麼不理我?為什麼這麼疏遠我?為什麼不肯再把心裡話告訴我?可是,這些是他本來就想逃避的。

  「走過來。」雪言突然低聲道,一拉真秀的手,突然迅速抬頭吻住了真秀的唇。

  真秀吃了一驚,隨即發現,在雪言背後的樹叢裡,有個人正對著他們兩個看著,而自己的背後也有人!除了讓雪言這麼吻著,沒有辦法,可以遮住她的臉。垂下眼瞼,真秀知道,表演一旦露出破綻,立刻來的就是殺人之禍!他甚至閉上眼睛,捧住雪言的臉,輕輕的,很投入地吻著雪言的唇。

  被他這麼一捧,雪言終於可以暫時把臉側了一點過去,在真秀的手掌中,她的臉頰灼熱,極細極細地說:

  「對不起……」

  真秀不能回答,只能用眼睛看著她,他似乎有好多話要說,現在卻不能說,眼睛裡光彩閃閃的,低下頭再次吻了她。

  過了一陣子,校道上有人走了過來,笑聲傳來,前後的兩個人迅速離開。真秀才放開了雪言,雙手插回口袋裡,就好像剛剛結束一個吻的人不是他,微微低頭,「你這笨蛋!」

  雪言泛起一層怒氣,「我不是故意的!」她壓低聲音,「不那麼做他們一定會看到我的臉了。」

  「你這麼做,他們一定會去調查和我在一起的女孩,如果明的沒有機會動得了我,他們就會抓住你,你引起他們的注意了。」真秀的眼睛難得閃著激動的光,「如果是我,下一步就去調查你是誰。」

  「但是我不這麼做的話,我連『下一步』的時間都不會有。」雪言臉色蒼白,「對不起,我不知道我這麼讓人討厭……」話音剛落,真秀給了她一個耳光。

  完全呆住,雪言呆若木雞地看著真秀,腦子裡剎那間一片空白。她無法把真秀和打人這種事聯繫起來,只聽見真秀轉過身去,用淡淡的,但是很多人都能夠聽到的聲音說:「喜歡與不喜歡,不能用強逼的手段,就算你吻了我,那又能怎麼樣呢?姜雪言,你真的太令人失望了。」

  「真秀,可是我……」我不是要強迫你喜歡我,我只是在逃避阿剎德的追殺,我只是——雪言一句話還沒說完,真秀半回過身來,給了她一個無所謂的冷淡的目光,「今天是我最後一次吻你,我們分手吧。」

  「真秀……」雪言一時間無法接受這麼多,一隻手撫著自己被打的臉,她那時候能知道的就是——真秀不要她了!真秀突然間離開她了!她就像一個被莫名其妙丟棄的木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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