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憐又羞又急,一把摀住老人家的大嘴巴,威脅地低叫道:「你不要亂說了,事情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幾時有了他的孩子啦?他……我還不知道他姓什名誰呢!」
邢老爹的腦袋瓜只聽得進去最後那一句
「什麼?」他臉色發白、腦袋發暈,看起來好像快昏過去了。「小春憐,你連孩子的爹姓什名誰都不知道?啊……我的心臟承受不了這麼刺激的消息……」
春憐眼見邢老爹自顧自陷入了慌亂搖頭和自以為是的幻想中,根本就不肯正視她,聽她好好解釋清楚。
她乾脆從另一隻袖子裡掏出一隻黑絨絨的大蜘蛛,湊近邢老爹的鼻頭三寸處,「你看。」
「啊……」邢老爹登時尖叫,瞪著蜘蛛眼睛都直了。
不過他總算不把頭撇來轉去了。
她滿意地收回蜘蛛,語重心長地道:「老爹,我沒懷他的孩子,我雖然很想嫁給他,但是我連他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而且我要嫁的是一個滴酒不沾的大英雄,死都不嫁給酒鬼,所以你千萬別告訴他我家是釀酒的,也不要再拿酒誘惑他了,聽懂嗎?」
他牙齒打著架,不過倒是每個字都聽懂了,可是聽懂不表示聽明白了,等到他的老臉漸漸恢復了血色,他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小春憐,你可嚇煞老爹了,我還以為……」他餘悸猶存地摸摸胸口,「可是我還是不明白,你說……」
春憐滿眼陶醉,「我要嫁給一個大英雄,你看剛剛那個人不是很英雄俠義嗎?他就是我心目中理想的夫婿,無論如何我一定不能放過他。」
這種說法有點奇怪,不過邢老爹還是點了點頭,沉吟道:「嗯,有好對象的確是不能放過,我是知道你們羊莊的姑娘到十六歲就得找對象成親,可是這個男人會願意入贅嗎,我瞧他挺有男子氣概的,被招贅可是件沒面子的事,我看希望不大。」
春憐詭異地笑笑,滿臉陰謀,「哼哼,我才不打算招贅。」
要是招贅,她不是一輩子都逃不掉「酒家」生涯嗎?
她跟紅紅和蓮高都說好了,她們蕭綿楊一定要擺脫這種恐怖的釀酒生涯,而最好的法子就是在十六歲這一年找個如意郎君嫁走……嘻!嫁雞跟雞飛,嫁狗滿山走,總之走得越走越好。
光想就覺得好快樂喔!
邢老爹見她笑得詭異至極,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春憐呀,可是蕭姥姥不會允許你不招贅的,你打算怎麼做呢?」
她回過神來,嫣然一笑,「老爹,這你就別操心了,我自有妙計。」
就在他們兩個絮絮叨叨之時,小二哥傻笑著捧著枚銀亮亮的元寶晃了過來。
「掌櫃的,你看,那個客人竟然賞了這麼大的一枚元寶呢!」小二哥眼睛被銀亮亮的光刺得半瞇了,笑容卻比銀元寶還燦爛。
邢老爹和春憐不約而同望向他,心下有種不祥的預感。
「哪個客人?」他們異口同聲的問。
「就是那個仗義相助的大俠啊,剛剛他臨出門前解了甄少爺的穴道,還丟了一大枚元寶給我,你們都沒瞧見甄少爺那種嚇到尿褲子的表情啊,呵呵呵,他幾乎是用爬的爬出去呢!」小二哥兀自笑得好開心。
邢老爹慢慢地望向春憐,果不其然,春憐已經驚呆了,小嘴微張,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
她的大英雄……大英雄……
哇!大英雄不見了啦!而且她還沒有摸摸看他胸口有沒有長毛毛啦!!
嗚嗚嗚……
第三章
春憐晃回了羊莊,失魂落魄地爬上家門前的那株老桂樹,坐在枝椏上,她兩眼無神地陷入發呆狀態。
她的大英雄,跑掉了。
人海茫茫,這下子教她往哪兒找去?
她今年已經十六歲了,姥姥說年底就得準備嫁人,而且羊莊裡裡外外的男人都跟酒脫不了干係,沒有一個能合她的意,不是酒鬼就是醉仙,總是不正不經的。
她心目中的夫婿呀,一定要魁梧出眾頂天立地,寬闊的肩頭彷彿可以替她擋下所有的狂風暴雨……
雖然她不知道自己有可能遇上什麼嚴重的風雨,但是她今年已經十六歲了,總是有權利作作夢的。
好不容易這麼十全十美的男兒活生生出現在她面前,卻又從她眼皮子底下輕易溜走,她真是大笨蛋喲!
春憐沮喪地托著小圓臉,坐在樹上發愣。
春夜的風吹來清涼舒暢,隱隱約約夾雜著無名的花香味,幽幽暗送。
「你在上頭作夢嗎?」一個清亮好聽的女聲打樹下響起。
「我猜一定是作春夢。」另一個嫵媚嬌脆的聲音跟著響起。
春憐抱著樹枝,探頭一看,忍不住笑開了顏。
「原來是你們倆,特意來找我的嗎?」她飛快地溜下樹,拍了拍掌心的灰塵笑問。
站在左邊,笑意晏晏、雪膚明眸的清秀佳人是綿紅芷,今年也是十六歲,大了春憐兩個月,談吐風趣可人,一張皓齒紅唇可說是講遍天下罕有敵手,羊莊無人不知誰人不曉?
站在右邊,嬌媚清艷、滿臉天真的絕世美人是楊蓮高,今年一樣十六歲,又大了紅芷兩個月,易容術冠絕天下,最愛裝作花瓶扮豬吃老虎,就算久住羊莊的人也經常被她醜巴怪的扮樣給瞞過,任誰也無法拆穿。
她們三個從小玩到大,簡直是同穿一條花裙子長大的,對於「逃離酒家」的願望是有志一同,三個人已經打好算盤在今年集體嫁出去。
「蕭姥姥不在,我們怕你無聊,所以就相約過來陪你聊聊天。」蓮高細心地撥了撥地上的青草,緩緩坐下。「你怎麼了?今天神情有些不對勁。」
提到這個,春憐忍不住鬱悶上心頭,一屁股跌坐在她身旁,「唉!我實在太沒用了,今天已經見到我心目中的大英雄了!可我卻眼睜睜看著他跑掉!」
紅芷眼睛倏地亮了起來,迫不及待地踏到春憐身畔,「你遇見心目中的理想對象了?告訴我,他是不是和你想的一樣,有一雙黑亮得像星子的眼睛,還有挺拔磊落的氣勢?」
春憐小臉紅了起來,雖然只見過他一面,可是她永遠也不會忘記被他有力的臂彎攬入懷裡的溫暖滋味。
黑眸黑髮玄鐵衣……他像以精鋼鑄成的將軍,一回首一揚眉皆散發著懾人氣魄。
可是她這個笨蛋,竟然就這樣放走他!
她悶著聲道:「簡直就是從我夢裡走出來的大英豪,可是他跑掉了,我想我是沒有機會再見到他了吧!」
紅芷和蓮高相覷一眼,忍不住笑了。
「傻丫頭,人家說有緣千里來相會,何況京城雖大,但若真心想找一個人還不至於找不著的。」蓮高嫣然撫慰道。
「就是就是,而且東方酒樓的邢老爹不是你的忘年之交嗎?邢老爹那兒是三教九流龍蛇雜處之地,消息最是靈通,托他老人家打聽一下,不會沒有半點風聲的。」紅芷也笑道。
若論三姑六婆打探消息的方法她最多了,這種事問她準沒錯。
「可是……」春憐心兒怦然,又忍不住擔憂道:「如果他是外地人,只在京城停留一日就離開,那又該怎麼辦呢?」
「你太容易擔心了,沒去做怎麼知道成不成呢?你別忘了咱們只剩一年的時間了,如果不能在年底前挑選到如意郎君,姥姥就有權利幫咱們指配一個男人。」紅芷打了個冷顫,光想就覺得可怕。
一個會品酒,會釀酒,會談酒的男人……真是一生的噩夢!
她們願意盡一切的力量,就算丟盡女孩兒的矜持和顏面,也要確保自己未來的六、七十年不會再在酒味醺然裡度過。
蓮高心有慼慼焉,微微擰起了似柳的黛眉,「你還是咱們三個裡最幸運的,這麼快就碰著了心儀的目標,我和紅紅連個影兒都沒有,才真正叫悲哀呢!」
春憐被她們一人一句說得心情飛揚了起來,她抬起紅通通的小圓臉,期待地睜大眼睛,「真的嗎?你們真的覺得我有希望?」
「怎麼沒希望?」紅芷滿臉沉思,「不過重點是,假若找到了那個人,你要怎麼將他手到擒來呢?」
「我就老實跟他說,我想嫁給他。」她天真地道。
蓮高噗地一聲,以袖掩笑,明媚的眸子透著慧黠,「就算那個男人有十八顆膽子,只怕也給你嚇破了,不能這樣直接明著干,你一定要婉轉一點,用計才行。」
「可是我要用什麼計?」她播了搔腦袋。
捉小蟲逮青蛙是她的專長,可是用計擒男人就不在她的能力範圍內了,而且她心儀的大俠約莫高出她半個人,看起來又聰明得不得了,是個有勇有謀的厲害角色,無論是用軟的還是用硬的,只怕人家隨便一根手指頭就把她彈開了。
「美人計、苦肉計、空城計、連環計……」蓮高櫻唇微微一抿,眸底閃過精光,「只怕你不會用,不怕沒計可用。」
「很難耶!」她光聽頭都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