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其特性調節溫度和給水量。不難想像他為了建這個島花費了多少心思。
她跟著佐原之臣的腳步往前邁進,走著走著,眼睛突然一亮——天啊!這就是他口
中的雨林嗎?她從沒看過這麼神奇的景色。刺眼的艷陽透過濃密的枝葉射進長滿蕨類植
物的樹林內,淙淙的流水穿繞於雨林內的各條小徑中,異常潮濕的水氣像是刻意做出來
的,有如專程向天借來一瓢洪水,再散灑於人間的短暫殿堂,亦縹緲亦真實,在在迷惑
了她的眼。
「漂亮吧?」佐原之臣悄悄的走近,極其小心的加入這令人屏住呼吸的美,平靜的
口氣中帶有不易察覺的驕傲。
她點點頭,這種毫無掩飾的美真的很動人心弦。
「這只是島的一部分。我先帶你參觀雨林,剩下的設施留給你不那麼怕的時候再參
觀。」他故意激她,壞壞的提醒她昨天在直升機上的反應。
「我一點也不怕。」喻姍才不上當。事實上她好奇死了,只想趕快入內參觀。
「真的?」他滿臉疑問。
「真的!」這次換她強力保證。
她的勇敢立刻為她贏得探險的機會。很快的,喻姍發現自己正陷入一個另類的童話
世界,只不過童話中的人物都化身為生動的花草吸引旅人流連的目光,教人的靈魂也不
由自主的跟著沉浮。
「還好嘛,沒你說的那麼可怕。」就淨愛嚇人。
這小妮子!不過才到入口處就開始跩了。等她看過他為她準備的驚喜,他敢保證待
會兒她又要演出驚聲尖叫第N集。
「抱歉我過於誇大其詞。」他露出一個悔恨的表情,彷若一位拿錯籐條的老師那般
誠懇。「原來你是這麼勇敢的人,過去我真是太小看你了,我向你道歉。」
他話是說得很誠懇,喻姍卻聽得全身發毛。過去的經驗告訴她,每當他開始和顏悅
色時,就是她倒霉的時候。
「不必了……」她非常謙虛的婉拒,未料竟碰上更謙虛的堅持。
「不,請務必給我一個致歉的機會。」他有禮的打斷她的謙虛,送上一個銀光閃閃
的笑容,照得她頭暈眼花。「為了表示我的歉意,我決定讓你認識我最自豪的寵物,相
信你一定會喜歡它們。」
寵物?八成沒好事……她還沒來得及顫抖,佐原之臣最自豪的寶貝緊跟著登場。當
她看見柵欄裡一隻比一隻巨大的鱷魚時,第一個反應就是尖叫。
「啊——」
「安靜點,它們很敏感的。」他滿不在乎的語氣有如現烤的麵包一口塞住她的喉嚨,
有效截掉她的聲音。
「我要是你的話,就不會選在這個時候尖叫。你知道,現在快四點了。」他邊說邊
看表確認時間。時差有時的確挺煩人的。
「這和時間有什麼關係?」她緊張的猛吞口水,眼睛繞著那些鱷魚不停地打轉,就
怕它們會衝出來。
「你沒看過Discovery嗎?」這是一個全球性的電視頻道,有相當多關於動物特性
的報導,尤其特愛報導鱷魚。
她搖頭,不曉得為什麼區區一個英文單字也能和鱷魚沾上邊。
「根據報導,下午四點以後便是鱷魚的獵食時間,這個時候的鱷魚脾氣特別暴躁。」
再兩分鐘就四點了,她真走運。
「那……那現實呢?」報導有時候不准的。她汗流浹背的發問。
「現實也是——時間到!剛好四點。」他的嘴咧得跟那些鱷魚沒兩樣,愉快的散發
出惡毒的氣息。「我先走了,你留下來和它們慢慢培養感情吧。」他轉身使要離去,喻
姍趕緊拉住他。
「不要丟下我!我不要和它們培養感情,我不要!」她再一次尖叫,覺得那些鱷魚
好像正瞪著她流口水,擺明了要拿她當點心。
「這我不管。你不是說你不怕?」他瞟她一眼,逕自走他的路,逼得她只好小跑步
跟上。
這人是壞蛋、惡魔!專以欺侮她為樂,她一定是瘋了才會要求留下來。
「你要去哪裡?」他怎麼一直往森林裡跑?
「樹屋。」他頭也不回的解除她的疑問。
樹屋?不會是那種高高吊在樹上的小木屋吧?
她困難的嚥下口水,跟上他的腳步,祈禱她的建築常識就像她的醫學常識一樣出錯。
可惜結果令她大失所望,所謂的樹屋就跟她想的一樣,建在她最害怕的位置。
「上去啊。」佐原之臣拉起垂掛至地面的繩梯要她冒險,她立刻彈開,瞪著他手中
的梯子發呆。
「我才不要上去,我怕高。」他明明知道她的弱點,卻老是一再地嚇她,壞得徹底。
「就是因為怕所以才要克服。你也不想一輩子生活在恐懼中吧?上面的視野很棒哦,
你一定會喜歡的。」他又來循循善誘那一套。
「我不要!」這回她絕不上當。「你怎麼說都一樣,我就是不上去。大不了我自己
走回主屋,不靠你了!」要不是怕迷路誤觸機關,她老早就離開這個爛地方了。
「先別激動,喻姍。」他一點也不為她難得的雄心生氣,反而笑得跟朝陽似的。
「當心你腳下的蟾蜍,這些蟾蜍在澳洲被稱為『甘蔗蟾蜍』,對澳洲人來說是一種
很令人頭痛的外來客,不太受歡迎。」
經過他的提醒,正在氣頭上的喻姍這才低頭往下一看——媽媽咪呀!這一隻隻背部
長疣的怪物當真就是他口中的蟾蜍,而且每一隻都在瞪她!
「它們……為什麼不受歡迎?」鎮靜,鎮靜。青蛙她見多了,南投鄉下就有一堆,
沒什麼好怕的。她拚命安慰自己,腳下蟾蜍的胸腔卻越鼓越大,腫得就像鼓樂隊裡的皮
鼓似的,看得她雞皮疙瘩掉滿地,冷汗直流。
「因為它們有毒。」他涼涼的說,早把梯子準備好。
有毒?
她瞪大眼睛看向那一隻隻圓滾滾的蟾蜍,已經分不清它們究竟是在笑還是生氣,只
想趕快逃。
「小心,它們開始跳了。」他好心的出聲警告,為已然僵硬的喻姍解凍。
「啊——」一聲慘叫過後,有氧運動馬上開始。他立刻接手教練的位置,義不容辭
的為她指引方位。
「對,就在你右手邊……另一隻在你後面……不對,我建議你最好往前跳……」
佐原之臣站在一旁看著前前後後跳個不停的喻姍,第一次發現她滿有跳竹竿舞的天
分,那幾隻蟾蜍都快跳輸她了。幸好最後她還是落入他的陷阱,奪走他手中的繩梯二話
不說的往上衝,爬得比猴子還快。
人類的潛力果然不可小覷,她就是最好的例子。
吹起一聲長長的口哨,他也跟著爬上樹屋,為喻姍介紹他最驕傲的天地。
「歡迎參觀我第一個家。」
美妙的男中音輕輕的響起,喻姍卻沒空理會他的溫柔。她可以理解為什麼他會這麼
驕傲,任何人有這麼一座私人堡壘都該感到驕傲。這是一棟搭建在半空中的家,卻比任
何地面上的建築都來得穩固。房子裡面不但有床、小冰箱,還擠滿了各式各樣的物品,
以及年少時的照片,精釆地記錄了他的成長過程。這是一個從未被發現的佐原之臣,沒
有沉重的家族責任,毋需動腦與人鬥爭,有的只是純粹的快樂。
「很蠢吧,那個時候。」他拿起其中的一張相片給她看,那是一張笑得很愉快、很
充實的年輕笑臉,看得她的心好疼。
她搖搖頭,大受感動,不捨的神情全寫在臉上。
女人的母性果然是僅次於人質的最佳武器。
佐原之臣回她一個笑容,一點也不想讓她知道他是故意帶她來這兒「回溯童年」。
根據心理學家的說法,孤獨無依的孩子最容易勾起女性的母愛,無論她是否已婚。
「過來這邊看看。」他執起她的手將她拉至樹屋的另一頭並推開小門,那是整間屋
子視野最好的地方。
「哇!」呈現於眼前的美景教她心曠神怡。樹屋的所在地視野奇佳,可以將底下的
一切盡收眼底,有點像海盜船上的瞭望台。
「感覺很棒吧。」他拉著她坐下,兩個人就這麼聊了起來,伴隨著夏日微風的輕聲
呢喃,一起沉入慵懶的世界中。
遠處的海洋波光瀲艷,像是藍寶石的折射照眩了他倆的眼睛。在這股魔力的催眠下,
一切似乎都變得模糊起來。
「你知道嗎?當我第一次爬上這棵樹看見眼前這片美景時,我就告訴自己將來一定
要在這上面蓋一間樹屋,蓋一間屬於我自己的房子。」就是這片美景驅使他日夜不停的
工作,以存錢買下這座島嶼。
「為什麼你會這麼說?」她不懂。「佐原爺爺的房子不就是你的家嗎?」
「那不一樣。」他笑著搖頭,眼光投向遙遠的彼端。「在那兒、在日本,我無法呼
吸,太多的不自由束縛了我。只有在這裡,我才是自由的,可以任意大笑而不怕失態,
可以盡情和海浪奔跑也不必在乎他人的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