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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湍梓

  粹只剩利益關係?

  「你不只有之臣這個孫子,你還有屈之介。」她忿忿的說,提醒老人家他還有另一

  個對象可以壓搾,別光會欺侮離他最近的佐原之臣。

  「他姓屈,不姓佐原,跟佐原家無關。」佐原和男冷酷的回答,將界線畫分得一清

  二楚。

  這是什麼話!難道屈之介的身上沒流著佐原家的血?

  「你只憑利益、姓氏來評斷一個人的價值,那麼血緣呢?佐原之臣身上流的是佐原

  家的血,屈之介就沒有嗎?他們可是雙胞胎!」在怒火的催化下,喻姍頓時化身為正義

  使者,開始發揮她直言無諱的本事,問得佐原和男一愣一愣的。

  她怎麼敢用這種口氣同他說話?他可是叱吒日本政壇的大老佐原和男啊!

  「你——」

  「你雖然一直強調之臣是很重要的繼承人,但你的口氣就跟買種雞沒兩樣,不怕之

  臣聽了會傷心嗎?今天若是你換到他的立場遭受此等待遇,你的心不酸、不苦、不難過

  嗎?」她無懼無畏的打斷他的話,一口氣把要講的話講完,流利得就冰刀一樣,還順帶

  刮了他一記,一點也沒注意到她的音量大得可以掀屋頂,當然也沒注意到在房外悄然佇

  立多時的人影,嘴角正勾起一抹愉快的笑容。

  「你……你怎麼敢這樣跟我說話?」佐原和男滿臉通紅,分不清是生氣還是羞愧。

  「我只是照實說出自己的感覺罷了。」她還是不改其志誠實的回答,不認為自己有

  哪點做錯了。

  這無禮的女孩!她簡直是……他要把她趕出佐原家!

  「你給我滾出去!我非殺了你不可——」忽然間,佐原和男的眼前浮起一道身影,

  從他緊捉不放的記憶中跳出,清晰得彷彿是昨天。

  你不怕我會殺了你?我是日本皇軍,你居然敢這樣對我說話?

  我何需怕?我只是照實說出自己的感覺罷了。

  同樣清脆的話語迴盪在他的腦海裡,他抬起頭,猛然發現自己正面對著過去的魅影,

  正面對一雙同樣清靈的眼睛。

  這是一雙他最想擁有的眼睛,也是他隱藏了半個世紀的感情。

  「出去……讓我一個人靜一靜。」他痛苦的顫動著,抖動的聲音失去了以往的豪氣,

  下垂的肩膀是無止境的哀傷。

  為什麼是今天?為什麼是這個女孩?難道老天爺認為他痛苦了五十年還不夠?

  或者這是另一種變相的補償方式?

  喻姍默默的接受這項命令,悄悄的離開帶上房門,在轉身的瞬間差點被守候多時的

  佐原之臣嚇死。

  「嚇了我一大跳!」這人簡直跟幽靈沒兩樣,老是莫名其妙的出現。「你什麼時候

  回來的?」佐原之臣不答,只是用溫柔的眼神看她,過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說的卻是

  八竿子打不著的話。

  「我的腰很酸,你能不能幫我按摩?」他柔柔的提議,欣喜的看著興奮的笑容在她

  臉上綻開,有如一株剛萌芽的風信子那般生意盎然。

  「當然可以,我最喜歡幫人按摩了!」她點點頭,理所當然的一口答應。

  清脆的回音充滿整個走廊,也充滿佐原和男的回憶。

  日本皇軍很了不起嗎?你是佐原家的繼承人又怎麼樣?你一輩子生活在別人的期望

  中難道不覺得累?難道以後你也要這樣對待你的子孫,不給他選擇的自由?

  他是很累;而且她說對了,他的確是一輩子生活在別人的期望中,甚至要求他的孫

  子也要跟上他的腳步。

  今天若是你換到他的立場遭受此等待遇,你的心不酸、不苦、不難過嗎?

  那女孩也沒說錯,因為他就是這樣一路行來的。只是時間讓他淡忘了傷痕,忘了自

  己也曾痛苦無奈過。

  他輕輕的歎氣,轉頭看向窗外的蓮荷池,尋求它的支持。

  也許,該是讓自己愉快也讓別人輕鬆的時候了。

  微風輕輕吹起,沾染無限夏意,彷彿也點頭贊成他的想法。佐原家族沉悶了近一個

  世紀的空氣的確是應該改變了,就從他開始吧!

  面對著滿園蓮荷的無言支持,他不禁歎息。

  說是比較輕鬆,做起來卻是加倍困難,尤其對威嚴了大半輩子的佐原和男來說更是

  不容易,瞧他此刻的表情僵硬得跟什麼一樣,殭屍笑起來大概也不過如此。

  他再試一次,對著鏡子調整原本僵硬的笑容。這次果然好一點了,看起來像一粒過

  期的饅頭一樣硬,不再像殭屍。

  承認吧!他沒有軟化的天分。要他像之臣那樣成天笑個不停,不如直接把他放進蒸

  籠裡蒸可能還來得快些。真不曉得那兔崽子是怎麼做到的。

  他捧起茶就口,含了一口溫茶還來不及吞下,決心對著鏡子再試一次,他就不信微

  笑真有那麼困難。

  即便梗在喉頭的茶水增加了練習的困難度,但他還是決定發揮驚人的毅力向高難度

  挑戰。正當他覺得自己總算有所進步時,門卻不期然的砰然打開,接著便是他最怕聽到

  的叫聲——「佐原爺爺歐嗨呦!」充滿活力的聲音夾帶著發音不正的日語直衝而來,劃

  破寂靜的早晨,也劃破他好不容易才裝出的笑臉。

  「咳咳咳……」完了,他被溫茶嗆到了,這下子非咳死不可。

  「佐原爺爺該吃維他命了!」喻姍笑得像春風一樣,佐原和男的嗆咳卻像海浪般一

  波接一波,他不但咳得雙肩發顫,還外加滿臉通紅,一副快掛了的樣子。

  「佐原爺爺,你怎麼咳成這個樣子?是不是感冒了?」喻姍見狀趕緊趨前拍打他的

  背,力氣之大,差點把他拍到地下去。

  這糊塗的孩子!遲早有一天他的老命會讓她買去。但是說真的,有人隨側照顧的感

  覺還不算太壞。雖然她老笨手笨腳做錯事,卻都是出自內心的關懷,跟過去那些拿錢辦

  事的護士大大不同,給人一種溫暖的感覺。

  他似乎漸漸能瞭解之臣會選中她的原因了。她就像牆邊的野花,雖不起眼卻有旺盛

  的生命力,能在逆境中一次又一次的爬起,綻放屬於她自己的花朵,和他們習慣認知的

  女孩完全不同。

  佐原家是貴族,至今仍保留著貴族的傳統。正統是他們的驕傲,嚴格的禮教是幾世

  紀以來留下的誡律,也是他們必須遵守的教條。如今,之臣正以他自己的方式挑戰佐原

  家幾百年來的傳統,而他極可能就是那個幫兇。

  「我幫你按摩好嗎?」開朗的問候聲又一次在他的頭頂響起,徹底加強他犯罪的意

  願。

  佐原和男點點頭,明白自己遲早會敗在她的按摩之下,無條件投降。

  喻姍看了好高興,兩隻手立刻忙碌起來。她一邊按摩,心中有不下一千個問題想問。

  第一,佐原之臣到哪裡去了?她已經好幾天沒看見他,而且他的直升機也不在停機坪,

  擺明了外出,搞不好人還不在日本。第二,佐原爺爺為什麼沒對她發脾氣,還這麼和顏

  悅色?按理說他應該會鞭她一頓或吼她一年,少說也該將她去層皮,畢竟她不但頂撞他,

  還不知死活的教訓他。

  她越想越覺得奇怪,尤其佐原爺爺還會說中文——沒幾個日本人能像他和渡邊醫生

  講一口這麼流利的中文,更何況他們的年紀都很大了,少說也歷經過第二次世界大戰。

  正當她這麼想時,佐原和男又開口問了她一個奇怪的問題,使她更如墜五里霧中,

  摸不著頭緒。

  「你……有沒有親戚留在中國大陸,像是表叔或表舅之類的?」忍了將近一個世紀

  之後,佐原和男終於將他的疑問說出口,同時一顆心還怦怦地跳個不停。

  「有沒有留在大陸的親戚?」喻姍覺得莫名其妙,不過還是很認真的思考起來,努

  力回想老爸曾提過的族譜。她父親那邊的親戚本來就不多,留在大陸的就更少了……啊,

  有了!據說她有一個長得跟她很像的姑婆還留在東北老家,年紀大概跟住原爺爺差不多。

  「我——」她還來不及解釋族譜,門外就傳來一陣嘈雜聲,她立刻認出那是總管的

  聲音。雖然他說的日語她一句也聽不懂,但那語調似乎是有麻煩發生。

  麻煩果然不請自來的破門而入。喻姍猛一抬頭,發現她正面對一張塗得像國劇大花

  臉的容顏和生平僅見的血盆大口。覆滿化妝品的臉皮上掛著極端虛偽的笑容,壯得跟女

  子摔角選手有拚的手臂上掛著一個臉色蒼白的男人。後者正露出一個尷尬的笑容,眼底

  淨是滄桑,和他恐怖的女伴成強烈的對比。

  「叔叔,今天你非給我們一個交代不可!」來人正是老碰釘子的佐原浩二夫婦,今

  天他們是豁出去了,非爭取到代表權不可。

  「我強烈要求你一定要讓浩二代表咱們佐原家參選今年的議員,他是最適合的人選,

  你不可以忽略他。」哼,她知道他心裡打什麼算盤,十之八九是想讓他那笑臉迎人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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