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難過,神父!」另一名士兵連忙厲聲阻止,他們可沒多大興致看一個大男人號啕大哭。「不是我們要為難你,而是上頭並沒有命令下來說會有神父來做祝禱……」他邊說邊打量大衛身後的路耕竹,懷疑的看著她。
「這是我的助理,長得真瘦小,不是嗎?」大衛冷靜的轉移士兵們的注意力。
路耕竹趁此機會將頭壓得更低,以免她不一樣的長相惹麻煩。「但是天主絕不以人的身材來判定人們對它的愛。你知道,即使是最嬌小的身軀也能抵禦最高大的敵人。聖經上就有這麼一段故事……」
「好了,神父。」第三名士兵不耐煩的打向他的話!事實上他快被大衛煩透了。「感謝你的傳道,我想裡面的死刑犯比我們更需要上帝的諒解,你干快進去吧。」看他身上的教袍好像是屬於聖路易修道院,應該沒啥問題。
「謝謝你們,願主保佑你們。」大衛再次道謝,暗暗鬆了一口氣,領著路耕竹快步通過滿臉疑惑的守衛,直奔關有重刑犯的尖塔。
在通往尖塔的路上,路耕竹盡可能的壓低頭,拉上連身的頭罩,以避開沿途那一雙雙好奇的眼睛。
她不得不承認大衛的膽量真是好極了,沿路上只見他不停微笑,不停的說哈雷露亞,不停的說願天主保佑你,三兩下就騙過沿階遍佈的守衛,那些負責守夜的士兵甚至不斷的點頭致意,足見大衛演技之精湛。
然後,他們終於來到最後一道關卡,也就是維陰斯被關的尖塔。門外頭站了兩個士兵,每一個都攜劍,看起來不怎麼好對付。
「右邊的交給你,左邊的我來對付。」路耕竹擅自分配好任務,完全不管大衛究竟會不會使劍。
「先別衝動,看看局勢再說。」大衛有更好的主意。愛是最好的藥劑,他相信天主絕不會放任它的子民互相殘殺。
「晚安,兄弟們。」大衛仍露出他的招牌笑容,對著守門的凶神惡煞施予愛的教育。這兩個傢伙看起來不像是會上教堂聽福音的類型,恐怕不好應付哪。
果然事實和他的設想相去不遠,兩個凶神惡煞啥話也懶得說,拔起劍來就指向他們。
「這裡是關人犯的重地,任何人都不許靠近,你們快滾!」
「可是兄弟……」大衛還想再說些什麼。
「滾!」其中一人的刀鋒已咻咻落下,大衛連忙側身閃過,逃過掛綵的命運。
「早跟你說過拔劍就對了,你偏不信!」路耕竹邊說邊解開布袋掏傢伙,拿出兩把銳劍,將其中一把遞給他。
「你說得對。」大衛邊說邊接住細劍,十分熟練的耍弄起手中的劍來。「有些傢伙是不能講道理的,我想天主一定能諒解我的苦衷。阿門!」語畢,他手中的劍彷彿長了翅膀一樣的往前挺刺,再挺刺。俐落的劍法、宛若無骨的快速移位及閃身,眼花撩亂的程度可比一顆陀螺。
身為全英劍擊女子組冠軍的路耕竹竟連出手的機會也沒有,只能愣在一旁乾瞪眼。
這個人的劍法……好到足以打敗任何人,甚至是維陰斯!
「終於解決了。」在她尚發愣之際,大衛早已擒下頑強抵抗的士兵,一人賞他繩子和一塊塞嘴的布塊,將他們安置在角落。
「你怎麼啦?」怎麼愣得跟木頭似的?
「沒什麼。」所謂真人不露相大概就是指他。
「我們的手腳最好快一點,剛才的打鬥聲一定會引起懷疑,到時候必定會引來許多士兵,增加逃跑的困難度。」在說話的同時他搜出被綁士兵身上的鑰匙,用力打開厚重的鐵鎖。
在塔內的維陰斯豎起耳朵聆聽門外的喧嘩。由兵器交戰的聲音判斷八成有人前來劫獄,而且解救的對象便是他,因為他是這座塔內唯一的犯人,雪爾夫怕他的黨羽會前來劫獄,所以特地將他關在克洛斯堡的尖塔內,目的就是要他插翅也難飛。
他能飛到哪兒去呢?無疑只有耕竹的身邊。他的心在汪洋裡浮沉了三十載,最後終於落在一個來自異世界的女孩身上,然而,他卻再也看不到那張充滿異國風情的容顏,因為他的執著、他的驕傲、他的不懂珍惜,使他像過去一樣揮霍到手的一切卻不自知。不知節制的幸福最危險,那往往容易使人由人生的頂點摔落至谷底。
他的確學到教訓了,唯一值得慶幸的是至少他在事情發生的前一刻送走耕竹。只要他還活著的一天,喬治和雪爾夫便不會放過他,她的生命自然也跟著不保。
他想起那晚她穿著禮服的樣子,明白她的一靨一笑都會陪著他走到死亡的盡頭。現在他唯一的希望是門外的兄弟能夠放棄救他的計畫快些離去,克洛斯堡的看守嚴密,單憑比爾恐怕發揮不了多大作用,只是多添一條亡魂罷了。
喀擦一聲,門被打開了。殃入眼簾的是大衛那張溫和的臉,手上正不相稱的拿著利劍,笑得跟天使一樣純潔。
「你看起來還不錯嘛,維陰斯。」他邊說邊打量維陰斯身上的傷痕,最後決定情形還好,不過珍妮可能會不贊同他的說法。
「托福。」維陰斯挑眉響應他的調侃,十分驚訝他的出現。「比爾呢?」接過大衛遞過來的鑰匙,維陰斯慢慢的打開腳煉及手銬,讓僵硬多時的身體漸漸伸張。「別告訴我你沒帶幫手來,我記得過去每回有打鬥時你都逃得遠遠的,深怕沾滿血腥的雙手不配景仰你慈愛的天主。」換句話說,這小子根本不懂打鬥,最厲害的是勸人行善。
「我當然有帶幫手來,你看見了可不要嚇一跳。」大衛笑得淡然,不把他的侮辱當一回事。
「珍妮。」他連忙往右邊挪,露出一直躲在他身後不敢現身的路耕竹。
珍妮?那不就是……
「維陰斯。」路耕竹硬著頭皮抬頭迎接他溫怒的眼神,卻在看見他身上的傷痕之後完全忘了恐懼,直奔他的懷抱。
「他們怎麼把你打成這樣?」青一塊、紫一塊的,好可憐。「無所謂,這點傷我還不放在眼內。」他抬起她的下巴,不容許她打混。「我不是命令比爾帶你去一個安全的地方,你居然敢抗令?」不但沒照他的指示行事,還敢冒險跑來劫獄,他要殺了比爾。
「我不再是你的小廝了,你那晚的求婚改變了一切。」她笑得好不得意。「沒有一個地方比你的懷抱更安全,就算是將我放置於天堂,我也會不停地偷溜至人間尋找你的擁抱,更何況是這區區的一座城堡?」她的愛意清清楚楚的寫在眼中,削弱了維陰斯心中的怒氣,取而代之的是滿腔的愛意。
「你把頭髮剪了,看起來又像當初那個小廝。」維陰斯愛憐的摸摸她的秀髮,原本長及背部的髮絲早已因行動上的考量剪成短至耳際的短髮。
「會再長的,就像我們的愛情一樣。」她保證,知道他們倆的相處方式從今而後會有很大的不同。歷經了這一次,再也不會有人將「命令」兩個字抬出來使用,再也不會有人不懂得珍惜。
維陰斯閉上眼微笑,享受這得來不易的一刻。曾經他以為再也觸及不到這溫暖的擁抱,再也呼吸不到她身上自然的體香。上帝終究未曾遺忘他,讓他在失去一切之後再讓他沉浸於耕竹的馨香中找回曾經捨棄的真理那一顆懂得珍惜的心。
「抱歉打擾你們感人的重聚。」在一旁呆了好一會兒的大衛終於忍不住開口,提醒他們現在不是摟摟抱抱的時候。「我建議我們應該趕快離開,否則將會走不了。」
「你說得對。」維陰斯放開路耕竹,皺起眉來觀察四周,發現除了一個小小的窗戶外,根本投有其它出路,除非一路殺下塔去。
他看向大衛。
大衛露齒一笑,對著小窗戶點點頭,路耕竹立刻很有默契的拿出準備好的工具交給大衛。
「我希望你攀巖的功夫就跟使劍一樣好,我們將沿著尖塔一路下去,海女號已經在尖塔的下方等我們。」
「相當不錯的主意,我小看你了。」維陰斯沒想到大衛除了喊哈雷露亞之外,戰略知識也不差。
「不,這一切都是尊夫人的主意。」大衛不敢邀功,也沒注意到路耕竹拚命猛眨的眼皮。
「你?」一聽見是她的主意,維陰斯立刻風雲變色。這不要命的小鬼,以為她的身手有多矯健?
「先不要生氣嘛!」路耕竹采撒嬌政策。
維陰斯完全沒轍。
「再不走追兵就要到了,有什麼要教訓我的等我們到了海女就再說。」一面求饒,一面抄傢伙的路耕竹依序拿出釘靶、繩索和固定架,其中的鐵環還是她畫圖形請鐵匠打造的,幸虧她在二十世紀時就時常呼朋引伴找人玩攀巖運動,如今也該是驗收成果的時候。唯一的願望是肚子裡的孩子不要在這個時候找麻煩,讓她能安安穩穩救他父親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