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小路臉色蒼白,感覺血色正一點一滴自臉部褪去。
「我說什麼你很清楚,用不著偽裝。」他仍首淡然,但臉上不再掛著微笑。
「你——」
「你很清楚我指的是什麼,否則你也不會一臉蒼白。」他自顧自地的說道。「強迫自己去改變很累吧?不能有自己的思想很苦吧?取悅一個人的滋味很不好受吧?你改變了一切,只為了一個把你當作傀儡的男人,值得嗎?」
他連續幾個問句教小路當場全身僵硬,無法動彈。
「你……你為何知道得這麼清楚?」
「很簡單,用錢。」台北的徵信社多得是。
「你調查我?」「小路不禁大叫。這個男人到底有何居心?
「對。」嚴履知大方的承認,對於四周投射而來的目光視而不見。
「為什麼?」小路簡直無法置信。「為什麼你要調查我?」這人真是變態得徹底。
嚴履知這才坐直了身子,臉上也現出一種宣示般的認真神情。
「因為我對你一見鍾情,想要你陪在我身邊。」
小路更是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不是瘋了,就是神經病!
「你還記得我曾問過你一個問題嗎?我問你,你屬於誰?而你的回答是,你不屬於任何人,你就是你。但你是嗎?你真的是你自己嗎?還是你想像中的自己,一個為葉泓理打造的自己?」
他的話句句刺人她的心底,她為這番話的真實性感到心痛。
他有什麼權利探索她的內心?說穿了,他不過是另一個想控制她的男人罷了。
「你憑什麼質詢我?你不過是另一個想擁有我的男人而已!」小路極力忍住淚水,不讓它們落下。
「我是想擁有你。」嚴履知輕觸她的眼眶,鼓勵她讓感情宣洩。「但絕非以葉泓理的方式。」
小路的眼淚開始一滴滴的落下。
「我自己也被這種陌生的感覺嚇了一跳,畢竟我是個像行事歷般的男人,無法想像一見鍾情的場面。但它就是發生了,我也無法抵抗。」
他的語調充滿了真誠,小路不禁修正之前對他的觀感。
「我絕不會像葉泓理,我會尊重原來的你,你不必為了迎合我而強作改變。」他輕輕的為她抹去淚痕。「愛情對我而言一樣陌生,但給我一次機會,不要這麼快就判我出局。」
面對著嚴履知誠懇的面孔,小路不知該說些什麼。
嘗試著去接受另一份愛情?她不認為自己能做得到。畢竟她愛了泓理這麼久,很難想像自己會去愛另一個男人。
「至少跟我做個朋友。你會發現我其實是個不錯的伴。」嚴履知決定改變戰略,先當朋友再說。
小路點了頭。任誰也無法拒絕這麼誠摯的請求。
拔河遊戲人人會,只是技巧不同罷了。
嚴履知相信,假以時日,必能剪斷她和葉泓理之間的聯繫,讓那條繩索消失無蹤。
小路發現嚴履知是認真的。
他的慇勤讓她不知道核如何拒絕,尤其和泓理的冷漠拒絕相較之下,他的溫柔體貼更顯得窩心。
而且,他家和羅氏非但有生意上的往來,同時也是世交,這讓她更無法拒絕他的好意。
這天,她在父母殷切期待的眼神之下,硬著頭皮和嚴履知一塊兒出去用餐。她無法說不,因為他請求的手段太高桿。
先別說他最近有意無意問促成的幾個合作方案將使羅氏一躍成為國內排行前二十大的大型企業,光是嚴履知得體的應對進退和翩翩風度,就讓羅家二老對他頗有好感。
小路並不是一個會屈服於權貴威嚇之下的人,但她卻發現自己無法拒絕溫文有禮的嚴履知。
他是一個懂得生活,懂得如何掌控別人於無形的高手。即使是施恩於人,也從不點破。
相對地,當他施壓時,亦不著痕跡。
她沒有選擇,畢竟她是羅家的女兒;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嚴履知也的確是個令人感到偷快的玩伴。
但他卻不是泓理。
「有心事?」嚴履知邊彩煞車邊問道。他們的目的地到了。
「到了?」小路如夢初醒般注視著車窗外的霓虹燈,那一個個燈泡彷彿在預告夜晚的狂歡時刻即將來臨。
「到了。」他淡淡地答,同時打開車門。在同一時間,站在俱樂部外面的服務生也十分迅速的篇小路打開車門,必恭必敬的等她下車。
這個場景她十分熟悉,只不過那時她是躲在陰暗處的偷窺者一雙眼珠子總是不停的溜來轉去,以逮住較容易上手的肥羊。
好快,都已經過了六年。在被迫當扒手的那段時間裡,她壓根沒想過自己會有這麼一天。
一個新的身份,一個新的小路;她不禁感到身心俱疲,到底她必須改造自己幾次,才能應付泉湧而來的親情及感情?
「放輕鬆點。」嚴履知紳士地勾起她的手臂,「過去的一切只是噩夢,未來才是人生。」
他敏銳的心思再次嚇著了她。這人屬迥蟲科嗎?
「同樣的,葉泓理也只是你的過去,他不會出現在這裡,干擾你的未來。」
他錯了。
人算不如天算,嚴履知萬萬想不到,他們竟然會在這個俱樂部碰到葉泓理,並且為他們日後的感情掀起一場軒然大波。
「泓理,你最近到底有沒有睡覺?怎麼眼睛老充滿血絲?」耿青雲實在看不慣泓理的樣子,他最近拚命工作,又經常一夜未眠,這行徑跟自殺無異。
他正在慢性自殺,殺掉自己的感情,也殺掉他殘存不多的人性。
自小路離開他之後,他的心就失落了。沒有了心的泓理就像隻野獸,您意享受吞噬人的快感。
他變得殘酷不堪,對合併、壓迫其他弱小的公司或債務人從不猶豫,總是既快速又殘忍的解決掉他們,然後再尋找目標進行下一波的掠奪。
要是在古代,他這種行為就叫「土匪」;偏偏他走運得很,生在現代又握有權勢,在道德意識模糊的今天,硬是能正名為「強悍」。真是見鬼!連他這個靠客戶「強悍」為生的嚴正律師都快看不過去了。
過去的泓理尚懂得寬容,現在的泓理簡直比禽獸還不如,他再這麼亂搞下去,不把小命搞丟才怪。
「我有沒有睡覺干你什麼事?」泓理沒好氣的回答。他最近已經夠累了,實在沒什麼耐心聽人嘮叨。
「幹嘛火氣這麼旺?」耿青雲大喊冤枉,覺得自己真是好心被雷親。「我只是怕你倒下去罷了。自從小路——」他倏地住嘴。差點忘了小路是個碰不得的話題。
泓理的臉色果然如他預料中的難看。鐵青的臉色再加上充滿血絲的眼睛,耿青雲突然有種誤闖鬼屋的錯覺。
「自從小路怎樣?」泓理的口氣陰寒,神情粗暴。「繼續啊。」
他受夠了……他不過是站在朋友的立場表達一下關心,為什麼泓理會像只發狂的野獸,見了人就咬?他決定做個不畏艱難的人,只要能解開泓理心中的結,一切犧牲都值得。
「繼續就繼續。」耿青雲豁出去了,大不了少了個好友兼大客戶。「自從小路離開你之後,你就完全失去了人性,把自己和別人的生活弄得一團亂。你若是捨不得她,為什麼不去把她要回來?只會折磨虐待自己,同時又搞亂別人的生活又有什麼用?你知不知道現在外頭有多少人等著要你的命……你這麼胡亂瞎搞是想報復小路,還是等別人乾脆給你一顆子彈,讓你自痛苦中解脫?」真是!也不想想自己平時人緣有多差,據說現在排隊等著殺他的志願者至少有一打,害他不得不拜託方老大派出他的「黑杉軍」守護泓理。
「住口!」泓理極力克制自己瀕臨爆發的脾氣。要不是他們現在在俱樂部,他很樂於揍耿青雲一頓。
「面對現實吧,泓理。」耿青雲才不甩他,他老早想一吐為快了。「現在的你等於是個槍靶子,你知不知道方老大的手下已經阻止過幾次暗殺?照你這種掠奪法,有幾條命都不夠送,而且我也不想天天上法庭。」光是應付那些訴訟案他就快累翻了,何況其中還有幾宗是穆笛迎的case,他實在對那惡婆娘沒轍。
「我不在乎。」他什麼都不在乎了,沒有了小路,他的心從此不再完整。天使都走了,他又何懼地獄呢?沉倫算了。
「你不在乎,我在乎!」畢竟他們是多年朋友,他怎能眼睜睜看著好友墮入地獄?「不要因為小路——」他突然不再說下去。
正由前方走來的女子可是小路?挽著她的手臂,在她耳際輕聲低語的男子又是誰?那人有些面熟……他想起來了,是嚴履知,「旋亞集團」的繼承人。那人相當神秘,目前仍活躍於自創的事業中,尚無繼承「旋亞」的打算。
乖乖!就以人的「價值」來評斷,小路這回可真是釣到了一個「超級黃金單身漢」。嚴履知不僅本身就相當富有,背後的靠山更是強硬得出奇。「旋亞」可是國內超強勢的企業集團,泓理的「飛宇」跟人家根本不能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