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毒藥?」喻希柔差點當場癱掉。她抱住已然發抖的身軀,無法想像是誰這麼狠心下這個毒手,方才要不是掄語劍適時阻止,她早就沒命了。
「剛才有誰碰過茶水?」雖然他心中已有譜,但事情還是弄明白點好,以免錯過漏網之魚。
「……姑爺,只有……我。但不是我做的,我發誓!」蒼白著一張瞼,滿面淚痕的小凝跪著發誓,她一點也不明白這件事究竟是怎麼發生的。
掄語劍壓根沒想過與她有關,他心中十分明白誰該負這個責任。
「起來,我知道不是你。」他拉起小凝,並將視線移回死裡逃生的喻希柔。
若跟她說實話,她會相信嗎?不!她不會相信,在她心裡情願相信是邢連的爪牙潛進繡坊所為,也不願懷疑自己的朋友。
她是如此固執,固執得教他頭痛。
洛陽是不能再持下去了,再待下去,不但希柔的生命會有危險,還可能牽連更多無辜的人。
他必須帶她離開,不管她有多不願意,就算要用拖的也要將她拖回京城,遠離這一切危險。只是頑固如她,必定會抗拒到底,絕不可能乖乖合作。
「希柔,立刻去收拾東西,我要帶你回京城成親!」
喻希柔的腦中鬧烘烘的亂成一片,過度驚愕的大腦尚未能消化這道命令。
回京城成親?他是什麼意思?該不會是要她離開洛陽吧?
「你聽到我的話了,希柔。快去收拾東西,不要浪費時間。」再耽擱下去,不知道教人又會使出什麼更卑劣的手段。
他是認真的,要帶她離開洛陽,不,她不要!這是她生長的地方,也是她唯一熟悉的地方,她絕不輕言離去。
「我不走!」她這一生從未離開過洛陽城,現在也不打算離開。
「由不得你!」掄語劍冷冷地說道。
「我不要!」她再次抗議。
但掄語劍一點也不理會她的抗議,自顧自地對著小凝下令道:「去幫小姐收拾東西。」
沒有絲毫商量的餘地,有的只是冷硬的命令。喻希柔發現他又再一次奪走她的主控權,逕自操縱她的人生。
「你不可以強迫我!你不可以硬要我離開洛陽!」喻希柔氣憤的喊道。
「講理點,希柔。」他的口氣不容人反抗。「現在的情勢已經不允許咱們再繼續待在洛陽,在這裡我沒有幫手,縱使有絕佳的武功也不可能打敗所有人,我只有一個人,沒有幫手絕無法順利保護整座繡坊。今天死的是小六子,但明天呢?誰知道下一個倒霉鬼會是誰?」所以只有盡速離開才是上策。
喻希柔知道他的話是對的,再繼續待在洛陽,很有可能逃不過敵人的毒手,甚至牽連更多無辜的人。
但是她好怕,她這一生只懂得刺繡,只懂得洛陽,只懂得為繡訪的生計而賣命,其餘的一概不知。要她離開洛陽就像要魚兒離開水一樣,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生存下去。
「我不走,我就是不要離開洛陽。」心中的恐懼感讓喻希柔變得像頭頑固的牛,拉也拉不動。
掄語劍明白她在害怕些什麼,但現在情況危急、時間窘迫,若想在皇室祭祀大典前交出所有繡品,就必須將所有絲線、原料送到京城,在那裡他人面廣,亦有相當的勢力,動員起來趕工才有可能如期交貨。再待在洛陽,光是應付接踵而至的麻煩就已經心力交瘁,如何再有心思幫她呢?更何況他自己也有掄莊需要照顧,一大堆生意正等著他處理,他已經離開京城夠久了,該是回家的時候。
「我要你走,你就得走!沒得商量。」掄語劍沉聲道,以著無可商榷的語氣及眼光回應喻希柔的頑固,打算日後再向她解釋他的行為。
喻希柔無法相信眼前冰冷霸道的冷酷男子,就是昨夜溫柔體貼的情人。一般女人可能會臣服在他的威嚇之下,但絕不是她,她是喻希柔,喻氏繡坊的一家之主,怎可輕易讓一個男人牽著鼻子走!
「我不走!」她的倔強也不輸他、「這是我家,我有義務保護它!」這裡的一磚一瓦都是她祖先辛苦建立的,怎可說放就放。
「你的義務不單是保護你的家園,同時也要服從你的丈夫,我希望你沒忘記我正是你的丈夫。」
的確,他是她的丈夫,按理說她應該要服從於他,可是……他多日來的明理表現讓她以為他和一般男人不同。
沒想到她錯了,錯得離譜!他和其他男人沒什麼兩樣,甚至比他們更霸道。至少邢連要的只是繡坊和她的身體,他卻硬要她離開洛陽;她生長的地方!
「我們尚未成親!」她不假思索便脫口而出,話一出口,她才驚覺到自己說了什麼。
她這句話讓掄語劍不禁瞇起了眼睛。他應該覺得好笑,但他發覺自己笑不出來,事實上他覺得自己受傷了;任何一個費盡心力卻得不到感激的男人大概都會和他有相同的感覺吧。
「如果我們不算成親,那這些日子我們夜裡所做的『行為』,麻煩你解釋一下。」他故意在「行為」兩個字加重喜,提醒她他們所做的事只有在夫妻間才會發生。
「那是……那是……」喻希柔漲紅著一張臉不知該如何解釋。
「詞窮了吧?」掄語劍涼涼的削她。「別再多說,快去收拾東西,我還得打點繡坊,沒空和你磨菇。」首要之務就是先遣散僕人,發給安家費,再來還得要打包絲線及已繡好的半成品,以陸運的方式帶回京城。
真令人頭痛啊!走水路怕被人劫貨,走陸路又找不到鏢局護鏢,現今唯一的希望只剩京城裡的幫手,希望他們能盡早趕來洛陽會合。但依目前的情況看來,恐怕他是等不到那時候了,只好先行離開。
他這是什麼口氣,說得她好像是只非聽話不可的狗似的!她這輩子還沒聽過這麼自大的口氣,就算是她爹也不曾同她這麼說話過,畢竟她才是賺錢養家的人。
「我們解除婚約!」她再一次不經思考脫口而出,現場頓時一片鴉雀無聲。
不知過了多久,才見掄語劍性感的雙唇透露出溫柔的聲音;柔得危險,溫吞得可怕。
「再說一次。」掄語劍陰柔的聲音跟銳利的眼神令她打從心裡害怕起來。
「我們解除婚約!」雖然害怕,但她的自尊心硬是撐著她說出口。要說出這一句話是如此的困難,但她拒絕讓男人操縱她的人生,她已經受夠了男人,現在她需要的是安靜。「我們……我們解除婚約.反正……反正這樁婚約你原本就不想要。」
「不想要的人只有我一人而已嗎?」掄語劍也跟著火大起來。「你不也想擺脫這樁婚約?」而且還想利用他。
她的確是。她還記得她當初的願望,只是後來發生太多事讓她打消了主意,以為他真是個可以相守到永遠的人。
「對,我就是想擺脫這樁婚約。」不知怎地,她的腦子就是不聽使喚,驅動著嘴巴說出與內心相反的話。
「你想擺脫的是婚約還是我?」掄語劍毫不留情的戳破她的偽裝,「還是你寧願來的是一個聽話的掄語劍?最好能任你胡作非為,不管整座繡坊的安危,只隨你高興?」
「胡……胡說!」他的話令她蒼白了一張臉,她從沒想到他會有這麼殘酷的時候,每天夜裡醒著看護她的溫柔情人到哪裡去了?「我才不是這麼自私的人。」她可是為了繡坊費盡心力,哪有他說的這麼可惡。
「你是。」掄語劍毫不客氣的說,該是有人教訓她的時候。「你想解除婚約,是因為你發現我不是一個可以任你控制的男人。你害怕失去掌控權,所以死守著繡坊,因為你知道,一旦踏出繡坊你就失去掌控權,再也無法享受指揮的樂趣。」
「我沒有!」他為何要把話說的這麼惡毒?又為何她會有心痛的感覺?
「你有!你若沒有的話就不會這麼害怕,就不會失去理智將整座繡坊暴露在危險之中。今天倒霉的是小六子,但下一個呢?是小凝還是其他無辜的僕人?」
她蒼白的臉色令他心疼,但光順著她是無法幫助她成長的,她必須學習妥協,並放寬視野。
「希柔,暫時離開洛陽並不意味著你不會回來。人必須學習接受新事物,並且適應突來的轉變。這個世界很大,你不能以眼前所見的景色來斷定天下,這就好比井底之蛙。」
「我情願當一隻青蛙,也好過到陌生地方當只無頭蒼蠅。」她賭氣的回道。
掄語劍聞言反倒笑了,溫柔的攬住她的肩,在她的額頭印上深深一吻,像是一個保證。
「不要害怕改變,希柔。你曾告訴過我,說你想改變,不是嗎?」
「嗯。」她的確說過,而且他也承諾過要和她一起變。
「兩個人要踏相同的步伐或許不容易,但我答應你,永遠會在前方等你。即使你任性、驚慌、跌倒,也一定會看見我隨時隨地伸出的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