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沒有發現到,每次你要謝人的時候總是渾身不自在,彷彿有人拿刀抵住你脖子似的?」伴隨著輕柔低沉的嗓音而來的是熾熱的雙唇,緊緊覆在她的紅唇上。
好像是吧,不過她已經無法思考了,只能任自己的思緒跟著他的探索游移。
「嗯……」她嚶嚀一聲,算是承認他的話。
「再說一次。」他要求道。從她那迷漾的雙眼中,他看到了激情與困惑。
他要加深她的困惑,因為困惑過後便是醒悟;天曉得他們倆都需要。
「再說一次。」他要求道,也再一次落下唇印。
說什麼?「謝謝你」嗎?雖然這三個字是這麼難以啟齒,不過這句話對他來說似乎非常重要,她不介意讓他開心,只要他的雙瞳不要再那麼銳利,彷彿將狂索她最珍藏的內心。
「謝……謝謝你。」她說出口了,但聲音細小如蚊鳴。
「你說什麼?我沒聽清楚。」她必須釋放自己,也釋放他。
「謝謝你。」她稍微加大音量,免得他耳背。
「再說一次。」他再次要求道。
「謝謝你。」她大聲的說了出來。奇怪,為何原本教人尷尬的道謝,會一下子變得這麼容易出口,不再困難?
「你瞧,真心向人道謝並不困難,不是嗎?」
掄語劍的聲音迴盪在四周,這一瞬間她感到解放,心中那道門鎖也好像悄然掉落。
她看著他,看他眼中讚美的眼神,也看他滿是釋然的表情。但最令她驚訝的是由他口中所輕吐出來的話語——
「我也謝謝你,希柔。」
「該死的論語劍!」
邢氏三兄弟這會兒正斜躺在搖搖欲墜的木椅上,沒辦法,前些日子大廳上的檜木桌椅早給賣了,缺錢嘛。
「這下咱們該怎麼辦了」邢連煩惱不已,怎麼也沒想到那姓掄的傢伙居然如此神通廣大,竟連陶麟莊的絲線也買得到。
想到這裡,邢連不由得又是一陣詛咒,他這輩子還沒穿過由陶麟莊出產的絲帛所裁製成的衣裳,沒門路的人根本買不到。
「實在是令人頭痛哪。」邢起雙眉緊蹙,「掄語劍委實不簡單,居然能在短短七日內就調到絲線,而且還是陶麟莊供的貨。」說到這裡,他也跟邢連一樣眼紅,畢竟不是人人都有幸能跟瀟湘莊的人打交道。
「這有什麼好值得意外的?」邢斷反而是三兄弟中最冷靜的,還能涼涼的放話,「別忘了人家的身份哪!就算掄莊及不上瀟湘莊,可好歹也是京城首富,兩家有生意上的往來,也是當然。」他兩位兄長的見識也未免太淺薄了些。
邢斷的話成功的惹來兩位兄長的白眼。
「你就光會說風涼話。」真不知爹娘給他生腦子是做啥用的?「你若是有其他更好的法子可教訓掄語劍就說出來,否則就閉上你的嘴巴!」邢連忿忿的罵道,他滿肚子怨氣正無處發,這不知死活的傢伙剛好自動送上門來。
邢斷果然十分聽話的閉上嘴巴。耍嘴皮子他在行,但若要他用腦,那不如讓他死了吧。
「都怪楊雲霸那傢伙!」邢起突然間語出驚人。
「怎麼說?」另外兩人不禁異口同聲的問。
「不怪他怪誰?要不是他心思不夠縝密,沒防到掄語劍利用水路運貨這一招,掄語劍哪調得到貨?」
「難道咱們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喻氏繡坊落人姓掄的手裡?」邢連問。他捨不得呀!不單是不甘心繡坊,更是不甘心喻家那丫頭片子,他都還沒上手哩,怎可拱手讓人?
「未必!」
邢起斬釘截鐵的起誓聲,讓原本已陷入絕望的兄弟倆一陣興奮,兩人全張大了一雙細眼,滿懷希望的看看他們的大哥。
「莫非大哥另有良策?」
「那當然。」邢起露出一抹陰狠的笑容,「一不做、二不休,殺了喻希柔!」這也是楊雲霸的意思。
「殺了她?!」兩兄弟不禁大喊。
「殺了她對咱們有啥好處?」邢連不解的問。殺了喻希柔,就算擁有繡坊也只是空殼,很快就會耗盡。
「留著她又有何好處?」此刻邢起的腦子裡想的全是錢,他已經欠了一屁股債。「留著她,她就會乖乖聽你的話,為你做牛做馬賣命一輩子嗎?用點腦子想吧。」
邢連點了點頭,「那倒是。」以喻希柔那丫頭的個性,肯定是不會為他賣命賺錢。
「所以咱們不如找人殺了她,再強佔喻氏繡坊,憑咱們王府的身份和府衙的交情,根本用不著怕。」邢起說出心中的打算,也是楊雲霸打的主意;一但喻希柔死了,楊氏繡莊便可順理成章接手皇家祭祖大典,而成為獨霸一方的繡莊。
「好主意!」邢斷什麼都不會,就是會附和。
「也只好這樣了。」邢連歎道。吃不到喻希柔那丫頭雖有點可惜,但女人再找就好了,犯不著因小失大。
「但是咱們雇不起殺手啊。」邢斷突然皺著眉說道。王府目前的狀況只有一個「慘」字可以形容。
邢起露出一個狡猾的笑容,他會這麼笨嗎?來到要用自己的錢?當然不可能!
「放心,有個傻子自願惹這麻煩。」不用說也知道是哪個傢伙,只有他才會恨喻希柔恨得入骨。
「楊雲霸!」
另外兩人異口同聲的喊了出來。
第六章
有人!
喻希柔隱約感到有一股不尋常的氣息流竄於房間之內,這氣息並不友善,充滿了肅殺之氣。
她還沒能來得及細想,就看到一道銀光閃過眼前,她連忙側身一閃,閃過這致命的一擊。藉由窗外投射而入的月光,她看見一位蒙著面、身著黑衣的男子,眼神裡充滿了殺意。
「你……你是誰?」她聲音顫抖的問。長這麼大,她還是頭一回碰見殺手。黑衣殺手冷笑道:「我是誰你用不著管,只要拿命來!」說完,他的長劍便跟著朝她落下,眼看喻希柔就要命喪黃泉——
「想要她的命,你還得問我的劍同不同意。」隨著這道聲音掄語劍的軟劍倏然飛至,化解了喻希柔的危機。
黑衣殺手的功夫顯然不弱,只不過掄語劍的功夫更強。
只見他一個縱身躍起,手中利劍一揮,強烈的劍氣倏地掃過眼前的木桌,木桌立刻應聲裂成兩半,四迸的木屑有如一根根銀刺射向黑衣殺手。
黑衣殺手在情急之下揮劍刺向掄語劍,結果卻為自己招來致命的一劍。只見掄語劍手中的劍陡地往黑衣殺手的胸口刺去,黑衣殺手一看苗頭不對,連忙側過身以求保命,但仍被掄語劍制中右手臂,登時血流如注,只得棄劍逃命。
掄語劍追至窗口,原本想追出去,但經由月光的照射,他看見驚嚇過度的喻希柔蒼白著一張小臉,可憐兮兮的瑟縮在牆角。
「你還好嗎?」他在她身前蹲下,抬起右手輕撫她冰冷的臉頰。
喻希柔點點頭,一時間還無法開口說話,過了一會兒,她才找回聲音,開口顫聲問:「你……你怎麼知道……我房間……有……人?」一想起方纔的可怖景象,她仍心有餘悸。
「直覺。」其實不單是直覺,自從繡坊屢遭受破壞後,他就一直小心提防著,他早料到對方絕不可能如此輕易罷手。果然,處於暗地的敵人不只想破壞繡坊的生意,還想殺希柔滅口。剛才要不是他的警覺性夠高,後果真不堪設想。
「騙人。」她才不信,他一定有事情瞞她。
「是不是騙人,你可以自己判斷。」說著他握住她的手貼向自己的心口。
喻希柔的臉立刻羞紅,她知道他是故意逗她,以轉移她的注意力。
「怎……怎麼判斷?」
「挖開我的心。」掄語劍的眼神不再戲謔,口氣也變得認真。
這是什麼答案?分明是在捉弄她,她才不上當呢。
「怎麼挖?我根本看不到你的心。」
「同樣的,我也看不到。」他的答案出人意表。
「這……這是什麼意思?」她有種不好的預感,他又準備探索她的心了。
「你知道我是什麼意思。」他將她抱離牆角,不理會她的掙扎,硬是將她抱到床上。
喻希柔抬起一雙困惑的眼,拚命克制逐漸升起的情緒和躊躇不安的心情。
「我……我不懂。」為何他的目光如此灼人?
「不,你懂。」掄語劍捉住她的肩膀不讓她逃避。「你不累嗎?希柔,為何要壓抑自己的情緒?你明明已經怕得渾身發抖,卻始終不讓自己落淚。希柔,流淚並不可恥,害怕也是一個人的正常反應,何苦要為難自己呢?」
掄語劍的話就像一支大鐵錘般敲得喻希柔的心隱隱作痛,她並不是不想流淚,而是多年的習慣使然。從小到大的生活教會她光掉淚是沒有用的,唯有隱藏起真正的情緒,日子會過得容易點。
可是……她真的不累、不怕嗎?天曉得她有多累,怕自己有一天會再也撐不下去而弄垮繡莊,更怕自己會敗給任何一個覬覦她家產的人。她真的好怕,可是從沒有人理會她的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