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段一豪的話說完,襲人早已提腳衝向後廂房,他心愛的小野貓懷孕了?為什麼這麼重要的事沒人告訴他?她到底想隱瞞什麼?
襲人一頭栽進房間,只見錢雅蓉臉色發白的躺在床上,嘴唇毫無血色,呼吸弱得似乎隨時會斷氣。敏兒靜靜的坐在她身邊幫她把脈,神情憂鬱,站在身邊的秋飛也一臉黯然。
「她怎麼了?!為什麼是這個狀況?為什麼?!」面對著即將離他而去的錢雅蓉,他的心有如刀割,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為什麼?」敏兒氣得全身發抖,直想殺人。若不是眼前這混蛋,小姐此刻還好端端的活蹦亂跳。哪會躺在床上受苦?
「不錯,為什麼她會懷孕?你不是每日熬藥汁讓她喝下,照道理沒有懷孕的可能。」他太心急了,顧不得口氣的好壞。
這混帳!她非殺了他不可。她怒氣沖沖的往前就是一巴掌,打得又響又脆,打愣了襲人,也看愣了杵在一旁的秋飛。
「你的意思是我的醫術太差,配的藥方不對噦?」敏兒的雙眼冒火,她豁出去了!管他是不是山寨頭子或是混世大魔王,侮辱她的醫術就是不對!她沮奶奶發起火來,可是六親不認的。
「我並不是——」
「你是。」敏兒一口咬定。「你怎麼不想想是誰害了小姐?
是你!你的慾望害死了她!她明知自個兒的身子不適含懷孕,還不是照祥冒險,就為了給你一個子嗣。」
敏兒的一席話令襲人蒼白了俊臉,半天不能說話。是他的慾望害了她?他對她身體的慾望?對擁有她的慾望?他所需求的不過是長相撕守,能夠隨對看見彼此,守在對方的身邊而已。這個小小的願望為什麼會面臨這麼大的阻力,甚至連他們本身都不自覺的限制住自己?
「我不知道這事,我真的不知道。」他的小野貓為什麼不告訴他已懷孕的事?懷孕是件喜事,他有權知道。
說到這個,敏兒的火氣更旺了,一出門就是快兩個月才回來,他會知道才有鬼。
「你如何能知道?一聲不響的離開山寨,一去就是快兩個月才回來,小姐不過懷了三個月的身孕,要跟誰說去?鬼嗎。」敏兒愈說愈生氣,音量也愈來愈大。
眼看房子要著火了,秋飛趕緊趨前勸架。.「敏兒姑娘,襲人剛回來還搞不清楚狀況,你就別再責怪他了。」秋飛熟練的當起和事佬,寨裡的這位置向來由他穩坐。「而且以錢小姐目前的狀況,咱們實在不宜討度喧嘩,打擾她的安寧。」
「喂,你別說的像是小姐已經死了,她還好得很呢!」這次她能撐得過這一關,著實教敏兒吃驚,她還以為她會香消玉殞。
「她真的沒事?」只要她能活下來,挨再多的巴掌都無所謂。
「騙你幹嘛?」敏兒哼道。要不是秋飛的話有幾分道理,她還沒罵夠哩!
「哪她一為什麼還昏迷不醒。」為什麼不張開眼瞞看看他,他已經回來了啊!
「你若流了一大桶血,包淮你也會昏過去,睡得跟死人一樣。」真受不了這群沒常識的男人,一個比一個蠢。
「她流血了?」這怎麼可以?他的小野貓怎麼可以受到任何傷害?
他那張慘白了的臉竟比小姐的還白,這真是太誇張了。
敏兒幾乎當場笑出來,一肚子的氣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總之你看好小姐就是。我和秋飛大哥先走了。」敏兒拉著楞頭愣腦的秋飛離開襲人的房間,當沒幾分鐘和事佬的秋飛則是滿肚子疑間,敏兒姑娘的情緒變化不可謂不快。
敏兒和秋飛像一陣風似的離開房間,但敏兒那一席話卻盤繞在襲人的心底,久久不能徽去。
他的確自私透頂,他不得不承認。他一味的想要她,一味的限制她,探怕她飛掉。他的愛是不是過重,也過多了?
他承受得起嗎?他的小貓兒承受得起嗎?過去他不願意面對這些問題,但這些隱藏其後的事實,隨著時間流逝、種種事情發生,一件件的浮上檯面,教他無法再逃避。
他該放她走嗎?他能嗎?為什麼僅僅是一想到分離,就教他心痛到難以呼吸,彷彿某人抽走了他的靈魂一樣?
告訴我吧,小野貓。告訴我答案,睜開你的眼看看我,你將會看見一個為情所苦的男人。
也許是心有靈犀,沉睡中的美人兒竟然張開雙眼,回應他心底的呼喚。
「襲……人?」錢雅營虛弱的喚著他的名字,眼眶充滿了淚水。
「是我。」他也哽咽到難以開口,這是他成年以來第一次流淚。
「你回來了。」她好高興,她知道他一定會回來的。
「我回來了。」握住她的手更用力使勁著,給她溫暖,也給她保證。「我發誓我再也不會離開你。」這種心如刀割的分離,一次就夠了。
「我相信你。」他誠摯的眼神令她的心一片暖烘烘,她隨即想起孩子的事。
「我流產了,孩子……沒了。」她的眼淚撲簌簌流下。她真沒用,連孩子都保不住。
「沒關係。」他自己也心痛不己,但此刻他又能說什麼?
「我們會再有孩子的,對不對?」她的口氣殷切,急於聽見襲人的保證。
「對,我們會再有的。」雖然嘴裡這麼回答她,但襲人的心中早已做好決定,他不會再碰她。他不會讓自己的慾望再一次傷害她的身體,他不能。
「你該休息了。」他溫柔的拭去殘留在她眼角的淚水。
「不准再哭了。」再哭下去,她又要倒下了。
「嗯。」她柔順的閉上跟睛,隨即又想起某件要事拉住他的手。
「不要離開我。」
「我不會。」
「永遠嗎?」不知為何,襲人過於溫柔的態度令她感到害怕。
他該說謊嗎?他要如何告訴她,他正考慮把她還給錢家莊這事,即使這會使他如陷地獄,為了她的幸福,他也得咬牙照做。
「你為什麼猶豫?」立場好像反過來了,通常急於要求保證的人是他。
「你別胡思亂想,」他低下頭給她一個溫柔、纏綿的深吻,吻掉她所有的疑慮,「快睡。」
咦,他好像沒給她答案?這是她入睡前的最後一個念頭。
「愛情的力量真大啊!」站在秋飛身旁的敏兒不禁歎道。
「怎麼說?」秋飛打趣的問道。
「你還問?你沒瞧見兩個人都變了嗎?」小姐愈變愈豎強,至於襲人嘛,則有愈趨軟弱之虞。
「這倒是。襲人變溫柔了,不再顯得那樣霸氣。」那可完了,一個土匪寨的大當家要是變成小貓一隻,怎麼令弟兄們服氣?想到這裡,秋飛忍不住擔憂起來。
「別擔心。」敏兒輕拍秋飛的肩頭,示意他不必過度憂心。
「溫柔一點不會使人變得軟弱,襲人仍是襲人。」
「倒是小姐,她——變了很多。」變得對生命充滿了期待,真是件好事。
「哦。」他倒看不出有什麼不同。
「她變堅強了。」她慢慢走到湖邊的草原坐下,秋飛也跟著陪在她身邊坐下。
「要是以前的她,打死她都不會想到為某人犧牲奉獻,她的眼裡只有她自己。」這也是過去主僕不和的原因。
秋飛聞言挑眉,她說的的確很像剛被劫來時的錢雅蓉。
「現在呢。」
「現在的小姐懂得為人著想,懂得接近人群。更難能可貴的是,她想活下去,想和襲人攜手走完人生路。」
「這件事對她來說,很困難嗎?」求生是人類的本能啊!
這也值得大驚小怪?
「很困難。」敏兒十分肯定的回答秋飛,「我曾認為,以小姐孱弱的體質絕對活不過二十歲,顯然我錯了。」說完,她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其中帶著濃濃的祝福和些許的不捨。
「她對襲人的愛使她在這次的流產中撐了下來。我還以為我們就要失去她了。誰也沒料到她竟能表現出如此強韌的生命力。或許是想見襲人的慾望使她用盡全力,拒赴鬼門關吧!」所以說,這就是「愛情」令人無法瞭解的地方。
「這是件好事,你怎麼反倒一臉悲傷?難道你不希望錢小姐的身體能愈來愈健康?」敏兒雖然隱藏得很好,但還是被眼尖的秋飛一眼看穿。
「我當然希望。」既被看穿便不必再假裝下去。「我只是想到小姐既然已有襲人照顧,我也該離開了。一時間忍不住不捨的情緒罷了。」
「沒人要你走啊!大家都喜歡你,也希望你能留下來。」
敏兒既聰明又豎強,頗具麗清之風。走了個麗清來了個敏兒,大伙高興都來不及呢!怎麼可能會要她走。
「謝謝你,秋飛哥,也謝謝大家。」敏兒瞭解大夥兒的好意,但她有自己的理想,無法留在山寨。
「你謝謝大家,但還是要走。」傷腦筋,她怎麼如此固執呢?
「我是要走,但不是現在。」現在仍不是個好時機,小姐的身子還沒完全恢復過來,她還不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