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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頁     湍梓

  「現在呢。」

  「現在的小姐懂得為人著想,懂得接近人群。更難能可貴的是,她想活下去,想和襲人攜手走完人生路。」

  「這件事對她來說,很困難嗎?」求生是人類的本能啊!

  這也值得大驚小怪?

  「很困難。」敏兒十分肯定的回答秋飛,「我曾認為,以小姐孱弱的體質絕對活不過二十歲,顯然我錯了。」說完,她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其中帶著濃濃的祝福和些許的不捨。

  「她對襲人的愛使她在這次的流產中撐了下來。我還以為我們就要失去她了。誰也沒料到她竟能表現出如此強韌的生命力。或許是想見襲人的慾望使她用盡全力,拒赴鬼門關吧!」所以說,這就是「愛情」令人無法瞭解的地方。

  「這是件好事,你怎麼反倒一臉悲傷?難道你不希望錢小姐的身體能愈來愈健康?」敏兒雖然隱藏得很好,但還是被眼尖的秋飛一眼看穿。

  「我當然希望。」既被看穿便不必再假裝下去。「我只是想到小姐既然已有襲人照顧,我也該離開了。一時間忍不住不捨的情緒罷了。」

  「沒人要你走啊!大家都喜歡你,也希望你能留下來。」

  敏兒既聰明又豎強,頗具麗清之風。走了個麗清來了個敏兒,大伙高興都來不及呢!怎麼可能會要她走。

  「謝謝你,秋飛哥,也謝謝大家。」敏兒瞭解大夥兒的好意,但她有自己的理想,無法留在山寨。

  「你謝謝大家,但還是要走。」傷腦筋,她怎麼如此固執呢?

  「我是要走,但不是現在。」現在仍不是個好時機,小姐的身子還沒完全恢復過來,她還不能走。

  她抬頭看看天邊的晚霞,真美!可惜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她該去熬藥了。

  「我得去熬藥了,改日有空再談。」她一骨碌的從草地上爬起來,不待秋飛回應便溜得不見人影。

  秋飛只得對著她遠揚的背影歎息。唉,怪女孩一個!年紀輕輕就有一身好醫術,家庭背景卻是一團謎。待人謙恭有禮,懂得分寸,該發飆的時候又能不懼惡勢力,有情有義,只可惜生為女兒身,多少折損了才能,限制了發展機會。

  「秋飛老弟,你喜歡她?」不知躲在旁邊多久的段一豪突然冒出來嚇人。

  「段老,是您啊!」不然還有誰會用這種銅鑼嗓子嚇人?

  每回和他說話就像在練膽子,他的聲量真是奇大無比。

  「除了我以外還會有誰?」不是他段一豪自誇,放眼全益州的山寨,除了他之外,再沒誰有這麼大的聲音。

  「的確。」據說「凶匪寨」的人都是大嗓門,滿口髒話粗鄙不堪。他個人是沒有什麼意見啦,只不過好奇溫文儒雅的老當家怎麼會跟段一豪是生死之交,甚至在他死後仍交代秋飛他們要和「凶匪寨」繼續往來,保持友好關係。

  「你喜歡剛才那個姑娘?」段一豪銅鈴般的大眼閃過一抹精光,高深莫測。

  「您是說敏兒姑娘?」真是愛說笑。「沒這回事,我只是將她當妹妹看。她的醫術這麼高明,醫好了不少弟兄的病痛,我對她敬佩萬分。」但也僅止於此而巳。

  「哦,這樣啊!」段一豪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眼中充滿算計的光彩。

  「我是來向你辭行的,我和手下要回山寨去了。」段一豪朝秋飛輕點一下頭,算是告別。

  「這次承您大力相助,感激不盡,若非您的幫忙,『清靈寨』早就化為烏有了。」哪還能在此閒聊談天。

  「不必放在心上,」段一豪用力大拍秋飛的肩頭,差點把他拍到地下去。「你欠我的人情,我會連本帶利跟你算個夠。」他段一豪從來不做虧本生意,和老當家大大不同。

  秋飛聞言不禁汗毛豎立,根根站起來報數。真恐怖,不知道段老會出什麼主意要他還這個人情,該不會是要娶他那粗野奔放的女兒吧?思及此,秋飛嚇出一身冷汗。他雖未曾見過段雁舞,但光憑她那響遍益州山區的粗魯名號,就不難想像她的蠻勁。再加上段老可柏的長相,不用多想也知道,歹竹絕對不會出好筍。她的長相必定十分醜!

  「哈、哈、哈!別一臉白癡相,這個人情不會太難還。」段一豪再度敲起大鑼,笑聲響徹雲霄。

  秋飛卻是一臉青白!

  「再會了,秋飛老弟,等著我出招吧!」段一豪手背在身後,得意的仰天長嘯轉身離去,留下秋飛一個人杵在原地深深歎息。

  好一個多事之秋!

  自「清靈寨」差點被攻破之後,襲人更加謹慎的看守山寨,不但加強了崗哨的守衛,下更多的偵測地點,以防錢衛然再次攻擊。

  早該讓她走的,不是嗎?早放了她,就不會有那麼多麻煩,更不會議錢衛然有燒燬山寨的機會。雖然他只燒了柴房及西廂房,但對「清靈寨」而言,任何一磚一瓦都是老當家的心血,也是大伙共同的回憶。現在他們雖然重建了西廂房及柴房,卻也只是模仿,建得了屋形卻築不起過去那段成長的歲月。

  他的理智一直催促著要他採取行動,然而他的感情卻背道而馳。

  一個月前的今天他答應自己,要將小野貓送回京城,一個月後的今天卻不見自己有絲毫行動。他是怎麼了?他不是一向果斷豎決,只要是做好的決定就從不拖延,為何這次會讓他難以行動,光想到要分離就痛苦不堪呢?

  「襲人。」

  促使他變得躊躇不安的美人兒此刻正用最甜美的聲音呼喚他,襲人覺得自己稍稍堅強的決心又軟化下來了。

  「怎麼了?」他的小野貓正站在他身邊,從背後張大雙臂緊摟坐著的襲人,就像一隻向主人撒嬌的貓瞇。

  「沒事。」

  怎麼會沒事?她想問他這一個月來,他為什麼不碰她,僅僅只是擁抱她?

  就連他的擁抱也變了,變得小心翼翼,好像她是一座易碎的陶俑。他仍舊在每晚臨睡前親吻她,仍舊熱烈,同樣纏綿,但除此之外就沒別的。以往熱吻之後的熱情舉動全消失了。她變醜了嗎?流掉孩子之後就不配再稱為「女人」了嗎?

  她愈想愈難過,豆大的淚珠一粒接著一粒,欲罷不能。

  「發生了什麼事?你為什麼哭?」原本被纏得十分愉悅的襲人很快的便發現滴在肩頭的淚水,他慌亂的轉頭將錢雅蓉攬過身,讓她坐在自個兒的膝上。

  「你在生氣,對不對?」一定是這樣的,否則怎麼會不碰她?分明是在同她嘔氣。

  「我?」真是胡說八道,他哪有氣可生?就算有也是對自己,怎麼捨得生她的氣?

  「我沒生氣。」她的身體才剛恢復,可能還有點情緒失調,讓著她一點好。

  「還在騙我,你明明就在生氣,你氣我沒有照顧好自己,流掉孩子讓你當不成父親。」她愈說愈難過,差點喘不過氣。

  欲加之罪,何患無詞!他連她懷孕的事都不知道,哪會拿這事來大作文章。他的確難過,畢竟那是他的孩子,雖然是未成形的嬰兒,但仍是他的骨肉。

  他在乎的是她,偏偏她一點也不懂,無法瞭解他夜夜難眠,睡在她身邊卻又不能碰她的痛苦。對他來說,這種酷刑有如身陷地獄,他卻心甘情願的忍受下來。他為的是什麼?

  還不是為了這個小苯蛋!她卻莫名其妙的紿他扣上一頂大帽子,說什麼為了流產的事生氣,惹得他不生氣都不行。

  「看著我。」他勾起她的下巴,強迫她看他。「你哪來這種荒謬的想法?」真是欠揍。

  被襲人捉住下巴的錢雅營,反正要逃也逃不了,不如直言算了,心意既定,她卯上他的眼睹。

  「誰教你的舉止怪異,跟以前都不同。」她豁出去了,什麼教養和矜持,全去死吧!

  真會冤枉人,他不是更溫柔、更保護她了嗎?這也叫「舉止怪異」?

  「怎麼個怪法?」他可以寵她、讓她,但絕不允許她無理取鬧。

  「你——」她不好意思的垂下眼瞼。想歸想,跟說出之間還有一段距離。

  「你——」襲人低聲的威脅,他最討厭做作的女人。

  「好嘛!」豁到底了!她閉上眼睛不敢看襲人,辟哩啪啦的開口說清楚。「都是你啦!你不碰我了,我一定是變醜了,要不然就是你還在氣我流產的事,否則怎麼會到現在還不跟我親熱。」

  沒反應?她一定說中事實了。

  「張開眼睛。」襲人真會被她氣死,這小妮子滿腦子漿糊,苯得徹底。

  相處了近半年,她不會聽不出火山爆發前的徵兆。她趕忙聽話,張太一雙無辜的眼睹看著襲人。

  「苯蛋!你聽清楚了。」這是他第一次解釋,也是最後一次。「我不碰你,不跟你做愛是因為我愛你,怕你再次懷孕,生命會有危險,並不是因為你變醜了或是流產的緣故。」

  「真的?」她不敢相信,原來從頭至尾都是她亂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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