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溫玉聽得一頭霧水,事情好像很複雜。
「就是收養我們的人。」小姑娘不情願地解釋,叛逆全寫在眼底。「我們四個人原本都是棄嬰,是爺爺收留我們並把我們養大。」
原來如此。溫玉點點頭,總算有了初步瞭解。
「臭丫頭,屁可以亂放,話可不能亂說。」粗暴男子顯然很在意小姑娘的指責,憤怒地跳腳。「告訴你,這房子我可不是搶來的!當初是你爺爺拿著房契來跟我借錢,說什麼哪個小子發燒,趕著要救命錢。我見他可憐,才答應拿走房契借錢給你爺爺。你爺爺自己還不出錢,腿一伸懦屁這能怪誰?而且話說回來,要不是我心腸好,老早趕你們出去了,哪還能留你囂張?」
「是、是,你要是真的這麼好心,為什麼不乾脆滾出我爺爺的房子?」小姑娘不假辭色地還擊男子這番話。「說什麼好心腸,根本是因為貪圖我們可以不花一毛錢為你做牛做馬,才沒有趕我們出去,你以為我不知道嗎?」明明是為了自己的私慾,還滿嘴仁義道德,噁心死了。
「你這該死的臭丫頭,看我怎麼修理你!」再也忍不住小姑娘鋒利的回嘴,粗暴男子捉住小姑娘的手,揚起手猛揮。
啪!
男子這一擊沒有打中小姑娘,溫玉倒是平白挨了一掌。
「這位公子,你說話一定要動手動腳嗎,就不能文雅些?」溫玉歎了一口氣,無奈地看著被打亂的袖子,幸好對方個子不高,否則一定打中臉。
「呢……」糟糕,打錯人了。「總……總之,都怪那個奧丫頭,誰教她滿口胡謅。」
「我才沒有胡謅!」小姑娘很不服氣。「這本來就是我爺爺的房子,是你土匪,強佔我們的房舍!」
「我土匪?」男子這下當真火了。「好,既然你這麼說,馬上給我滾出去,一步都別想再給我踏進來。」
「我不走,這是我爺爺的房子!」小姑娘很倔強,死也不肯離開。
「我們也不走,我們絕不離開爺爺的房子!」另外三個小孩不知打哪兒來的勇氣,也站出來支援他們的大姐姐,氣得男子全身發抖。
這時溫玉就算再遲鈍,也察覺到苗頭不對,連忙彎下身對孩子們說。
「你們還是走吧!」他苦口婆心地勸道。「你們這樣一直賴著不走,也沒好處。不如先跟我回去,先安置下來再說。」看那男子一副氣到快得失心瘋的模樣,難保不會動手殺人哪。
「不,我們不走,我們就是不走。」小姑娘的眼神充滿了難以撼動的堅決。
「就算是死,我們也要死在這裡,跟爺爺作伴。」反正他們身無分文,出去也是死路一條,與其沿街乞討,不如死在自己的房子,還比較有尊嚴。
「小姑娘——」
「別理她!」男子覺得他聽夠了,決心讓她好看。「她想死,老子就成全她,讓她和她的爺爺埋在一塊兒!」
男子語畢大腳一踹,照例又是踹中溫玉,他痛得彎下腰來,呻吟不已。
「公子!」
在場所有人都相當關心他的傷勢,包括那個老打錯人的惡霸。
溫玉搖搖手,表示他很好,呃……是一時之間死不了,不過他得快解決這個問題,免得真的淪為亂棒下的亡魂。
「你……」老天啊,真痛。「你要多少錢才肯賣這房子?」
疼痛之下,溫玉居然隨口吐出解決之道,等他發覺自己說了什麼後,也和在場的所有人一樣愕然。
「你……你要買這破房子?」其中最驚愕的當屬粗暴男子。
「你沒有騙我吧!」這破房子也有人想要?
「沒騙你。」驚愕過後,溫玉突然覺得這樣也沒什麼不好,至少這些孩子們不必流落街頭。
「可你有錢買嗎?」男子一聽有賺頭,賊溜的雙眼頓時射出精光。
「我當然有——」
不,他沒有。他忘了冬舞曾交代過,不准跟帳房拿錢。而且他身邊的錢老早被搜光,連一塊值錢的玉珮也沒有。
「你到底有沒有錢?」男子不耐煩,捉著溫玉猛問。。
「我……」溫玉很想說他沒有錢,然後就這麼說聲抱歉下台一鞠躬走人,可孩子們的眼光教他開不了口。
孩子們的眼睛,閃爍著前所未見的光芒,彷彿他們的希望就繫在他的一念之間,他們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他的回答。
「我……」他吞吞口水。「我——我沒有錢。」
孩子們失望的表情昭然若揭。
「但是我有——」
孩子們的眼睛又燃起希望。
「我有……」他有什麼?一時之間,他也想不出來。
「喂!姓那個那個什麼的……」
粗暴男子一時想不起溫玉的姓名。
「姓溫。」
「好,姓溫的!」男子火冒三丈地罵道。「你要我是不是?你一會兒說你有錢,一會兒說你沒錢,一會兒又說——等等,你說你姓溫?」
「是,敝姓溫,單名一個玉字。」溫玉搞不懂粗暴男子為何老問他的姓名,但還是據實以告。
「溫……玉?」這個名字聽起來怎麼有點耳熟,好像是……
「你不會剛好就是那個溫善人的兒子吧!」粗暴男子一臉狐疑的打量溫玉猜測,只見溫玉面露驚訝之色的回道。
「公子認識在下?」他們之前沒見過啊!
溫玉正在納悶男子為何知曉他的姓名,而先前一直叫囂不已的男子此時反倒沉下臉,腦中反覆地推敲。
原來這小白臉就是大名鼎鼎的溫凱子,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粗暴男子不禁露出一個得意的微笑。
他曾聽人說過,溫家如今已經被這小白臉敗得只剩祖宅,其餘的資產當的當、賣的賣,一毛不剩。雖然聽說娶了個能幹的老婆,但仍無法挽回溫家的劣勢,尤其他又喜歡濫做好人,除夕夜開倉放糧就是一例。
嘿嘿,濫做好人,他尤其喜歡這一點,這給了他敲詐的機會。
「溫少爺,小的有個提議。」男子忽地說道。
「啊?呃……你說。」溫玉又被男子弄糊塗了,這人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和善。
「方纔你不是說要跟小的買這房子嗎?」男子笑得這麼和氣,其實是有不軌的企圖。
一我是說過。」談起這事,孩子們的眼睛又迸出亮光。「可是…
…我沒錢。」溫玉不忍心讓孩子失望,但是他實在沒有辦法。
「沒關係,小的不要您的錢,小的要您的房子。」這就是男子的企圖!他早料準了溫玉拿不出錢,所以打定主意要跟他交換更值錢的東西。
「你是說……」溫玉不確定自己有沒有聽錯。
「沒錯,小的說的正是您的祖宅。」男子說得像上市場買菜一般容易。「小的是想,既然您沒有錢,又想幫助這些孩子,不如咱們來交換房子,完成這筆交易,彼此都輕鬆。」
「胡說!」
溫玉還來不及消化男子的提議,小姑娘反倒先衝出來抗議。
「你這根本是打劫、是土匪!」說什麼對彼此有利,根本都是他一個人在受益。
「怎麼樣,溫少爺?」男子懶得理會小姑娘,他有大生意要做。
「我好像忘了告訴你,咱的手上握有這四個小毛頭的賣身契,隨時可以把他們賣了。」敢情他腦子靈光,懂得在老頭借錢時逼他簽下這一份契約。原本氣昏了頭,想趕他們出去,幸好這姓溫的傢伙即時介人,否則他可就虧大了。
「趕快做決定,溫少爺。」男子趁勢逼溫玉。「你若覺得這樁生意不划算,小的絕對不會勉強,只是下午小的就會把這四個小麻煩帶到市場上便宜賣掉,讓他們再也看不到爺爺的房子。」
男子這一番話,等於是在逼溫玉一定得把祖宅給他,否則就要讓這些孩子們從此分道揚鑣,浪跡天涯。
溫玉看看四個孩子,最大的女孩看起來不過十幾歲出頭點小的可能只有五歲。突然間,他覺得心好疼。如果他們真的被帶到市場拍賣,誰曉得會被帶去什麼地方,過著何種豬狗不如的日子?
」「我和你換。」溫玉平靜地說出他的決定。「我用溫家祖宅和你交換這棟房子和這些孩子的賣身契,從今以後,不許再來打擾我們。」
「成交。」男子爽快地答應,嘴越咧越大。
難怪人家會傳說他是溫凱子,一點兒都沒錯!
粗暴男子在一旁得意地大笑,孩子們則是爭先恐後地跑到溫玉的身邊,將他團團圍住。
「沒事了嗎,大哥哥?」最小的孩子又懼又怕地捉住溫玉的袖口問道。
「以後我們就跟著你了,對不對?」問話的孩子,眼神清澈,卻又隱隱流露出害怕,一如其他孩童相同的眼眸。
他們害怕,再一次被丟棄。他們害怕,親愛的人又要離開。在他們稚嫩的心靈裡,只是想要一個家,僅此而已。
「對,以後你們都跟著我。」溫玉張大手,把孩子們納入他的羽翼之中。「從今天開始,我們就是一家人,再也不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