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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煓梓

  「跟一位高人。」

  有講等於沒講。

  「跟哪一位高人?」她不放棄的追問。

  「隱居在深山的高人。」他挑眉。「別想跟我打聽他的居處,他教完我武功以後就突然不知去向,我也不知道。」

  「騙人。」小器得要死。「哪有師父教完徒弟就走人的?你一定是怕我找他,故意不告訴我。」虧他長得高頭大馬,卻是小鼻子小眼睛,一點都不大方。

  「我沒有必要騙你,我是真的找不到師父。」他歎氣。「三年前,我練完了所有功夫,他老人家便說再沒什麼可以教我,隔天我就發現他房間的桌上擺了一封信,叫我不必找他。」當時他也很錯愕,尋了他許久。

  「真可惜。」她才想跟他拜師,沒想到只能拜回憶。「不過你是怎麼遇見你師父的,說來聽聽。」

  她這一問,可當真問出了前塵往事,她不曾參與的那部分。

  「這得從我小時候說起了,故事很長,你確定要聽嗎?」他懷疑她有那個耐性聽他廢話。

  「當然。」她就是想打聽他的前半生。「怎麼說我和你也算青梅竹馬,總得關心一下。」要不然人家會說她冷血。

  「謝謝你哦。」他禮貌的道謝。「只不過自從我們再次相遇以來,你不是拿劍砍我,就是拖著我比東比西,我一點都感覺不到『鄰居』的關心。」這還不冷血?

  「那是……那是……」她臨時想不到話反駁。「反正你也沒吃虧啊,比賽的結果都對你有利,還抱怨什麼?」

  這話倒是說的十分中肯,也罷,就別再捉弄她了。

  「遇見師父,是十年前的事。」走人回憶的長廊,賈懷念的語氣忽地轉為幽然。「當時我十二歲,剛喪母,正彷徨不知所措的當頭,師父正好出現,從此我就成為他的徒弟。」

  「你娘那麼早就死了?」甄相思被這訊息嚇到。「那時她不是還很年輕?」而且貌美,要不是頭腦有問題,風俗又不鼓勵再嫁,老早一堆人擠破頭等著娶她。

  「她死時還不到三十歲。」卻早早離開世間。

  「她是因病去世的嗎?」甄相思沒忘記他母親體弱多病,精神狀態也不太好。

  「嗯。」他點頭。「自從我們離開金陵,搬回故鄉之後,我姐的身體一天壞過一天,到最後終於變得恍恍惚惚,連每天必定在我頭上插花的事兒也給忘了。」回憶起那段辛苦的日子,他的嘴角不禁泛出一個苦澀的笑容,看得人好難過。

  「當時你娘的病一定很嚴重。」否則不會忘記這麼重要的事情。

  「沒多久,我娘就過世,家業由我一個人撐。」淡淡的移轉話題,賈懷念不想一直圍著這話題打繞,沒想到卻開啟另一個話題。

  「你有家業?」她的眼睛睜得圓滾滾。「可是……我記得你爸沒留下什麼給你。」實際上他們挺窮的,好幾次跑來跟她爹借錢。

  「我爹的確沒留下任何東西給我。」除了回憶。「但我娘這頭可是地方上的望族,家裡十分有錢。」

  「耶?」她呆愣。「你是說,你娘本來是千金小姐?」難怪氣質和一般人不同。

  「沒錯。」他重重歎氣。「我娘本生長在富貴之家,自幼家教甚嚴,沒想到在一次遊園中與我爹相遇,兩人一見鍾情,趁著大半在私奔。」

  哇,好浪漫哦,他娘真有勇氣。

  「然後呢、然後呢?」快招。

  「然後……」她作夢的樣子把他逗笑。「然後他們就逃到金陵落腳,而礙於顏面,外公也不想把他們找回去,之後他們就生下了我,和你成為鄰居。」

  當然他是長話短說,每個人都知道私奔的日子不好過,非但會成為人們的笑柄,還會有道德瑕疵上的問題。不過幸好他爹娘掩飾得夠好,他不說,她還不知道他們是私奔的哩。

  「難怪你娘會那麼思念你爹,原來是一見鍾情啊!」她先是感歎他爹娘之間的偉大愛情,後突然想到,她和賈懷念算不算是一見鍾情?

  突兀地掉頭瞪他,甄相思滿腦子都是疑問。如果他們算是一見鍾情,那讓她「鍾情」的是哪一個賈懷念?長得一身肌肉、迷死人的他?還是頭帶菊花、要她幫他復仇的他?

  唉,煩死人了,為什麼連這麼簡單的一件事,她都要琢磨個半天,還是繼續聽故事好了。

  「你外公既然都已經下定決心不管你們母子了,為什麼還會把你們接回去?」她提出另一個疑問,沒齒難忘她是怎麼追著牛車跑、喊他不要走的傻事。

  「因為他的兒子部死光了,沒有留下繼承人,不得已只好把我接回去。」賈懷念提到他外公時語氣特別冷,似乎對這老人頗有意見。

  「因為瘟疫嗎?」除了這可能性之外,她想不到什麼原因可以一次奪去那麼多條人命。

  「不,是因為翻船。」他冷笑。「在一次慶典的遊湖活動中,外公全家所搭的畫舫不幸翻覆,船上的人沒有一個人生還,其中包括眾多叔伯及其家眷。我外公因為有事不克參與,因而逃過一劫。」只是後來終究抵擋不了死神的召喚,病重撒手人寰。

  「真可怕。」她誤會他的臉色不好是因為往事的緣故,趕緊改口。「呃,我是說幸好你外公還活著。」

  他聳聳肩,不予置評,彷彿他外公的死活,與他不相干似的冷漠。

  「你很討厭你外公,對不對?」看穿他的心思,她大膽的問。

  「或許吧!」他承認。「我不曉得該怎麼對一個只懂得利益的人表現出尊敬,到最後他甚至把我娘囚禁起來,任我娘一個人抑鬱而死。」

  而他的日子也沒好過到哪裡去,九歲大的他既得忍受與親娘分離之苦,還得在眾多夫子的指導下,學習這、學習那的。

  稍一不順,外公就板起臉拿出籐條打到他學會為止,至今他的背上仍留有極淡的疤痕。

  「我很遺憾。」甄相思十分難過的表示同情,為他娘、也為他。

  「不必覺得遺憾,因為過不了一個月,他也跟著過世了。」

  也許老天也看不起他外公的作為,才會順道把他拖回地府。

  甄相思不知該說些什麼,她萬萬沒想到,僅僅一次揮手再見,他們從此不但分隔兩地,生活也起了大變化,早知道當初死活都該把他留下來,也不至於有今天。

  「你外公過世了以後,你一定把他留下來的產業都給賣了。」她歎道,畢竟他那麼討厭他外公,這麼做也是人之常情a  「不,正好相反。他死後我反而更加努力學習如何管理家業。」賈懷念好笑地看著一臉悵然的甄相思,開頭他就說過自己繼承了家業,她又給忘了。

  「可是當時你才十幾歲……」她驚訝到結巴。

  「十二歲。」他笑著接話,以免她尷尬。「我打賭那時候你還在玩,從沒想到你可憐的鄰居已經一肩挑起所有家業,硬著頭皮學習怎麼和人做買賣。」

  他話說得雖輕鬆,可言談之間不經意流露出辛苦。一個十二一歲大的少年如何在商場上立足呢?甄相思納悶。那時她最大的煩惱也不過是發現自己的葵水在某一天早上光顧,並叫得跟發生兇殺案般誇張,畢竟那天以前她從沒見過那麼多血嘛,而且還是從自己的體內流出。

  不過說到血,她突然想起自己好像沒落紅,一般女子在初夜時不都會痛得生不如死,留下一大片血漬?難不成,她的生理構造異於常人,要不就是她生性放縱,連病帶血都一併省了,這真可怕……

  「怎麼啦,相思?你怎麼好像一副見到鬼的模樣?」眼睛瞪得跟銅鈴一樣大。

  「我……我突然想起自己好像沒有落紅。」她一臉呆愣的指著自個兒的臉,看起來十分緊張。

  「我知道你沒有落紅。」相較之下,他雙手枕於腦後的態度反倒顯得太過悠閒,引來她的注目。

  「你、你發現到了?」不會吧,這麼敏感。她也是到現在才想起。

  「我有眼睛。」他用她小時候說過的話回敬她。「沒落紅就沒落紅嘛,幹嘛這麼大驚小怪。」真是。

  「可是、可是……」她哇哇叫。「可是一般女人第一次不都會落紅嗎,為何唯獨我不會?」雖不至於一定要和人搶貞節牌坊,但她也不想成為怪物啊!

  「因為一般女人不練武,你練,這就是你為何沒落紅的原因。」他耐著性子解釋她未落紅的原因,成功堵住她的叫囂。

  她因為練武,所以不會落紅,是這樣嗎?這是什麼理論?

  「只要是練過武的女子,都不會落紅?」她心存懷疑的質問賈懷念,有點不相信。

  「不一定。」他進一步解釋。「有的人會,有的人不會,視練武的激烈程度決定。」

  「你的意思是……我的程度比較激烈?」這個解釋聽起來還滿合理的。

  「當然。」他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你還記不記得十五歲那年,有一回你從馬背上摔下來,胯下留了一大灘血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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