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意她的反應,非常、非常在意。
「我們有數十名會計師、證券分析師、律師、評估師……每個人都是具有豐富操作經驗的專家。」他滿滿自信的道:「向財集團的首席合夥人,更是資深的財務專家。」
蘿樺輕喟了一聲。他的理論,只有一個──適者生存。
聽見她微微的歎息聲,他像被潑了冷水一般,噤了口,他冷冷的望定她。
「雖然商場上的競爭在所難免,強者生存、弱者淘汰也是必然,但是……強行吞奪,不是對弱者太殘忍了嗎?」
她不想對他有任何挑釁,只是,他曾說過要併吞殷氏,這話令她畏懼,雖然他沒有採取任何行動,正因為如此,她希望能在他進行掠奪之前,瓦碎他強者稱王的霸念。
瞇起眼,他嘴角噙著笑。「妳在擔心什麼?殷氏嗎?」
「我不想談這個。」他的笑,令她心生膽寒。
她很明白,不管她是不是在他身邊,當他的女友、或是妻子,只要他盯上的目標,他絕不放過。
這層認知,讓她規避了這敏感的話題。
沓恩的大手伸向桌面,覆住她的蔥白柔荑,他的笑容因為她臉上的懼色而加深。
「和我在一起,妳可以擁有全世界。」
他自豪的語氣,像對她罩上一層鐵罩。
她知道,她逃不開他的手掌心;當然,她也不願逃開。
對上他銳利的黑眸,她不知道,什麼時候她才可以找回七夕夜裡那雙深情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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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家的大宅裡,透著詭異的寂靜。
今晚,右美雲因為身體不適,未和殷震一同出席商界朋友所舉辦的酒會。
沉重的腳步聲,在寂靜的長廊上,產生低沉的回音。
愈來愈迫近的詭異,讓她一顆心如搖搖懸旌,冷汗涔涔,感覺到有一雙手按住她的肩,她驚嚇的彈坐起。
「啊……」
「媽,妳怎麼了?」矯田健困惑的皺著眉頭。「妳看起來像是作了惡夢。」
「我……」回魂定望,錯愕的一雙眼,失了魂。徐徐吐了一口氣,右美雲拿手按住額頭。
她是作了惡夢沒錯!
一場纏了她二十多年的夢,至今,仍是不放過她!
「你怎麼進來了?」她有所顧慮的朝門口望去。殷震不喜歡他進入他們夫妻的臥房內,因為田健曾經翻過他的私人東西。
「放心,叔叔還沒回來!」矯田健的口氣頗為不悅。「你們就非得防我像防賊一般嗎?」
「不……不是這樣……」右美雲滿臉為難。
「算了,這種事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妳不必向我解釋什麼,反正我是個拖油瓶,走到哪裡都讓人嫌礙眼!」他走向房內一個矮書櫃,彎下身,隨手拿了一本書翻看。
「田健……」右美雲的眉頭輕鎖。若是讓殷震知道田健進來房內,翻動他的東西,她怕殷震又會不高興。「我們到客廳去。」
甩掉手中的書,矯田健滿心怨。「我是妳兒子耶!我媽生病了,我這個做兒子的拿藥進來給她吃,也犯了大忌嗎?」
看向桌子,藥和茶擺齊在桌面,他的確是拿藥進來給她。
輕歎了一聲,「你……你別翻你叔叔的東西。」
不滿的情緒高漲。「他的女兒可以隨意進出你們的房間,妳的兒子卻不能……妳陪他睡了將近二十年,妳的兒子在他眼中,還是一個拖油瓶。」
啪地一聲,右美雲氣得打他一巴掌。「你說什麼?你叔叔讓你受高等教育,你……你怎麼說出……說出這種話?」
「我哪一點說錯了?」恨恨的瞪向母親,矯田健怒咆著:「我說的是事實,只是妳不敢聽,因為妳心虛。從小到大,妳和叔叔把蘿樺捧在手心呵著、疼著,我呢?犯了一點小錯,管家會罰我、僕人會罵我……」
「那是因為你摔壞了東西,你太調皮。」
「如果我是叔叔的親生兒子,我不相信管家會罰我、僕人會罵我。」從小不滿的情緒累積,造成今日的偏激。
冷笑著,矯田健斂起過於激動的情緒。
「今天,我不是來和妳討論這些的。我要妳告訴我,當年為了什麼,妳要和我爸離婚?」
他不記得自己是否曾問過這種問題。小時候,他對父親的印象,只是一個常打妻兒的酒鬼,甚至他到殷家二十年了,那個酒鬼也沒來看過他。
心口一震,未料及兒子會問這個問題,右美雲當場愣住。
「你……你為什麼要……要問這個?」
「很奇怪嗎?我沒有權利知道原因嗎?」
「這……」
「除了他打妳之外,還有其它的原因嗎?」他不耐煩的問。「妳不說,我就耗在這裡,等叔叔回來。說不定他一回來,看到我在他房裡亂翻他的東西,會氣得當場心臟病發,一命嗚呼。」
「田健……」右美雲無奈,原先因感冒而產生的頭痛,更加劇烈。「好,我告訴你。你爸懷疑我在外面有別的男人,甚至懷疑你是我和別的男人生的……他一直說要殺了我們母子倆,還曾經把我們綁在屋內,開瓦斯要把我們母子毒死……要不是……要不是鄰居發現得早,說不定我們……」
「妳真是讓我感到羞恥!」
傷心的流著淚,右美雲急急解釋:「田健,你要相信我,我絕對沒有做出對不起你爸的事,他因為生意失敗,每天暍得醉醺醺的,胡言亂語。」
定定的看著母親,矯田健嘲諷的掀著嘴皮。「以我在殷家的地位來看,我的確不是妳和叔叔偷生的!但我還真希望我是妳背著那個酒鬼,和叔叔偷生的!至少,私生子比拖油瓶來的強多了!」
恨恨的丟了話,矯田健怒瞪了她一眼,悻悻然離去。
愣坐在床上,呆望著兒子離去的背影,右美雲欲哭無淚。
當年,她怕兒子在富裕家庭中,會不懂得珍惜感恩,不敢放縱他為所欲為,沒想到,卻反讓他產生不平的心態。
是她錯了嗎?真的是她做錯了嗎?
兒子離去前的那一句話,彷若一記重拳,狠狠捶在她胸口上。
她苦心栽培的兒子,竟然會說出那種令她傷心欲絕的話。
傷心的淚水在她臉上奔流,兒子的偏激一如他的父親……憶及過去的慘痛,她哭得更傷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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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他要來,她特地去買了一顆大西瓜。
桌上鋪著報紙,她把西瓜放在桌上,愣看著西瓜,等著他來。
她查不到他的任何數據,請徵信社幫忙查詢的結果,只知道他在韓國的總公司任職三年,其餘私人的事,完全查不到。
在困惑之餘,更令她堅信,他一定是昊天!
阿姨不也和她說,他被一個韓國人帶到韓國去了。
又圓又大的西瓜,讓她憶及她到鄉下去的時候,那時調皮的他,還帶著她到別人的西瓜田里偷採西瓜,碰巧西瓜田的主人來了,他拉著她拚命的往前跑,西瓜還緊緊的抱在他的臂彎中。
那時,他用手刀剖開了西瓜,兩人高興的吃著﹐心口的甜蜜和西瓜的汁甜成正比……
「在想什麼?」
沓恩進來好一會兒了,就看她盯著西瓜直望,唇邊還有盈盈淺笑。
一顆西瓜,有那麼好看嗎?
低沉的聲音,拉回她的心神,給他一個笑容。「你來了。」
「妳要請我吃西瓜?」
「嗯。」她點點頭。「可是,我沒有西瓜刀。」
看著桌上那個西瓜,他想也不想地說:「我來。」
脫下西裝外套,捲起襯衫的袖口,他大手一伸,手掌側立在西瓜上方,使勁劈下,西瓜立刻剖成不規則的兩半。
好熟悉的動作,他來台灣,還沒吃過西瓜,怎麼他感覺到這動作,他似乎非常熟練?
抬眼,看她的雙眼直盯著他看,似乎想從他身上讀取什麼。
他斜撇著唇。「西瓜切好了,我們要怎麼吃?」
他不露半絲困惑的神情,不讓她察覺他有何異樣。
「哦,我去拿湯匙。」
她小跑步到廚房,長髮飄動的背影,煞是美麗。
把一根湯匙給他,她在他對面坐下,拿著湯匙,挖著西瓜肉吃。
她的吃法,讓他的眉頭皺起,手中的湯匙一丟,他把西瓜再扳成兩半,拿著就吃。
「這才是男人的吃法!」
她看著,一愣,昊天倒沒說過這種話。
低頭笑著,笑他連吃個西瓜,也要展現男子氣概。
再抬眼,發現他的襯衫上沾了西瓜汁,她抽了一張面紙,幫他擦著襯衫。
他灼熱的眼神盯視著她﹐心口怦跳,收回了手,她坐回位子上,吃她的西瓜。
「妳和那個昊天,是怎麼認識的?」他漫不經心的問。
水眸中透著驚訝。「你確定要我說?」
他一反先前她提及昊天名字時的大怒,驚詫之餘,她心中暗喜──至少,他不再排斥從前的自己。
她多提一些,或許……
「不要!」
他的心中,仍是矛盾。
她的出現,勾起了他尋找失落記憶的念頭,卻又令他矛盾,他不怎麼喜歡那個和她有著共同回憶的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