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匯給我?怎麼匯?如果你銷聲匿跡,那我兩萬塊找誰要?你不會是想請我住到『白宮』裡去吧?」
「白宮?!」她都沒錢了,哪有辦法請他到白宮一遊,恐怕連飛美國的機票,她都付不出來了。後荊葒在心中自嘲著,但細一思想,他的話,好像有幾分譏誚。
最聰明的那一條腦筋,接上他的話後,解讀出來的含義,令她月眉顰蹙,小嘴忿忿地嘟起。
「你別看輕我,我窮歸窮,但絕不會欠你一塊錢!你放心,我和布希不熟,白宮我還進不去的!」
她咬著唇,頭一回這麼氣憤的罵人,她的血壓一定暴漲到二百,否則,怎麼會有點在發抖?
好吧,她承認,她好脾氣慣了,沒有這麼「凶狠」的罵過人,大概是身體的器官,不適應她這種異常的情緒,才會慌措。
看到她氣得臉紅,而且她明明很生氣,卻一點生氣的架式都沒有。
厲戎祖看了她好半晌,忍不住大笑出聲。
「你笑什麼?」她怯怯的問。不會是她形容錯了吧?難道現在白宮的主人,不是布希?還是要正確的說小布希?
努力的回想方纔的話語,想複查一遍自己有沒有說錯什麼?可是,他的笑容令她思緒紊亂,她什麼都想不清了。
厲戎祖站起身,兩手負背,一臉興味的走到她身邊,以謙卑之態,問道:
「我不確定我有沒有聽清楚?」
「我說的布希,就是指小布希。」她就知道,他抓了她的語病。不過,這一點小小的錯,他也要挑她毛病?布希和小布希,還是一家人呢!
他皺眉苦笑著。她顯然抓錯了重點!
「我不是要討論布希父子的事。」他的黑眸直瞅著她瞧。「我聽到你自稱你是窮人——住在這麼豪華的別墅中,你怎麼會和窮人沾上邊?」
「我……」糟了!她真的有這麼說嗎?心虛的垂下螓首,她無顏見他了。
見她垮下雙肩,一副無助的羸弱模樣,他也不再咄咄逼人了。
「你還真會開玩笑!」
他替她打了圓場,讓她有台階下。
打從一開始,他發現她不像富家千金時,他就沒打算追究,而且,這件事也不在他的管轄範圍內。
「我不是什麼富家千金!」兩手交握在格子裙前,她像認錯的小孩,臉上有著愧意。
既然她自己招認了,也無須再硬裝自己是富家千金。她知道他好心,想幫她找台階下,可是,繼續隱瞞下去,她會過意不去的。
「對不起!」她朝他彎身,敬個禮。
大刺刺的坐在沙發上的厲戎祖,對她的行禮儀式,感到錯愕。
「你不用向我道歉,你是不是富家千金,和我一點關連也沒有。」
「可是,雜誌不是說了,除了有錢人家,你們不會為其他人下廚嗎?」
她對他抱歉的是,因為她的欺瞞,讓他的服務對象,降低了格調。
他撇嘴一笑。「那個呀!那是雜誌採訪的編輯,誤解了我們的意思。」優閒的蹺高腿,他兩手環胸,續道:「我告訴他,我們要在格調高尚的廚房工作,而且昂貴的工資,不是一般人付得起的。我想,他大概直接認定,我們只接有錢人的Case。不過,倒也無妨。」
他無所謂的攤開手。這樣一來,他就不會再碰到,拿到收據時,和她有同樣反應的人。
聽見他的解釋,她才知道,她是誤解了他。
不過,經過這一回,以後她不會再自不量力了。
這種昂貴的享受,真的不是她該去體驗的。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聲稱自己是富家千金,只是,那時我翻雜誌,看到有關你們的報導,突然就衝動的想請你來下廚。」
她和他解釋,並把手中的三萬塊遞給他。
「剩下的兩萬塊,我一定會給你,你放心!」
他把錢放在桌上,抬眼問她:「那你怎麼會在這兒?」
「我、我是來幫我媽打掃這幢別墅的!」她沒有心眼,還和他說了詳細。「我爸生了重病,我媽在照顧他,我又沒找到工作,所以,就代替我媽來這裡打掃。」
他瞭然的點點頭,想和她說話,瞥見他的NOKIA8850金色典藏版,在玻璃桌上,震動旋轉著。
他抬手示意她等一下,伸手接起手機——
「喂,我是厲戎祖……是媽啊!我很好。什麼?表姑婆?喔,我想起來了。媽,Sorry,您給我的電話號碼不見了……喔,好的,等一下,我拿紙……」
看他的樣子,似乎要抄電話號碼,她從電話旁,拿一張白紙給他。
接過了紙,他朝她頷首默謝。「好了,媽,您說……嗯,好。」
當一組熟悉的電話號碼,從他口中喃喃念出時,後荊葒的臉都綠了,她真想轉到壁櫥內,不要再出來見人了。
「OK!媽,我會替您向表姑婆問候的,Bye!」
關上手機,他揚揚手中的紙條,撇嘴笑道:「世界還真是小啊!」
她尷尬的點點頭。「是啊!」
好死不死,他的表姑婆,竟然是這幢別墅的女主人。
看來,連老天爺都想戳破她的謊言,還好她及早認了錯,否則,真的糗大了!
第四章
厲戎祖正在清點材料,一一記錄費用時,門鈴聲突然了起來。
他揚唇一笑。他還以為她不來「還錢」了,沒想到,她還是來了。
在台灣,除了住在他隔壁的工作夥伴閻充慕之外,只有她知道他家的住址——除非有人跟蹤他,否則,沒有其他人知道他的別墅是哪一棟。
閻充慕有他家的鑰匙,不會按門鈴來吵他的,現在,除了她,還會有誰?
停了一分鐘的門鈴聲,再度響起。
放下紀錄,他走至一組電控器前,打開螢幕,她果然在大門口外。
習慣性的將螢幕調成三百六十度觀看,確定沒有壞人跟蹤她,他才按下大門的開關,並對著對講機,說道:
「進來吧,記得關上大門。」
這組電腦監控器,幫他擋了不少陌生人,尤其是女人。
明明沒人知道他住這兒,可就常有人來按門鈴。遇到想纏他的女人,他通常把屋內的電鈴擴音器給關了,那些想纏他的人,按電鈴按到手酸,自然就會離去。
他打開電腦,正坐下要把剛才記錄的材料費用輸入電腦,她正好走進來。
「你坐一下,我馬上好。」
他看了她一眼,旋即將目光調向電腦螢幕,調出收據表格,他修長的十指在鍵盤上飛舞,所有的材料費用,一一填入表格內,之後,他把明細表列了出來。
在關電腦前,他饒富興味地把坐在沙發上愁眉苦臉的她,和他電腦桌圖那個笑容可掬的她,相互比對——
看來,她今天不像是來還錢的!
揚唇哂笑,把收據放至電腦桌上,他以主人的身份,問她:
「喝咖啡嗎?」
陷在沉思中的後荊葒,聽到他的聲音,抬起頭來,愣了一秒,旋即搖搖頭。
「喝茶?」他又問。
「不用,謝謝你,我不渴。」她低著頭,聲音細如蚊蚋。
「有事嗎?」
落坐在一張單人沙發上,他兩手優閒的放在沙發的扶手上,一派輕鬆自若的神情,和她顰眉的表情,形成強烈對比。
「我、我……」後荊葒期期艾艾,瞄了他一眼,又一副心事重重的低下頭。
「你不會是要我猜你的心事吧?」他微挑著眉,酷傲的神情已然昭告,他很忙,沒太多時間陪她玩猜謎遊戲。
忙不迭地搖搖頭,她一臉愧意的站起身,語帶濃濃的歉音。
「對不起,原本我昨天要拿兩萬塊來還你的,可是……」說著,她頭又低了幾分。「可是,我爸他肝膿瘍的病情,引發腎竭,昨天又住院了。」
說到此處,她鼻頭泛酸,停頓了下,強抑制住難過的淚水,她哽咽的續道:
「請、請你再讓我延緩幾天好嗎?我發誓,我一定會還你那兩萬塊的!」
看她眼眶都紅了,他的心頭莫名的揪緊。
他相信她說的是真的,而且,應該不會有人為了兩萬塊,詛咒自己的父親吧?如果有,也絕不可能是她。
盯著她看了好半晌,他歎了口氣,「那你父親現在的病情怎麼樣了?」
「他——」吸了吸鼻子,她咬著下唇道:「醫生說,還要住院觀察一陣子。」
她父親的病情又加重,這一回,恐怕要住院一個月。光想到那筆可觀的住院費用,她就對自己花五萬塊享用一頓晚餐的事,更加自責。
他起身,站到她身旁,大手拍拍她的肩膀。
「別難過了!現在醫學這麼發達,你爸的病一定……」
不擅安慰人的他,好不容易擠出一些話想安慰她,可話才說了一半,她的淚水就決堤湧出,哽咽的喉音轉成傷心的哭聲。
看著她涕淚縱橫,傷心欲絕,他的大手反射性的拍拍她的背。
「我好怕我爸死掉,我不要我爸爸離開我們。」
抽抽噎噎,濃濃的無助,纏困著她的哭嗓。
悲痛的哭聲,引發他的惻隱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