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她冷哼。果然是貴人多忘事,那麼我就再提醒你們一次我爹姓練,人家都喊他叫練老爹,我們住天武城的北胡同,就在十天前有個自稱上官界的江湖術士,硬是闖進我家裡來,一見我爹便開口斷定我爹爹陽壽將盡,五日後必遭殺手刺殺死於非命。一聽這項預言,並且還是出於赫赫有名的「天人」之口,我爹就嚇得茶不思、飯不想,天天躺在床上等死,任我說破嘴皮子還是不肯下床來,真是氣死人,更可恨的是,五日過後,在上官界所預言的時間裡,並沒有發生任何慘事,他仍然平安活著,可我爹依然擔心害怕,天天躺在棉被裡哭天喊地說他看到閻羅王前來索命。我問問你們!這種妖言惑眾的行徑難道不該死?」
淨兒磨牙霍霍。「我說姑娘,你是不是找錯對象了?我家公子哪時去到你練家斷定過你爹爹的死期。」爺沒去!而且一聽結論就知道不是爺,因為只要爺肯替人卜算,必定命中!
「難道他不是大微王朝臣民最仰望的「天人」上官界!若非這個響噹噹的名號,我爹爹豈會被嚇得魂不附體。」
「你還不懂嗎?分明是有人冒用我家公子的名號。」
「可是你們明明就現身在城內。」她堅持道。「或許他易容去訛詐百姓,總之他既然承認自己是上官界!就該負責。」
「果然是個魔女,是非不分。」什麼易容唬人,她還真能胡說。
「你們孬種,敢做不敢當。」
「放肆!」淨兒沈下小臉。「我家公子何等身份,你竟敢出言不遜,我——」
「淨兒。」輕輕一聲讓淨兒立即噤口不語。
上官界深深注視她好一會兒才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練後。」對上他灼灼眼神,情緒跟著繃緊起來。
「練姑娘,我隨同你去見見你爹親。」
她反倒一愣。「你要去見他?」
「不願意?」一株詭笑浮上他的唇畔。
「我——我當然願意,我還等著你的交代。」他臉上掛著的是廾麼笑容?彷彿——彷怫已掌握住了人心?!
「請帶路。」
「走就走,我一定要拆掉你的招牌。」她疾步而行,飛也似的往客棧外頭沖。
他翩然跟上。
淨兒傻傻地呆望兩條漸行漸遠的身影一臉茫然。
他不懂,真的不明白,主子怎麼會輕易允諾要替人消災解厄呢?何況這名少女一出現便是非不分地指控,且還嚷嚷著要殺人。
「不可思議啊!王子轉的是什麼心思,我都弄糊塗了!可是呢——」他彈起來,追上去口。「等等我,我也去。爺!等等我啊——」
第二章
三人順行無阻的來到城北的胡同巷,這都要歸功於淨兒先前的嚇人功夫,順口胡說的日劫預言,嚇得天武城內的百姓們個個關門閉戶,熱鬧的城鎮從午時起連一隻貓也見不到。
「喏,前面就是我家。」她指了指前方。
上官界看了眼練家居所的位置,由於沒有街坊鄰居。佔地倒是極廣,不過全是木頭所建造的格局,一間一間圍成一個四方形狀。
三人入了屋,練後先寫下父親的生辰八字,遞給了他。「哪,這就是我爹的生辰八字, 你幫他推算看看,我倒想見識一下你有多麼厲害,我現在就去叫我爹出來聽聽你的高論。」撂下一串挑釁, 她奔進內室找人。「爹,我回來了。」
「奇怪?老總覺得小魔女有點不對勁。」淨兒常年跟在主子身旁見多識廣,自然訓練出極佳的敏銳度,這練後親手所寫的筆跡娟秀裡帶著威儀感,教人訝異:她不僅識字而且還寫得一手好字。「尋常的百姓人家怎麼會讓女孩兒進學堂讀書認字,爺——」他一愣——爺的神情好奇怪?
「淨兒,你回城內買加持法器!還有帶兩匹馬回來。」
「哦,是。」淨兒不敢多問,立刻去辦!隱約中他感覺到似乎有事情要發生。
「爹?」在內室繞了一大圈的練後突然跑到另一邊的小廳去,清脆的嗓音愈拉愈開。「爹,你在哪?你應應聲啊!」然而卻杳無聲息。
「爹?」她驚惶地奔出來。「怎麼辦?我到處都找不到他,我爹一定是出事了,他肯定是受不了等死的折磨,乾脆了斷自己的性命。」
「你爹尚在人間。」上官界語氣很輕,但很肯定。
「你怎麼知道?」練後滿腔疑惑。「你算的?」
「他現下仍然好端端地活著只不過——」又留下了個但書。
「只不過什麼?」她快急死——「一個時辰是快到了!」
練後小瞼一白。「你意思是說——」
「沒錯閻王將在一刻鐘後拘提他的性命。」
「你胡扯!」她叫。
上官界不反駁!只是微笑——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猛地轟然一聲巨響後方寢室突然間傳來竹窗被撞破的聲音緊接著長驚天動地的慘叫聲。
「但——殺人了!有人來殺我了啊!」殺豬似的求救以及乒乒乓乓的丟東西聲音混亂成一團。
「爹——」練後立即要衝進去救人。
「站住!」上官界卻攫住她皓腕制止道。「你不許去。」
「我不許去?你不許我進去救爹?」她聲調揚高。「你說的是哪門子鬼話,放手啊你——」手腕卻怎麼也掙脫不開。
「不准你進去。」他再道,字字凌厲迫人。
「為什麼? 」她心下一悸,被他逼人的氣勢給懾住了!聲音頓時軟弱了下來。
「不為什麼,一旦你闖進去,必然跟著遭殃。」
「遭殃?」一股奇異的熱氣撩過心間,如擂鼓似地敲打了起來。「這是你的預言,還是——出於關心?」她佯作無心的詢問,事實上卻極想知道他的想法。
「你認為呢?」他卻沒給她答案。
練後微慍。「我——」
「啊!」驚恐的慘叫聲再起,紊亂的追趕聲似乎正朝著大廳這邊過來,練後頓時清醒:天哪,現在是什麼景況了,她居然沈陷在這個江湖術士所釋放出的迷離氛圍裡。「不跟你廢話,你先救救我爹。」
濃眉一揚。「我為何要救他?」
「因為你是——」她頓時無言以對。
「我是什麼?」薄薄的唇瓣抿成譏誚,他替她道:「在下只不過是個騙吃騙喝的江湖術士,四處招搖撞騙、訛詐眾生!這樣的人渣豈會有善心。」
「你!」被反將一軍,練後難堪得紅了瞼。
「更何況練老頭可不是什麼正派人士,為他續命只怕禍延他人。」
練後粉臉頓時刷白,似乎又被他道中了心思。
「哇,後兒。」練老頭跌跌撞撞地跑出來,一臉驚惶,右手手臂還流著血。「快點救我啊,你爹我快被人砍死了!快救我——」追殺練老頭的是一名蒙面人一襲黑色勁裝,手握一把紫色匕首,不斷朝他揮砍,對於另外在場的兩人視若無睹,只顧專心的追殺練老爹。
練老頭絆倒桌子,壯碩的身體也跟著摔跌在地,他狠狠地翻了個身,險險避過刀刃,但背上還是又被劃上一刀。
「呀——痛死了、痛死了,我快沒命了——」他慘叫。
「爹?」練後急了。「上官界——不,上官天人,我信服你了。是的,沒錯你是「天人」,你是無所不能的降世神仙,你能洞悉天機,我相信你可以喝令閻王老爺收回成命,啊,爹——」又有一刀掃過練老爹的手臂。「我向你認錯,先前是我不對冤枉了你,你快點救人好不好?快點!」
「報酬!」無情的索討亳不遲疑地逸出。
「你說什麼?」她愕然地瞪圓了眼。
「報酬!我不做白工。」
「你——」她想詛咒,想罵出口,但他索償的堅決神色,教她成串的咒罵只能蹩在肚子裡。
「救命啊——」黑衣人與度向著練老頭揮刀而去。
「爹——好,你要多少報酬,快說!」她急切問。
「你。」簡潔的答案卻宛如爆開的雷嗚般震人心魂!
「什麼?!」
「我要你。」
「你要我?」
「是,用你來抵償今日的恩情。」他的嘴角在笑,但陳述的調子卻是沒有感情。「當然,你可以拒絕。」
「啊——」練老頭雖然又避開劍刃,但小腹又被捅上一刀,哀叫聲讓練後一顆心愈降愈沉。
「你這個惡徒,虧你還是盛名遠播的「天人」,怎可趁人之危。」身懷強大力量的能者,難道不該具備菩薩心腸?
「盛名遠播並不意味著我該是君子!我從未說過我是好人。」
練後總算明白上官界根本不是什麼正義之士,他只依照自己的想法行事,而且他的每一套想法都詭邪得教人駭怕。
「如何?」他瞥了眼已經倒在地上、正準備受死的練老頭。「時辰已到,魂使者已經站在他身旁,你可有瞧見?」他邪魅地提醒她。
黑衣人手上的紫色匕首的確就要插進練老頭的心窩。
「好!我答應,我答應你,你快救人。」她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