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匹駿馬在路卜奔馳著,隨著吆喝聲,馬行速度簡直像是御風一般。
兩人一心一意只想快些抵達紫薇山,拿到解咒的法物。
「駕,快點,」練後與北藏策馬奔騰,從來沒有讓駿馬奔馳得這麼快速過。
兩人全心全意陷入只想快點抵達目的地的意念下。
「駕。」
哪知天空忽然打起一聲響雷,抬頭一望,卻是萬里無雲的好天氣。
「怎麼回事?」奔馳的兩人相視一眼,旋即拉住韁繩,天空可是一片晴朗,不該有雷聲。
「好奇怪的氣象。」練後隱約中覺得不對勁,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小魔女,我們還是快馬加鞭趕回紫薇山去重要,師兄沒有多少時日可以再等待。」北藏雖然也覺得詭異,但保住師兄的任務更形重要,現下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續命涎與還命香上,不能再耽擱。
「知道了!啟程,駕——」才舉馬鞭,戴在練後脖子上的八卦寶鏈頓時斷裂,綠色奇石一顆顆地散於石路上。
兩人臉色大變。
「這是?」練後傻眼了,這條寶鏈雖然佩戴在她身上,但它的本靈仍舊守護著上官界,而今寶鏈突然斷裂,是否意味著——「爺出事了!」練後總算理解她的不安源自何處。「他出事了!一定出事了,我們快踅回去。」
北藏霎時驚覺師兄所交代的極可能是謊言,立即從懷裡拿出信函,開啟它,果然後中交代的全是遺言。
「原來他欺騙我們,續命涎與還命香根本就不是解咒法物。」
她已面無血色。「我要回去。」
「當然要返回璧王別業。」
兩人立即掉頭高大的馬匹再度狂奔。
已管不了揚起的風沙漫身,也顧不得顯簸的勞累,練後只想奔回叫她掛懷的心上人身邊。
快呀,再快呀,她不能容許自己見不到他。
快呀——
在僕役訝異的眼光下,跳下馬,她與北藏立即衝往松竹樓。
寢房的門被撞開。
「爺?」練後奔到床榻,上官界像是沈睡了般靜靜躺在床鋪上。
她屏著氣探向他的鼻息——
幸好,息尚存哪!
「你們——你們怎麼踅返回來了?」淨兒抹去淚,訝異地望著他們,面對此況,他已不知如何是好。「也幸好你們重返回來了,否則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他又流淚。
「爺一直都這樣?」她跌坐床沿,嬌嗓異常平靜地問道。
「是、是啊,從你們、你們離開後,他就沈睡不醒。」淨兒又開始抽噎。
北藏使盡本身所學,還是對禍水咒束手無策。
「怎麼辦?」他也慌了。
「是啊,怎麼辦?爺,你告訴我要怎麼做才能救你,解開禍水咒,我該怎麼做?」她癡癡地將唇印在他唇上期待能像上回將他吻醒過來。
半天過去,他依然亳無動靜,眾人臉色愈來愈沈重。
「午膳送來了。」伶俐的小丫髦怯生生的送來午膳,今個兒的氣氛很不對,尤其是主子的清況好像極不樂觀,她或多或少也風聞到一些耳語,說主子中了邪術。
淨兒擺擺手。「放著吧,出去。」誰還有心情吃食。
「是!」小丫髻擺下飯菜,走到門前,忽又定住躊躇著是要回頭還是走人。
「怎麼不退下?」
想了會,她鼓起勇氣小小聲的問:「淨兒,主子是不是被下了——咒術啊。」
「對,不過與你無關!你下去工作吧。」他煩躁地趕人。
「哦。」應了句要踏出門卻又停下。
「怎麼還不走?」
她絞扭手指頭。「因為我有句話想說,其實我以前曾經聽到過一些話,不知對現況有沒有幫助?」
「你聽到什麼話?」
小丫環天真地說道:「就是有一天啊,我無意中聽見爺說什麼——「珍愛之物,親手毀之」對,就是這句,他是這麼說的。」
頹坐一旁的練後忽然跳起來,抓住小丫鬢。「你當真聽見爺說過這樣的話?」
「是啊!」她點頭如搗蒜。
她顛了一步。
「珍愛之物,親手毀之?」練後淒清一笑。「我明白了,我什麼都明白了,對他而言,珍愛之物必是指我,然而他卻不殺我,情願自己承受所有的苦。」
北藏與淨兒一點都不覺意外,就知上官界會作出如此決定。
她輕啟朱唇。「禍水咒因我而起,所以該死的應是我才對,是我才對啊!」她俯身癡戀的目光落在他臉上。「你為什麼要對我用情至深?我算什麼?了不起就是淨兒口中所喊的魔女罷了,我死並不足借,你為什麼要對我好?好到連性命都不顧,為什麼?為什麼?」
眼淚如泉湧,一顆顆滑下滴在他臉龐,上官界眼皮竟然動了動。
她狂喜。「你聽見了?爺,你醒醒,你快醒過來,我不許你死。」
掙扎良久!他才緩緩睜開雙目。
「你怎麼會在這?」聲音微弱虛緲到彷彿快飄散了。
「你又為何要欺騙我?」她輕問。
瞞不過了,況且他也沒力氣繼續欺騙她。
「我只是想要你好好活著,快樂地活著,不用背負任何罪責,昂然行走在天地之間。」
「但我討厭你對我這麼好!我不要啊!」
轟然劇響!
巨大的雷聲再度撼天動地,而一層灰濛濛的霧氣也瀰漫整片大地,緊接著傾盆大雨像瀑布般滂沱落下,雲層更不時閃出青藍色的電光,電光雷聲交錯成詭異氛圍,景況可怖極了。
「所以——我要救你。」練後微笑,毅然道。「倘若我的死亡能換取你活命,我心甘情願,並且無悔。」
「後兒——不——」上官界想撐起身子,卻又無力地頹倒在床。
「我情願死,我情願哪——」她的笑容愈來愈庭美。
陰電陽電不斷從陰霾的雪堆射出,一閃一問的映照出淒厲光影。
所有人全呆了!也全陷入兩難之間——
留她全命,他得死!
想要他活,她必亡!
練後霍然伸手抽出一把短刀,二話不說便朝頸項抹去。
「救她。」上官界目皆欲裂的淒喊。
「住手!」短力硬是在頸項邊緣停住,是北藏出手制止她。
「北藏,你為什麼不讓我死?你為什麼不讓我救他?只要我死去,他便能活。」情緒潰堤,小瞼蒼白又纖弱。「而且你不是一直希望我快死。」
北藏看向上官界,見他鬆了一口氣,臉上充滿著感激。
北藏只好成全他的遺願。
「此一時彼一時,而且師兄不要你死。」否則先前所有的作為豈不白忙一場。
「你們不要再管我了、也不要再照顧我,讓我還爺一點愛,讓我來愛他,讓我來償還,求你們。」迅雷不及掩耳短刀又往胸口插去。
上官界拚出最後力量。「北——藏——」
「練後,你給我住手。」
「不!呀——」她哀蒙一聲,在拉扯中鋒利的刀刃硬是削到藕臂,一片雪膚被削去,傷口頓時血流如注,練後忍著疼痛又要刺死目已——
忽然間又是一聲轟然劇響1
但——原本豆大的雨珠卻神奇地消失了,陰霰的雲堆也散了,藍空白雲
飄捲出與方才截然不同的平安氣象。
雲散、霧消、日神露臉。
「這是?雨雨過天晴!」詭異的氣象讓大夥兒全傻住,北藏卻欣喜地大叫。
「這一定是轉機,師兄,」北藏喜悅。「這必然是練後求死的決心改變天運,你卜呀,推算如何運用此機解咒。」他扶起他。
上官界蒼白的臉色竟也不再像方才一樣死氣沈沈。
他閉目推算,須臾後,緩緩睜開雙目,瞄往練後,她屏息以待。
上官界微微一笑道「是有解了。」
「真的?」練後淚眼婆娑還是不敢相信。「你該不會又騙人了吧?」
「沒有!這次我沒有騙你。」他抬手攏攏她亂了的發。「推算得知,身體髮膚意喻你的本靈,用你一塊皮肉與你的青絲代替你的身體,形成解開禍水咒的法物。」
她一邊坐著讓匆匆趕至的大夫包紮傷口,一邊哽咽地說:「這樣就能救你了?」她仍是不敢相信,用髮膚就能救他活命,不必以死相替。
他深深看著她,情深款款地道:「你本是皇帝命,卻為我放棄,你本該滅世毀道,卻抽身而退,你一項項放棄本該屬於你的天命,讓天體運行起了重大逆變,也因此將福祿延續給了我。」
「我好開心哪——」她埋首在他肩窩處。「我好高興我的決定能夠拯救你性命,讓我還能繼續愛你。你知道嗎?此生此世我只要你,也只想擁有你,我只要有你在身邊就足夠了,只要有你——」
綿綿情話不斷流洩而出,旁人全都識相地離開松竹樓,他們也要退出樓外好好慶祝一番,一切果真是雨過天晴了!
※ ※ ※
練後坐在銅鏡前,而上官界則站在她身後,握持木梳,溫柔的梳理及腰的柔亮長髮。
「快剪吧」反倒是練後不停在催促。「我恨不得趕緊瞧見我光頭的樣子。」她可是滿心期待。
「你這丫頭。」真服了她。不過也因為她天真不造作的個性,才得以讓一切圓滿落幕,是她拯救眾人脫離水深火熱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