摟著被單,她卻又睡意消褪,因為枕邊人不在令她孤單寂寥,她思念顧哥哥,到現在才知道原來一人獨眠是多麼殘忍的事!
她想見他,強烈到無法遏止自己的思念。
她長夜漫漫,無以排遣,想到很久前她畫下他的畫像,就算只是看看他的畫像也心滿意足,於是她又爬下床,從書桌抽屜裡翻出顧熙堯的畫像,目光滿是柔情。
一會兒後,她卻上氣不接下氣,因為圖紙上的粉彩炭粉作怪,讓她的氣喘發作了。
冰夢摀住自己的喉嚨,急忙想回到床上斜躺,卻又無法如願,她連走都有問題,只能蹲下身子,拚命做規律的呼氣、吸氣,但稍後她卻開始嚴重的心悸。
誰來救她?誰……顧熙堯發現冰夢臉色發紫,脖子好像被人掐住的樣子,整個人倒在她上,痛苦的翻滾著。
他飛奔出門,不知哪來的神力,竟一舉躍過後門的圍牆,攀過矮樹再轉到前門,用力蹦開門破門而入,一個箭步衝上二樓。
冰夢正逐漸感到視線不清了,這次的氣喘幾乎要了她的命。
昏暗中,只覺得有人急急抱起了她,那聲音彷彿來自遙遠的天際。
「你怎麼了?」而後她被放在床上。
「氣喘……」她呼吸急促她吐出這兩個字。
他怎麼從來不知道她有氣喘?
「藥在哪?」他吼叫著問道。
「噴霧劑……在廁所櫃子裡……」她太大意了,以為美國的好天氣不會讓她宿疾發作,所以就隨意把噴霧劑丟在櫃子裡。
顧熙堯翻箱倒櫃一陣子後才找出了噴霧劑,急急湊上她的嘴巴,冰夢大口大口的吸進噴劑,等她能說話時,也已平靜的躺在床上了。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有氣喘?」他暴跳如雷的問。「以前也沒有看你發作過……」
「那時候你根本沒有注意過我。」不再逞口舌之快,她快聲的回應。「我就知道你會把我罵的拘血淋頭……」
每次一見面,就是火爆的對峙,她將頭埋入枕頭中,楚楚可憐得讓他心悸,他知道他們在一起總是不停的鬥嘴,他從來沒有好好的照顧她,何況她現在是病人哪!又懷著他的孩子。
「誰要罵你啊?我只是怕你的氣喘藥會傷了孩子。」他故意說道。
「你還在監視我?」她有些自暴自棄,對於他的關心只是為了孩子感到失望。「你真的不肯放過我……」
「如果不是我偷窺,你現在還能平安無事?」不容她辯解,他繼續說道:「我不能讓你的氣喘再發作,你太粗心大意、太不會照顧自己了,從現在起,我要好好照顧你的飲食起居,如果你不住我那裡,我就搬過來跟你一起住。」為了怕她拒絕,他便以孩子當借口。
狂喜從她眼中湧生,還好被枕頭遮住了。她摸摸被單下的肚子,這孩子帶給她無止的好運呢!他讓顧哥哥寵愛她。
「有意見嗎?」根本不給她說話的機會,他便專制的下結論。「沒意見就這麼決定了。」
真是個獨裁的男人,她卻甘之如怕她躲在他專制的羽翼下。
「你的過敏原是什麼?」他佯裝嚴肅問道。「你這裡乾淨得一塵不染,怎會讓你的氣喘莫名其妙的發作?」
體力耗盡,讓冰夢沒有餘力撒謊,但若說出發病的原因又太丟臉了,她索性沉默以對。
顧熙堯則生著悶氣,以為她不希望他搬過來,他只好四處瞧,她上的一幅畫像吸引了他全部的目光,那張畫像極了他,卻又美化了他窮兇極惡的眼神,讓那雙眼睛溫柔得似要滴出水來。
「你畫的?」他實在不敢相信。
把臉埋在枕頭裡的冰夢點頭。
「什麼時候畫的?」他似乎準備追根究柢。
「以前偷窺你的時候……」她沒臉再說下去了。
「你是因為這炭粉筆而過敏的?」他的猜測果然沒錯。
她點頭承認了。「為什麼要拿出來看呢?你明知道氣喘發作有多危險!」
或許因為懷孕讓她變得多愁善感,她硬咽道:「我想你…﹒」
他頓時僵硬如石,原來冰夢仍在乎他。
傻氣的冰夢……顧熙堯啞然失笑,放下了畫,他走向她。
她聽見衣服的悉萃聲,驚快的抬頭,看見他正在寬衣解帶。
「你……」她的嘴巴張得好大。
「閉上你的嘴巴,免得吸入塵,氣喘又要犯了。」他命令,她趕緊台上嘴巴。
他泰然自若的爬上床,怡然的睡在她身側,甚至還摟住了她。
第十章
顯然他試圖打破他們之間的藩籬,第二天早晨,她在他懷裡悠悠醒轉,奇怪的是,冰夢覺得眼底所見的每樣東西都美麗可愛極了,是因為溺在顧哥哥身邊的滿足嗎?
因為孩子,從今後,一切都有了轉機。
「叩叩!」顧熙堯猛敲浴室的門。「嘿,掉進馬桶裡啦?你蹲好久了,肚子不餓嗎?我早餐準備好了!」
「喔!」他將她從通想裡喚回,現在的冰夢雖已即將為人母,仍充滿了少女情懷。
坐在餐椅上,冰夢容光煥發她叫道:「我餓死了。」
「趕快吃吧!」沒想到顧熙堯做了一桌好吃的中式早點。他們之間的感覺,就像已結婚多年的夫妻般,沉默不多話、自然不矯作,默契超然,舉手投足間儘是相知相惜。
「我怎麼不曉得你這麼會燒菜?好好吃喔!」她吃得津津有味。
「別忘了,我是個孤兒,什麼事都得親自動手,造就了我一身好廚藝。」他乾笑道,孤兒這字眼,讓他們陷入莫名的悲憤中。
「我也是父母早逝。」冰夢打破沉默。「我們是同病相憐!」
「不。」他否認。「我們的命運並不相同,你天生命好。」
冰夢不以為然的撅起兩道秀眉。
「別不承認,你是堂堂『陸聯財閥』的千金啊!一生豐衣足食、不愁吃穿。」顧熙堯又說。
「錯了。」冰夢感觸良深的搖頭。「要說命好,我父母命更好呢!生在一起、死也在一起,兩人在世恩愛甜蜜,死後她做陰間夫妻,相信他們會再續前緣,可惜卻無法看到兒子的成就,和女兒嫁人生子。」
提到冰夢已逝的父母,顧熙堯不知如何接口。
「如果我嫁的丈夫不愛我,就不算好命。」冰夢說出她的想法。「女人嫁得不好,就不叫好命,跟丈夫白頭偕老才算命好。」
他神色陰暗,沒想到小冰夢想法這麼傳統,想到過去傷害報復她的舉動,他感到一陣愧疚。
「命運的好壞掌握在父母、丈夫和兒女身上,這是傳統女人的悲哀,她們幾乎沒有自我的過完一生。」他轉移話題。「幸好你不是生在古代,現在的女人不能因為輸了婚姻,就也跟著輸了自己。」
顧熙堯是木頭人嗎?她暗示得還不夠嗎?冰夢有些心不在焉。
「怎麼了?吃不下了?」見她碗裡還有半碗稀飯,他關心她問。
「我現在吃太多就會反而想吐。」她解釋道。
「我明白。」他慶出少有的和藹笑容,搶過她手中的碗,吃完剩下的稀飯。
「吃不完就不要吃啊!為什麼要吃我剩下的呢?」她感到莫名其妙。「小時候,我都把吃不完的食物倒掉。」
「這就是富家女路乞丐的差別。」他的話讓她的心湖攪動。「雖然我現在富有了,但是碗裡的飯我還是會吃得一粒也不剩。以前我跟你哥哥是生死之交,大家都說我們是好哥兒們,但我根本無法跟他比,他是含金湯匙出生的人,無意中總是顯現天生的貴氣,我心知肚明永遠學不來他天生的氣質,雖然跟著他也爬上高位,但我就是擺脫不了刻苦耐勞的窮本性。」
冰夢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其實我高攀你了!你是千金大小姐啊!居然下嫁我這個沒家世背景、天生苦命的人!」他語重心長道。
「你才沒有高攀呢!是我自己心甘情願。」冰夢帶著賭氣的意味說道。「又不是我選擇要當上流社會的名媛千金,那是命運的安排!不要說什麼我紆尊降貴嫁給你的話,我知道,其實你自始至終根本不想娶我,是我不要臉黏著你。」她自怨自文的旋身跑回房間,撲倒在床上。
他用心經營的早餐,竟草草收場,難道他的話激怒她了嗎?顧熙堯無法理解,他連忙尾隨她,來到房門口便看見她鬱鬱寡歡的神態。
「難道孕婦都是陰陽怪氣的,你怎麼了?」他問道。
但她竟用拳頭拚命捶打枕頭。
他急忙一個箭步奔過去,粗大的手掌輕柔的握住她的細腕。「你在發洩嗎?不要這麼激動,弄傷肚裡的胎兒就不好了。」
「孩子、孩子……你一天到晚、口口聲聲都是孩子!」她心中真不是滋味。
他坐在床沿,伸手將她抱在大腿上。
「我也關心孩子的母親啊!我怕她會傷了自己。」不管是不是花言巧語,但畢竟都是他難得的柔情,讓她心花怒放。
「才不會呢!我只是把枕頭當作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