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蘿姊姊,你是個潔身自愛的女子,身在青樓中,卻出污泥而不染,值得所有人 疼愛。」名月真心誠意地說。
「出污泥而不染?我現在是個人盡可夫的妓女,你竟然說我出污泥而不染?」秀蘿 激動地喊道。
名月搖頭,「不,你只是為了氣長風才這樣做的,是不是?」
「長風?不管我怎麼做長風都不會再理我,所以我現在什麼都不在乎了!因為我已 經不再是那個他所愛的秀蘿公主,我只是個無恥的女人,為了奪走妹妹的愛人,不惜犧 牲自己的名節,如今又淪落風塵中,你想他還會要我嗎?」天空一片清澈明亮,而她的 愛情何時才能撥雲見日?
「他當然要你,他以為你已經回回疆了,所以連夜趕往回疆準備去找你!」一直沉 默不語的赫連那山終於開口。
「你說什麼?」秀蘿幾乎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長風到回疆找自己?
「是真的,是我親自送他上馬的。」
掩住內心的激動,秀蘿狠心地道:「不行,我現在是風樂樓的姑娘,我根本沒有臉 見他,也沒有臉回去見我的族人!」
「長風告訴我,你到中原來為的是購得火槍武器,好打倒布哈爾人,所以犧牲自己 委身青樓,就這份勇氣和擔當,就足夠彌補過去所犯的錯了!」赫連那山不希望秀蘿為 了過去的錯誤而抱憾終身。
「你……你不恨我?不恨我害死克麗兒?」秀蘿顫聲問道。
赫連那山搖頭,「那只是個意外,而且仇恨只會腐化一個人的心智、造就更多的錯 誤,根本沒有辦法解決事情,克麗兒也無法活過來!何況她是何等溫柔善良的人,一定 不希望我抱著仇恨過一輩子,更不願見你一直活在自責的陰影中。秀蘿,為了你的族人 ,你必須振作起來,別忘了他們都在等你回去!」
秀蘿雙手掩面,淚水順著指縫不住滑落,她泣不成聲地說:「謝謝你,那山,謝謝 你!」
赫連那山微微一笑,胸中一塊大石頭終於落了地,他相信自己這麼做,克麗兒在天 之靈也會高興才是!
望向依舊站在船頭的妻子,他走上前攬住她的腰,「謝謝你,月兒!」
但是名月並沒有回頭,反而用手推開他放在她腰上的手,赫連那山不由得一楞,知 道自己又有得解釋了!
※※※
赫連那山的預感是對的,兩人回到家後,名月果真氣沖沖地又回到小廂房去,心裡 有數的赫連那山只好跟了過去。
「月兒!」他柔聲地喊著,企圖和緩氣氛。
「別叫我!」名月胡亂地扯下繫在發上的絲帶,又使勁脫下手上的玉環,「還你, 我不要你舊情人的東西!」哼!誰希罕。
接過她丟過來的玉環,赫連那山有些錯愕,「你怎麼知道這是克麗兒的東西?」
「不只玉環,恐怕這條絲帶也是吧?」她幽幽地瞅著他,眼中有一抹濃得化不開的 嫉妒,「你就這麼愛她,希望把我變成她?」
赫連那山聞言不覺一凜,難道自己是真的在把月兒變成克麗兒?「不,我沒有那個 意思!」
「既然如此,又何必把我打扮成克麗兒的樣子,讓秀蘿姊姊在弄不清楚的狀況下, 被我們騙了過來?你大可以直接跟她說明啊!」
對於妻子的質疑,赫連那山無話可說,他是可以直接找秀蘿談,甚至派人把長風追 回來,但是他沒有!他用了一個任誰都想不到的辦法:把酷似克麗兒的妻子扮成已經死 去的克麗兒。莫非自己心裡就是這樣認定,認定月兒是克麗兒的重生,認定是克麗兒為 了實踐臨終的諾言而來,所以故意把妻子弄得跟她一模一樣?還是他心裡根本就是把月 兒當作了克麗兒,因此縱使她們兩人有迥然不同的相異之處,自己的心卻逃避的不去區 分了?
他的不語形同默認,名月猛然往前推了他一把,「你出去!你給我出去!我不要再 見到你!」
想得發怔的赫連那山根本沒料到她會有這種舉動,一時失神整個人往後退,不料又 絆到門檻;情急之下他拉住名月,但名月哪撐得住他的重量,於是兩個人全都摔倒在地 。
眼見自己這一推竟讓丈夫倒地不起,名月頓時慌亂的推推他的身子。「那山,你怎 麼了?起來啊!」
可是倒在地上的他卻緊閉著雙眼,對她的呼喚完全沒有反應,這可讓名月心急了! 她放聲大喊:「來人啊……」
下一句「來人啊」還沒喊出口,名月忽地發現自己被人壓在地上,有兩片灼熱的唇 堵住她的,阻止她的呼叫。
「別嚷嚷,我沒事!」赫連那山拉起她,「摔著哪兒啦?疼不疼?」
「你……你壞,你欺負我,人家還以為你真的……」她說著說著,盈眶的淚水似乎 就要滾落。
「唉!月兒。」他緊緊摟住她,滿是歉意地解釋著:「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嚇你的 ,可是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面對自己的感情。我愛你,卻不知是愛你的人較多,還是愛 你那酷似克麗兒的容貌較多?」
接著他緩緩說出他和克麗兒相識的經過。
赫連那山是在打獵時,無意中救了克麗兒和秀蘿兩姊妹。他對克麗兒一見傾心,卻 忽略了同樣對他有好感的秀蘿,以致秀蘿在自尊心受挫下,讓嫉妒蒙蔽心智,終於做出 無法挽回的事來。
「有一天,秀蘿派人來找我,說是要商量如何擒殺霍占吉和布羅尼特兩人,那時我 軍連吃好幾場敗仗,大家正為這件事傷神,哪想得了那麼多,我不疑有他的立刻去見秀 蘿。不料一見面,秀蘿什麼事也不談,只是扯破自己的衣服大聲嚷著非禮……」他頓了 頓,似乎不願想起那段曾讓自己百口莫辯的經過。
「然後長風和克麗兒就聞聲而來了是不是?」名月接著他沒說完的話。
「沒錯,克麗兒以為我用情不專,遂傷心離去,而一直深愛著秀蘿的長風更是認為 我始亂終棄,敢作不敢當,根本不配再繼續帶兵打仗。後來在一場戰役中,克麗兒救了 我,為我擋下毒箭,臨死前,她要求我別恨她姊姊,並牽著長風和我的手要我們倆和好 ,甚至要秀蘿好好照顧自己別自責,後來的這些事你應該都知道的,不是嗎?」
名月點點頭。可惜克麗兒的心願沒能達成,長風和那山並沒有因她的死而和好,甚 至連巴達克都被布哈爾所滅,痛失家園的秀蘿更是為了復國而淪落青樓……如果克麗兒 天上有靈,不知會有多難過哪!
如今名月終於明瞭,那山第一次看見自己的臉時為何會那般驚訝。畢竟有個女人長 得和自己死去的愛人如此相似,換成是她,恐怕也驚訝得合不攏嘴吧!
「你愛我多還是愛她比較多?」雖然心中已不是那麼在乎,但她還是想問清楚,誰 教他曾經把自己當作另一個女人!
「我愛你也愛克麗兒,可是克麗兒已經死了,就算我再愛她也沒有用,再想她,她 也不會入夢來,或許她知道現在我有個古靈精怪的格格要照顧,所以不再來看我了吧! 」赫連那山捧著名月的臉低聲說:「月兒,現在我的妻子是你,要和我牽手一生、白頭 偕老的是你,要為我生一窩小壯丁的人,也只有你啊!」
名月將頭埋入他寬闊溫暖的胸膛,嘴裡不清不楚地嘟噥道:「我要為你生一窩妞妞 ,一窩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妞妞,而且只有我才可以,除了我不許你再娶其它女人進門 !」
一窩妞紐?他已經可以想像一堆克麗兒和名月圍著自己叫爹的情景了,而且一個名 月就夠他傷腦筋了,他哪有精力再去理其它女人?
但是名月想想又覺得不妥,「不成,萬一每個都長得像我,不都被你當成克麗兒了 ?我要生一窩男娃,每一個都長得像你的男娃!」
「我要女娃,像你的女娃!」
「我要像你的男娃!」
「女娃!」
「男娃!」
「女娃!」
「男娃!」
兩人就這麼你一言我一語地鬥嘴,最後赫連那山索性低頭封住名月的唇,反正男孩 好,女孩更好,都是他的孩子,他都愛!
第七章
清乾隆三十年,赫連那山受封為平逆將軍,領著三萬大軍前往回疆平定烏什之亂,時值五月,正是天氣最悶熱的時候。
將軍府裡靜悄悄的,不知是因為正午時分,大夥兒都在休息的緣故,還是因為主人 出征去了的關係,連女主人也意興闌珊地躲在房裡沒有出來,所以偌大的宅第裡竟一點 兒聲響也沒有。但在靜謐中,有一個人正偷偷摸摸地從房裡走出來,穿過花園,似乎正 打算從後門溜出去。
只見這人衣衫襤褸,頭髮密密地藏在一頂舊帽子裡,一張臉不知怎地塗得鳥漆抹墨 ,根本認不出面貌。這人正是名月格格,她又把自己弄得男不男女不女的,為的當然是 跟著赫連那山前往回疆,只不過他是帶領大軍走在前頭,而她則是偷偷摸摸、神不知鬼 不覺地跟在軍隊後面,誰教他不讓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