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礙事,將軍呢?」名月隨意整理了一下衣裳。
「正在更衣,要不要我去替您找一套衣服來換?」
「不必了,我想馬上去找他。」話沒說完,名月便看見丈夫站在不遠處的廊廡下笑 著看她。
名月一愕,忽地停下腳步,只是怔怔地望著他。
「怎麼啦?」瞧見妻子猶豫不前,以為她仍在生氣的赫連那山主動走了過來。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秀蘿冤枉、嫁禍你的事?」名月問道。
赫連那山一楞,「你知道了?」
「不但我知道,連長風都知道了!」
他雙眉緊蹙,久久才問:「他怎麼會知道的?秀蘿告訴他了?」
「他們昨天已結成夫妻,長風哥哥發現自己是秀蘿的第一個男人,知道了真相,一 早便不見了人影。」名月歎了口氣。
「秀蘿呢?」
「在房裡!」
赫連那山急急地拉了她就走。「走,你跟我去看看,我怕她會想不開!」
他們來到後院的小屋,果然不見秀蘿的人,只留下桌上的一張短箋。赫連那山拿起 一看,只見上面寫著「對不起」三個字。
「你快派人去找,她應該走沒多遠!」名月拉著丈夫的手焦急地說。
赫連那山搖搖頭,「她若真想避開我們,你怎麼找也沒用,也許這是最好的結局。 」
「你恨她?」
「說不恨她是騙人的,如果沒有她,克麗兒不會死,我和長風也不會……」他猛地 住口,因為他發現名月蒼白著一張臉,立刻知道自己說錯話了。
「你為什麼娶我?是不是因為我和克麗兒長得很像才娶我的?」她想聽他的回答。
「月兒……」赫連那山困難地說著:「我娶你,當然是因為喜歡你……」
「和克麗兒相比呢?你比較喜歡誰?」
赫連那山怔怔地瞅著她,不明白她何以如此問,忽然他想到,是不是秀蘿和她說了 什麼?「秀蘿是不是說了什麼?」
名月抬起婆娑的淚眼,「她說你當時說一輩子都不想娶妻,這是真的嗎?」
赫連那山默然,不知該從何說起。他確實說過那樣的話,那時一方面是因為他認為 自己以後不會再愛上別的女子了,另一方面則是為了讓秀蘿對他死心。他作夢也沒想到 自己後來又會遇到名月。
「我知道了!我以為你在太后跟前說要她收回成命,只是一時氣話,沒想到你是曾 經滄海難為水,心底再也容不下其它女人。原來,一切都是我在自作多情,我還以為你 真的喜歡我,是真的想娶我……」名月說到這兒停了下來,不知該說些什麼。她生平第 一次覺得說話竟是如此的困難,張開嘴卻好半天都說不出話來;她覺得好難過,此刻的 她不想聽任何解釋,只想一個人好好地靜一靜。
她看了丈夫一眼,傷心欲絕地離開了他的視線。
「月兒!」見她走遠,他抬起的手又頹然地放下。他可以留下她,可以向她說他只 愛她一人的話,但是他沒有,因為他雖喜歡她、愛她,卻真的不知道在自己的心中,究 竟是她或是克麗兒所佔的份量較重?
第六章
午後的一場雷雨從白天一直下到晚上,頓時整個京城一片清新,一洗多日來的酷熱。
赫連那山站在窗前凝望著窗外的大雨,欣賞從屋簷瀉下的水幕,配合著琉璃燈的照 射,映襯出繽紛的七彩光芒,不必想,這必定又是出自於名月的慧心巧思吧!他不知道 她是怎麼弄的,卻深深為這構想佩服;如果她能在自己身旁一同欣賞雨中即景,那該有 多好。
大概有七、八天了吧!打從那日秀蘿悄悄離開以後,這丫頭就沒再和他說過話了, 甚至把自己的東西全搬到西廂去。起先他並不在意,以為她只是使使小性子,沒兩天就 好了,不料她竟是如此好強,寧可自己一人獨眠,也不願低下頭來和好。
自古以來女子以夫為天,怎麼自己的妻子卻全然不是這麼回事?到底該拿她怎麼辦 呢?看來他不先認錯是不行啦!這麼大的雨,她在做什麼?也像自己一樣聽著雨聲嗎?
赫連那山轉身吩咐僕人取來紙傘,冒著被淋濕的可能,他踏入滂沱大雨中,走向位 在西廂的廂房。廂房是專門給來訪的客人住宿用的客房,每一間都十分典雅精緻,可惜 就是小了些,而且隔著偌大的庭院、長長的走廊,白天倒還好,晚上若沒有燈光照射, 不免有些陰森森的,那小東西一個人住在這裡不怕嗎?
記得名玉曾經說過,他這妹妹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黑、怕打雷,而今晚不但下雨 ,天色更是又黑又暗,還有一陣沒一陣的大雷,不知她現在如何了?
他敲了敲門,良久後丫鬟綠萼才來應門。一見是主子,她先是喃喃地喊了聲「阿彌 陀佛」,接著趕忙招呼著他。「將軍,您可來了!」
赫連那山微一皺眉,心知這話有異,「格格呢?」
綠萼搖搖頭,一言不發地指著內室,然後自己便識趣地退了下去。
赫連那山入內一看,只見裡頭燈火通明,光是蠟燭就點了好幾根,更別提油燈了! 他走到床沿,那夏日用不著的大棉被,此刻正團團覆蓋著名月,想必是轟轟的雷聲嚇得 她躲進被窩中吧?一絲不忍由衷升起,如果自己不是那麼忙著尋找秀蘿和長風,如果自 己不是如此的舉棋不定,也犯不著讓她一個人躲在這兒擔心受怕了。
「月兒,是我,月兒!」
連叫數聲都不見有反應,赫連那山乾脆自己掀開棉被;只見他可憐的小妻子像只煮 熟的蝦米似的縮成一團,眼睛緊閉,臉上還帶著斑斑淚痕。他心疼地擁她入懷,低聲說 著:「別怕,我在這兒,沒事了!」
「你壞,為什麼現在才來?」名月哽咽地指責著,全身已因畏懼和哭泣而使不出力 量打他。
「是你自己要搬到這兒來的,我可沒有趕你喔!」他輕拭去她臉上殘存的淚珠,故 意逗著她,「我還以為咱們名月格格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呢!」
不料名月並沒有被逗笑,只是幽幽地瞅著他,臉上有著一抹哀怨。「找著秀蘿姊姊 了嗎?」
赫連那山不由得一楞,「你知道我在找她?」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把秀蘿接回家,當然也知道我把她給逼走了,她既然走了, 你能不去找嗎?」
「你從哪裡聽來這些話?」他十分詫異,不懂為什麼會有這種傳言,而她又是如何 知道的?
「大家都知道鄂王府的名月格格是個刁蠻丫頭,你赫連那山受命不得不娶這個打心 眼就討厭的女人為妻;現在連好好一個美人也被我逼走,難怪你要請纓上回疆平亂,來 個眼不見為淨。」
這下子赫連那山可是完全失去了原有的鎮定,她又是怎麼知道自己向皇上請纓要上 回疆平亂的事?「月兒,你聽我解釋!」
「我不要聽!你不是在找秀蘿嗎?去找她好了!」
赫連那山的臉色愈來愈難看,他倏地放開名月站起身,來來回回地在屋內走動,想 著該如何解釋。今晚,他是來解釋克麗兒的事,是想告訴她六年前在回疆所發生的一切 ,不是來吵嘴的。不料他話都還沒說,又讓她搶得開不了口。唉!明明是如此相似的一 張臉,卻是如此回異的個性。
「站住,不准你這樣走來走去!」名月嬌聲喝令著,整個人也從床上坐起身。
赫連那山不覺有點啼笑皆非地停下腳步,敢情他是娶了隻母老虎呢?他瞅著她,想 聽聽自己的小妻子又有何高見。
名月赤著腳走到他面前,仰起頭凝望著他。她一頭瀑布般的長髮傾瀉在腰際,白晢 無瑕的面容上有幾許脆弱、幾許驕縱,那模樣美得令人心疼。「不許,無論如何我都不 許!」
赫連那山抬抬眉,似乎不很瞭解她的意思。
這時,名月猛地撲入他懷中,沒頭沒腦地拉下他的頭亂親一通,從他的眉、他的眼 ,到他柔軟的雙唇、方正的下巴。
「我要把她趕走!」
已經有些意亂情迷的赫連那山聽到這話不覺一楞,把誰趕走?
秀蘿嗎?她不是走了?而自己可是花了好些工夫才探聽到她的下落,打算明兒個去 看看,如今這小東西又怎麼啦?
「我要把克麗兒從你心中趕走,趕到遠遠的角落去,你眼裡、心裡只能有我一個人 ,不許有其它女人!」名月加重力道,雙手死命地環住他的腰。
原來不許是不許這個,趕走是把克麗兒趕走,沒想到她竟為了一個已經不存在的人 在吃醋,真是個大醋缸。
「克……」
「不許你再提她名字!」她凶巴巴地打斷他未叫出口的名字。
連提起名字都不行嗎?赫連那山有些哭笑不得地搖頭,迎接著名月湊上來的紅唇, 他心不在焉地想,這輩子他親過的女人是有幾個,但是被女人親可還是第一次,而且是 這樣沒頭沒腦地亂親,弄得他滿臉口水,看來自己得再好好教教她才行!他抱起妻子走 向床榻、結結實實地給了她一陣好吻,而熱情的撫觸早讓名月把窗外轟隆隆的雷聲忘得 一乾二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