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這麼說。」赫連那山苦笑地點頭,「因為偌大中原,除了我和長風,她不認 識也不相信其它人。」
「但這麼做會有問題,因為回疆一帶各種勢力均起,繼之以種族不同、民情不同, 每每勞民傷財,教朝廷頭疼不已。如今他們自相殘殺是我們求之不得的事,怎麼可能再 去幫助一個已經滅亡的國家?近來反清復明的勢力頗有增長之勢,這件事如果處理不當 ,萬一被有心人士知道,兩相牽連只怕會替自己惹來殺身之禍,你不能不三思!」名玉 井然有序地分析著。
「我知道,這也是我沒有告訴你們的原因,沒想到這丫頭……」他眼睛瞄向低頭不 語的名月,此刻她早收起了淚水。
「那衛長風和秀蘿有什麼關係?」名月問道。
「這還用問嗎?」赫連那山似笑非笑地睨著她。
「你打算怎麼做?」名玉不放心地問。
赫連那山臉色一沉,沒有說話,眼睛望向窗外,焦點落在不知名的遠處,沒有人知 道他心裡在想什麼。
※※※
卻說這廂的秀蘿,怔怔地望著赫連那山和名月離去,也拿走了她本以為他要送給自 己的髮簪,原先的興奮之情現在已跌至谷底,難道此番來到中原找他錯了嗎?
一道修長的身影忽地竄入,她知道是衛長風,想必他也目睹了方纔那一幕吧!
衛長風靜靜地倚在窗戶邊看她,「她是克麗兒轉世的嗎?天底下竟有如此相像之人 !」
他這話一出,震得秀蘿的臉色一片蒼白,身子連帶地搖搖晃晃,「你也這麼想嗎? 」
「但是不可能,她是鄂王府的名月格格,全京城上下幾乎沒有人不認識她。」衛長 風轉頭看她,「你現在打算怎麼做?繼續待在這兒嗎?這件事不用多久就會傳遍全城, 到時候……」
「我自有盤算,你不必替我擔心!」
衛長風點點頭,一轉身就要跳出窗,秀蘿見狀忙攔住他,「你去哪兒?」
「會會名滿京城的名月格格!」
「她只是個不經世事的丫頭,你找她做什麼?」秀蘿知道長風一向護著自己,因此 擔心他會對名月不利,不過說也奇怪,自己怎麼會對一個初見面的丫頭放心不下?這是 從沒有過的事。
不料長風聽到這話卻哈哈大笑。「不經世事的丫頭?她的確是個小丫頭,卻絕對不 是不經世事,你知道嗎?她八歲的時候逼走了鄂親王的側室,也就是鄂王府的二福晉、 她母親的情敵;九歲時和兩個哥哥聯手趕走了到王府教他們武功的師父;十歲那年打破 了萬歲爺最心愛的花瓶,結果卻是萬歲爺被太后責備一頓,這麼一個厲害的丫頭,我怎 麼能不會一會她呢?」
秀蘿幾乎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話,這麼一個美如天仙的娃兒,竟然會有如此古怪 刁鑽的一面,那山娶了她豈不是……「那山……」
衛長風眼神一冷,緊緊地抿著唇,她還在為赫連那山擔心?難道她沒看見他對那丫 頭疼愛的模樣嗎?
他足下輕點,如同飛燕般飛出窗外,幾個起落後便來到戒備森嚴的平西將軍府,一 入將軍府便如入無人之境,沒多久便找到了名月。她正躲在池山中間一個特別造出來的 小洞中,偏著頭不知在想什麼。
小洞中的名月正專心地想著剛剛發生的事以及赫連那山所說的話。並不是她不相信 那山,而是她更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事實--那個叫秀蘿的姑娘確實對那山有情。一個人 的眼睛是不會騙人的,而秀蘿在聽見那山要送她東西時,眼中所流露出的喜悅是錯不了 的,更遑論見到本人時的慇勤溫柔了!既然如此,他為什麼要否認?還有,秀蘿看到自 己時喊的「克麗兒」又是誰?那山似乎對這個名字很忌諱,難道其中有什麼不可告人的 秘密嗎?還是他在回疆發生過什麼事,才導致衛長風的離去?那麼這個叫衛長風的人到 哪兒去了?那山又是怎麼知道秀蘿在風樂樓的?
一連串的問題迴盪在心中,任她怎麼想也想不出個所以然,她心中盤算著也許自己 該多注意那山的舉動才是。抬頭見天色已晚,名月準備離開;卻愕然看見一個全身勁裝 的男子擋在橋中間,一動也不動地盯著她。
「你是誰?怎麼我從沒見過你?」名月問道,臉上絲毫沒有畏懼之色。
「衛長風!」
他就是衛長風!?名月詫異極了,他就是在嘉裕關失去蹤影的衛長風?想不到他長 得這般吸引人,雖沒有那山哥哥好看,但是那孤傲、落拓不羈的氣質,以及眉宇間抹不 去的淡淡愁絲,讓人捨不得移開眼睛,甚至想伸手抹平他臉上的憂鬱。
「你真好看,我喜歡你。」名月直截了當地說出心中的感想,也不怕嚇著人家。
「妳不怕我?」說不驚訝是騙人的,但他畢竟是見過世面的人,自是不輕易流露出 自己的想法與情緒。
「為什麼要怕你?你和那山哥哥是一樣的人啊!」
這下衛長風再也無法隱藏心底的驚訝之情,她知道她自己在說什麼嗎?「這話什麼 意思?」
「看似冷漠,實則熱情,若說有情,又似無情,你和他都是性情中人,不懂得虛偽 矯飾,往往傷了別人也傷了自己。」
衛長風瞇起眼睛,一言不發地瞪著她。
雖然如此,名月卻知道自己猜對了!她原先只是直覺他和那山應是同樣個性的人, 因此隨意猜測,但見了他的反應,她更加確定了。
「你為什麼要對秀蘿說那些話?」衛長風故意轉移話題。
「什麼話?」名月反射性地接口。
「別裝蒜,你說要接秀蘿同住,但我不相信你真有那種雅量,能容忍那山將另一個 女人帶進門,否則你小時候也不會千方百計趕走你父親的小妾了!」
名月微微一楞,他怎麼知道那件事?她默然了,久久才說道:「有哪個女人遇上這 種事會不吃醋的?我畢竟也只是一個平凡人哪!」
衛長風繼續盯著她。「既然如此,為什麼又對秀蘿說出那種話?」
「那時我只是想氣那山,再說,我會笨到真那麼做嗎?」名月抬起頭看著他,「你 喜歡她吧?」
他冷冷一哼:「這和你無關。」說著便轉過身準備走人。
「克麗兒是誰?」
已經準備要走的衛長風一聽到「克麗兒」三個字,整個人明顯一楞,回眸再一次望 向依然繫著綠絲帶的名月時,原本犀利的眼神不覺柔和許多。「這件事你應該去問那山 。」
「我和她長得很像嗎?」名月仍不死心地繼續追問。
「沒有,你是你,她是她,你和她是完全不一樣的兩個人。」
他搖頭,有些矛盾、有些心口不一地否認,然後像他剛剛突然出現般,他又在名月 面前突然消失,讓她有種做了一場夢的感覺。
※※※
這天,名月如同往常一樣到慈寧宮向太后請安,陪太后聊聊天,太后一時興起便留 名月在宮中用膳,這一耽擱,名月準備回府時已過了晌午。
這個時間路上沒什麼人,熾熱的太陽照得地面一片滾燙,除了躲在樹蔭下乘涼的幾 只小狗外,放眼望去就是空蕩蕩的街道,大夥兒都躲太陽去了。
坐在轎子裡的名月雖不至於感到熱,卻也讓那悶不透風的溫度蒸得有幾分昏昏沉沉 。這時,轎子突然停頓了下,像在閃避什麼似的,然後又緩緩向前走,迷濛中的名月仿 佛聽到一名女子在喊「救命」,可是正處於矇矓狀態的她一時之間並沒有反應過來。
「格格!」隨侍的綠萼邊走邊喊。
「什麼事?」她不文雅地打了個大呵欠,反正轎子裡又沒人看到,就算看到又如何 ?
「有幾個男人欺負一個女人哪!」綠萼很擔心地說道。
「有這回事?叫侍衛過去瞧瞧,打發那些人走,別盡讓他們欺負姑娘家。」名月略 一翻身又是一個大呵欠,她也沒多想,反正自己身邊那十來個侍衛找幾個人過去也無妨 。
「可是……」
綠萼又想說什麼,但這回已經清醒過來的名月已聽見了轎外傳來的呼叫聲。
「救命,官爺,救救奴家!」
咦?那聲音好熟悉,可她一時又想不起在什麼地方聽過。
「救什麼命?老子不過要你陪陪酒就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樣,別忘了,你只是個回疆 來的婊子!」幾個男人粗俗地罵著。
其中一個則向前去詢問的侍衛道:「官爺,這女人是風樂樓的歌妓,和歌妓喝酒玩 樂不算犯法吧?」
風樂樓的歌妓?回疆來的……難道是秀蘿?不會這麼巧吧?名月從小窗子探出頭去 ,只見一個披頭散髮的女子坐在地上飲泣,一身銀白的衣服此刻已全弄髒,地上還散落 著原本佩掛在身上的鈐鐺,那不是秀蘿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