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現在他只想愛她,只想用身體傾訴;她是屬於他的!於是他一手圈緊她,一手打開車門,讓兩人跌入柔軟舒適的汽車後座,四片灼熱的唇驟然接觸,便引發了不可收拾的慾海浮沉。他急切地解除兩人身上的衣物障礙,狂烈又放肆地佔有她,彷彿經由這樣,他才能真正感覺她是屬於他的。
從午後到黃昏,從黃昏到黑夜降臨,從汽車後座到臥房,在一次次的兩情繾綣中,傾訴著對彼此的愛意。
昏暗的臥室,除了窗外射入的淡淡月光外,幾乎不見一物,但是這對依偎在心上人懷中熟睡的兩人來說,並沒有什麼影響。突然,不知名的原因讓杜夢穎醒了過來。
「阿拓,現在幾點?」
丁拓不情不願地開了床頭燈看看時間,「七點。」
「糟糕,我晚上還有事。」一聽到七點,杜夢穎慌慌張張地欲爬下床。
「什麼事?」丁拓蹙起眉頭,雙手依然緊緊摟住她的腰,不願就這麼放她離去。
「我和暮……」原本已經到嘴邊的話又收了回去。她想,還是不要告訴他,免得橫生誤會,反正一起吃飯的,又不只她和暮雲兩人。於是她轉口說:「我約了一位好幾年沒見面的朋友晚上七點半吃飯,現在時間已經來不及了。」
丁拓面無表情地鬆開手,任由她進入浴室穿衣打扮,他不想猜測,但心中仍不免懷疑那個要和她一起吃飯的「朋友」該不會是祁暮雲吧?
杜夢穎匆匆忙忙跑下樓,臨出門前,丁拓站在樓梯口喊道:「小夢,開我的車去,反正你現在坐出租車也來不及了,不如開車去。」
「那你明天上班怎麼辦?」
「你忘了我車庫有兩輛車?」
「不,我抄快捷方式下去搭出租車好了,這樣比較省事。」
等她走後,丁拓也跟著換衣服準備出門,就在他正要出門時,電話響了。
「丁拓,我猜杜夢穎今晚把你一個人丟在家裡吧?想不想知道今晚和她一起吃飯的人是誰?」打電話來的是孫映雪,她連招呼都懶得打,直接開門見山地說道。
「誰?」丁拓不由得屏住呼吸。
「你的好朋友,名大律師祁暮雲。」
「你怎麼知道?」丁拓啞著嗓子問,沒想到自己的猜測竟然成真。
「暮雲的隨身行事歷忘在我這裡,我看到他上面是這樣寫的,難道你不想跟過去看看?」
「我相信小夢。」他心口不一地說著。
「你相信杜夢穎,但我可不相信,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暮雲在女人這方面的紀錄。」
這句話狠狠擊中丁拓心中最脆弱的地方,那原本就不甚牢固的信心崩潰了,但他還是頑固地說:「我忘了!」
「你這句話只能騙別人,卻瞞不過我,你早就恢復記憶了。」
丁拓默然了,他沒有辦法否認這個事實,看來自己的偽裝很失敗。「他們在哪裡吃飯?」
「沙露維雅,我現在正準備過去。」
「好,你先去,我隨後趕到。」
掛上電話,丁拓整個人靠在牆壁上不斷喘著氣,老天,他所愛的女人才剛下了他的床,就直奔另一個男人的懷抱,他該怎麼辦?為什麼歷史又要重演?難道自己真的不該愛她?
匆匆拿起鑰匙,他倒車準備離開,丁蓉在這時候回來。「哥,你要出去啊?」
車內的丁拓臉色凝重,一言不發地激活引擎。
丁蓉眼見他神色有異,當下連想都不想便打開車門坐進去,「你去哪裡?我跟你一起去。」
丁拓依然沒有反應,他眼睛抬也下抬一下,就猛踩油門驅車下山。一路上,飛快的車速讓丁蓉懷疑自己的骨頭是不是快散掉了,她一面扣緊安全帶,一面觀察著丁拓冷然卻隱隱洩漏出一絲怒意的表情;這種表情她曾見過,八年前,當他得知小夢嫁給羅志寧時,正是這種表情。難道,小夢……
不,不會的,你不是答應我不再傷哥哥的心?一路上,丁蓉一顆心忐忑不安地跳著,直到車子靠近「沙露維雅」時,她才放下一顆懸著的心。
但所謂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丁蓉才剛吁了口氣,前方紅磚道上赫然出現好一段時日沒見到的孫映雪!只見孫映雪對著他們招招手,不多久,丁拓將車子停下來,讓她上車。
一上車,孫映雪遞給丁拓一張已經泛黃的報紙。「你看!」
丁拓接過報紙低頭一看,那原本就蹙著的眉頭這下更舒展不開了。
那是一張民國八十年三月份的舊報紙,上頭一則社會新聞的標題是「兩女爭奪一夫,原配慘遭砍傷」,大意是說男子羅志寧不堪大小老婆長期爭吵不休,竟欲持刀自裁,不料誤傷原配,原配憤而提出告訴。
報紙緩緩從丁拓手中滑落,原本漠然的眼睛多出一絲說不出的痛楚,他覺得自己的心在滴血,知覺也慢慢消逝。原來這就是她身上那道傷痕的由來,難怪她不肯說,難怪杜伯伯所說的話有所隱瞞;因為他知道自己的女兒依然愛著羅志寧,雖然他有外遇,雖然他對她動粗,但她的心裡卻還是愛著那個人。
小夢,你為什麼騙我?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事實真相?為什麼不肯坦承那七百萬就是拿來幫助羅志寧的?
一種難聽至極的苦笑,從他的喉嚨深處發出,這情況讓孫映雪和丁蓉都嚇了一跳。
「丁拓,你怎麼啦?」
「哥,你不要嚇我!」看過報導的內容,丁蓉不放心地抓住丁拓的手,生怕他會有什麼意外。
但是沒有,丁拓出奇的冷靜。「他們來了嗎?」
「來了,就坐在靠窗的第一桌。」孫映雪指著「沙露維雅」的玻璃窗。
從他們所在的位置看過去,只見杜夢穎和祁暮雲兩人面對面而坐,低聲交談著,祁暮雲不知道說了什麼,引得杜夢穎連連抿嘴輕笑;那愉悅輕鬆的神情,是丁拓和她在一起時所沒有看過的,而祁暮雲說話時的款款深情,更是他們沒有見過的。
「太過分了!映雪,暮雲不是你的男朋友嗎?他怎麼可以……」
「他已經這樣做了!」孫映雪淒然回道,凝視著祁暮雲對杜夢穎說話的溫柔神情,那是他和自己相處時從沒有過的,她的心已在不知不覺中碎裂一地。
「我們回去吧!」丁拓眼睛直視著前方說。
「哥,你就這樣回去?」
「丁拓,你有君子的雅量我可沒有,既然來了,當然得下車打聲招呼。」收拾起滿臉淒然的神色,孫映雪又恢復到那個女強人模樣。
她打開車門下了車,丁蓉見狀也跟著一起下去;沈默許久的丁拓想了想,終於也跟著下車。
三個人接踵進入餐廳,直接走向毫不知情的祁暮雲和杜夢穎,當雙方眼神交會時,古怪又充滿火藥味的氣氛頓時瀰漫在「沙露維雅」內。
「不請我坐下?」孫映雪踱步上前,向詫異的兩人打招呼。
看見孫映雪出現,已經夠讓杜夢穎驚訝了,但是真正讓她無法相信的,是隨後而至的丁拓和丁蓉。
「你們……怎麼會在這裡?」
孫映雪滿眼風暴,冷冷盯著杜夢穎,艷麗的臉上有著嫉妒、心痛與憤怒,然後,一切發生得很快。瞧出不對勁的祁暮雲想阻止已經來不及,孫映雪那個巴掌結結實實地甩在杜夢穎白晰的臉上。
清脆的聲音響起,震碎了夜晚的寧靜與快樂。
「你……」杜夢穎錯愕地瞪視著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映雪,你怎麼可以打人?」祁暮雲連忙站起身擋在兩人之間。
而丁拓則是冷漠地看著這一切,彷彿他根本就不認識杜夢穎這個人似的。
「我打她已經算客氣了,我還想告她呢!」孫映雪拿出左手一直拎著的報紙丟向杜夢穎。「你看這是什麼?」
報紙丟到一半便讓祁暮雲接住,他瞄了一眼,三兩下便將報紙撕得粉碎。「映雪,你根本不知道事情的經過,不要胡鬧。」
「我胡鬧?哼!我打她你心疼了是不是?你為什麼不問我會不會傷心,會不會難過?」她繼續咄咄逼人的轉向杜夢穎。「杜夢穎,當年你的丈夫被別的女人搶走,所以今天你就來搶別人的男人?你到底要不要臉?」
「不要說了!」絕望的淚水霎時盈滿眼眶,緩緩地滑落雙頰,杜夢穎望著一旁沉默不語,靜靜看著一切發生的丁拓,她感覺到自己的身子正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撕碎成一片一片,他眼裡的冷淡、無情,教她感到痛心。她想起這些日子以來,他的言行舉止根本就不像個失憶的病人,太清晰、太理智了!怪只怪自己沉醉在對他的愛戀中,竟然沒有聯想到他早恢復記憶,卻不肯告訴她的可能。
「你……你早恢復記憶了,是不是?」她顫抖著身子,若不是祁暮雲扶著她,只怕她早滑到地上去了。
丁拓沒有回答,相反的,他轉過身靜靜走出餐廳,這沉默正說明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