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朱夕是淫娃蕩婦,那是一點也不?過,因為從這天開始,她真成了不折不扣的蕩 婦。
白天她纏著長孫洛親吻交歡,旁若無人;晚上他們一夜無眠放縱到天明;書房裡看 得到朱夕如何仰躺在案桌上迎合長孫洛;浴池裡,看得到朱夕挑逗著長孫洛;連花園裡 的鞦韆上、葡萄架下,都聽得到兩人歡愛的低喘呻吟。
???幾天後,整個南園上上下下議論紛紛,討論著賽西湖怎麼會成為如此無恥下 賤的女子。
一個月後,杭州城裡裡外外,不論男女老少,每個人都知道賽西湖朱夕成了天字第 一號蕩婦,大明朝的妖姬妲己,成天巴著柱國大將軍長孫洛不放,從黑夜纏綿到白天, 從正午廝混到傍晚,讓長孫洛什麼軍國大事、國家大政都忘得一乾二淨。
之後傳言更多了,有人說長孫洛不堪日夜纏綿透支,病倒了;有人說光長孫洛一人 根本無法滿足朱夕,於是飢渴難耐的朱夕只好向外發展,站在南園的西側門小巷中勾引 過路男人,能夠和她一夜纏綿的男人不但毋需付費,還可以得到一兩銀子。
是以整個杭州城的男人蠢蠢欲動起來,大清早就有人到巷子中張望,希望能當那幸 運的過路客,得以一親芳澤,一償夙願。
這些朱夕都知道,因為她自小在杭州長大,怎麼可能不知道杭州人的嘴有多利,杭 州人的眼睛有多尖,而杭州人的心思有多愛看熱鬧呢?
但是她不在乎,打從張昌明將她送給長孫洛的那一夜開始,朱夕就已經身敗名裂, 既然身敗名裂,她還在乎什麼?現在的她只想報仇,?她的爹報仇,?她被流放的家人 報仇,也?她自己報仇。
所以她甘願?娼、寧願?妓,她要用上天所給予她的天賦本錢來?自己和家人討回 公道!
想著,朱夕輕笑起來。她抿了抿胭脂,理了理春早上幫她梳的雙飛燕髮髻,滿意地 看著銅鏡中美麗絕倫的自己,然後站起身準備到書房去找長孫洛。
正當她想跨出房門時,一陣沒來由的暈眩使得她幾乎昏倒在地,好不容易才止住暈 眩,胃中陣陣湧上的噁心感又讓她蹲在地上大吐特吐起來。
剛巧端水要進門的春瞧見了,忙湊過來問道.!「小姐,你沒事吧?要不要我請大 人找大夫過來?」
朱夕臉色蒼白地搖頭,「不要,我沒事,只是吃壞肚子而已……」
一句話沒說完,朱夕又嘔了起來,看得春擔心極了,「這樣子不行,我請大人過來 好了。」
春站起身,卻讓朱夕拉住了,「別去,我沒事,真的沒事。」
「可是你吐得好厲害,我怕……」
朱夕勉強一笑,搖搖晃晃扶著門板站定,「我說沒事就是沒事,你瞧,我不是好好 的?」
春還是不太放心,「可是……」
「沒有可是,你幫我找幾顆酸梅來,我含著就行。」
春一愣,「酸梅?酸梅可以治肚子疼嗎?」
朱夕輕歎口氣,「酸梅不能治肚子疼,卻可以治我的肚子,快去,我在這裡等你, 記得,千萬不能讓大人知道,曉得嗎?」
目送春遠去,朱夕忍不住又往地上一蹲,將臉埋在手掌心裡,無聲的啜泣起來。
天,這可該怎麼辦?她竟然懷孕了,她竟然懷了長孫治的孩子,他是她最恨的人, 而她竟然有了他的孩子,這是老天爺故意和她開玩笑,還是她朱夕注定永遠無法擺脫這 個男人?
她想恨他,卻總會想他、掛念他;她想擺脫他,卻怎麼樣也無法抗拒存在於彼此間 那股強大的吸引力。現在她又懷了孩子,她還能殺了他替父親報仇嗎?怎麼說他也是孩 子的爹,不是嗎?
內心的無助,讓朱夕幾乎想痛哭失聲。但是她不能,如果她一哭,春會發現,而春 一知道,長孫洛也會跟著知道,到時候她要怎麼替父親報仇呢?思及此,朱夕擦擦淚站 了起來,搖搖晃晃地往書房的方向走去。
還沒到書房,朱夕便在走廊上聽見書房裡傳來輕微的說話聲,等走近一看,這才發 現原來是長孫洛和一名錦衣衛打扮的男子在說話。
「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那名錦衣衛一拱手,「大人,張公公想把朱家剩下的人全部一次處死,不過這案子 是皇上交代下來讓大人負責的,所以公公要我來詢問大人的意思。」
聽到「處死」二字,朱夕的心猛然揪緊。
處死?為什麼處死?當時皇上所下的詔書已經很清楚的昭示主謀朱依律當斬,其餘 人等流放。為什麼現在張昌明又想改變主意?
她緊張地蹲在窗台下,豎起耳朵仔細聽著。
只聽到長孫洛的聲音冷冷響起:「當初不是說好只殺禍首朱的嗎?怎麼現在又改變 心意?」
「公公說亂臣賊子,居心叵測,留這些人在世上,無疑是替皇上和大人在背上釘了 好幾根刺,為了皇上和大人著想,所以公公希望能斬草除根。」
「哦?如果我說不呢?」
「公公說了,如果大人不同意,那就改將朱家大小流放到西南方,並飭令當地布政 使司,永遠不許朱家人再返回中原。」
長孫洛劍眉一揚,「西南方?西南方的瘴癘之氣很重,雖然不失?可行之法,但應 該還有更好的方法才對。」
「大人有何高見!」
「沿海。」
「沿海?」
「沒錯,近來沿海倭寇頻頻騷擾我百姓,皇上也?此頭痛不已。既然這些人都是亂 臣賊子,不思感恩圖報,何不改判充軍,全送到沿海去打倭寇?」
那錦衣衛一擊掌,「好辦法,大人果然高明,想得出這種兩全其美的辦法,如此一 來,不僅可以治他們的罪,還可以替皇上解決了心腹大患,相信公公會很高興的!」
長孫洛輕輕一哼,丟了一錠金元寶給那名錦衣衛,「你去吧!就依照我剛剛說的辦 法去做,不論男女老少,一律發配沿海充軍!」
???朱夕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書房的,甚至不曉得自己何時離開南園,來 到熙來攘往的大街上。
她神情恍惚地走著,腦海裡不斷迴響剛剛所聽到的:不論男女老少,一律發配沿海 充軍!
充軍?朱家人半生讀書?國,卻落得充軍的下場?朱家人全是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實 人,卻被送去打倭寇,他們還有活命的可能嗎?這和直接殺了他們有什麼差別?
老天,他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為什麼?難道他當真讓權勢名利給弄瞎了眼, 非得要讓朱家家破人亡不可嗎?
淚水沿著朱夕的臉滑落,她跌跌撞撞行走,漫無自的地在街上遊蕩,她聽不見街上 人們對她的指指點點,也看不見男人對她的垂涎愛慕,更看不見女人對她的輕蔑謾?, 她心裡只有恨,數不盡的恨與懊悔,恨長孫洛的無情陰沉,懊悔自己的懦弱無能,竟然 連家人的命都保不住!
突然,一個女子尖銳的嗓音喚醒朱夕混沌的神智,「你這狐狸精、敗家女,到我們 藥鋪來做什麼?快走快走,否則我們店裡的好運都讓你給敗光!」
朱夕一楞,藥鋪?這裡是藥鋪?
她定神看去,這裡可不是藥鋪嗎?可現在這藥鋪卻擠滿了看熱鬧的群?,而這些人 全是在看她的。
一種玉石俱焚的想法突地在她心中形成。
既然他要殺光所有朱家的人,那麼連她、連肚子裡的孩子也算是朱家人,對不對? 所以不只其它人該殺,連她和孩子都該殺!
於是她推開圍觀的群?踏入藥鋪裡,再踏出來時,手上多了一帖藥,那正是打胎藥 !
第五章
朱夕提著藥包回到南園。她避開春及其它人的耳目,趁著四下無人之際獨自到廚房 煎煮起藥方來。
不一會兒,一碗黑抹抹的藥煎好了。
瞪著那碗藥,朱夕不禁伸手撫著自己依然平坦的小腹。
真要這麼做?這可是她的孩子,她忍心親手扼殺嗎?可不這麼做,她又能何?她已 是殘花敗柳,既無?面對朱家列祖列宗,也沒有那個臉讓孩子有這樣一淫蕩無恥的娘。 而更重要的是,這是長孫洛的孩子,他可是殺死爹爹的仇人,她能生下這孩子嗎?就算 她生了下來,以他的殘忍無情,他會認這孩子嗎?他還記得畫像之聘嗎?
想到這兒,朱夕不再猶豫,她端起碗,仰起脖子打算一飲而盡……「兒,你在喝什 麼藥?你身子不舒服嗎?」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朱夕嚇了一跳,幾乎打翻手裡的藥。
她望向廚房門口,長孫洛雙手抱胸斜倚著門看她,臉上神情高深莫測,不知他在哪 兒看多久了?他知道這是打胎藥嗎?
「如果你身子不舒服,應該找大夫來看看,而不是自己亂吃藥,這樣子身子會弄壞 的!」他低聲說著,一步步逼近朱夕,「告訴我,你怎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