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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顏黛姬又夢見那個男人,又夢見自己回到那個密室了。
在那個密室裡,那個不知名、不知長相、不知是何人的男人有著沙啞低沉的聲音,溫柔又堅定地護著她,在她最難過的時候幫著她,解去她身上所中的毒,卻也破了她的處子之身。
她夢見自己和那男人交纏著,那麼溫柔、那麼銷魂、那麼讓她無法拒絕;她摟著他的頸子,急急想知道他到底是誰,急急想告訴他自己為他生了個兒子,但不管怎麼做,她就是看不到他的長相。
「告訴我你到底是誰?叫什麼名字?」
男子搖頭低聲道:「別問,問了你會後悔。」
「我絕對不會後悔,我要知道你到底是誰。我為你生了個兒子,總不能連孩子的父親是誰都不知道吧!」
黑暗中男子的眼睛炯炯有神,「妳真想知道?」
「嗯!我想知道。」
「絕不後悔?」
「絕不後悔。」
「好!看清楚了,我到底是誰。」四周突然變得一片光亮,亮得讓完顏黛姬睜不開眼睛,當她好不容易終於適應了這光亮時,赫然發現那個救了自己,卻也害了自己一生的男人竟是杜守愚!
「啊--」一聲尖叫發自完顏黛姬口中,聲音是那麼的尖銳,尖銳到幾乎刺破旁人的耳膜。
「黛兒,黛兒!妳醒醒,醒醒啊!」杜守愚焦慮的輕拍著完顏黛姬的臉頰。
完顏黛姬突地坐起身睜開眼睛,驚慌地瞪著杜守愚,「你……你……」他心疼的撫著她的小臉,為她擦去那慌亂的淚水,「做惡夢了?瞧你嚇得,沒事了,一切有我,嗯?」
完顏黛姬楞楞的。作夢?是啊!剛剛只是一場夢,一場夢而已。一定是因為她太想念杜守愚,又太想知道那個救了自己、也害了自己的男人到底是誰,才會把兩個人聯想在一起,但他們怎麼可能有關聯呢!
杜守愚不動聲色地看著她,「黛兒,你夢見什麼了?」她轉過頭,「我夢見他……還有你。」
「他?他是誰?」
「他?我也不知道他是誰,只知道他……」完顏黛姬低頭抱著自己的小腦袋瓜,「我的頭好疼,我……」
杜守愚忙扶著她躺下,「別亂動,你傷得很重,這樣亂動當然會頭疼了。告訴我,除了頭,還有那裡疼?我讓明姬過來幫你看看可好?」
完顏黛姬搖頭,拉著他的手問:「皇上,我哥哥呢?他怎麼樣了?我想見他!」
「妳放心,他很好。」
「你沒有殺他?」
「我能殺他嗎?你拼著自己的命不要也要救他,我再怎麼無情,也下不了手。我廢了他的武功,送他去充軍了。」
「他是為了我,才要把我帶走的,你不要怪他。」
杜守愚哼了聲,心裡冷冷地想著:不怪他?若不是他,你怎麼會負傷在床,又怎麼會失去孩子?
「皇上,雋兒呢?我想見雋兒,可以嗎?」
提起完顏雋,杜守愚嘴角泛起一絲微笑,「當然。來人,把小殿下帶進來!」
完顏黛姬一楞,「小殿下?皇上……」
「我說過,你的兒子就是我的兒子,我會視他如己出,不會虧待他的。」杜守愚說話的同時,韓剛便領著完顏雋走了進來。
「叩見皇上,叩見娘娘。」
乍見母親,完顏雋蹦蹦跳跳地衝上前,「娘,娘!」
杜守愚一喝:「站住!我是怎麼教你的,難道你全忘了嗎?」
完顏雋頓時如老鼠見到貓,立刻安靜下來,規規矩矩的跪下來磕了個頭,「雋兒叩見父皇、母后,願父皇萬歲,母后千歲。」
說完,他爬起來,天真的問:「爹,雋兒做的對不對?」那聲爹,喊得杜守愚心頭一暖,卻仍板著臉,嚴肅地道:「嗯!過來,站在床邊,不准碰你娘,你娘還病著。」
完顏黛姬詫異得幾乎說不出話來,「皇上,你……」
杜守愚偏過頭,俊臉微微一紅,
「我認了雋兒為養子,並封他為趙王,改名杜齊雋。」
「杜齊雋?」
「你是我的妻子,我又認了雋兒為養子,他跟著我姓自是天經地義的事,還是你想讓他從母姓?」
完顏黛姬搖頭,喜悅的淚水盈滿眼眶。「不,皇上肯接受雋兒,黛姬高興都來不及了,怎麼會……」
他伸手溫柔地為她拭去眼淚,「別哭,你一哭我的心都亂成一團了。」這樣溫柔的對待,讓完顏黛姬益發哭得哽咽難當,柔弱的身子不住地顫動著。
杜守愚看得心疼極了。連忙將她摟入懷中,無數的吻立即落在她眉上、眼上,最後堵住她的唇,深深地吸吮著。
完顏黛姬嚶嚀一聲,偏過頭想拒絕他。因為雋兒和韓剛都還在房裡哪!可杜守愚卻不容她拒絕,硬是扳過她的臉,老實不客氣的就是一頓好吻。
「皇上,不要,雋兒……」完顏黛姬被吻得氣喘吁吁,小嘴嬌艷欲滴。
杜守愚眼睛一瞟,赫然看見杜齊雋竟然睜大眼睛,一臉興味盎然的看著父母親接吻親熱,當下便伸手在他額頭上一彈,「好小子,毛都還沒長齊呢,就想學飛了?過來見見你娘,你剛發過麻疹,所以不准碰她,知道嗎?」
杜齊雋喜孜孜地爬上床,很規矩的謹記杜守愚的教訓,當真不敢碰他娘,就怕娘讓自己碰了又會痛痛、哭哭,所以他只是很可愛的問:「娘,爹在做什麼?為什麼娘要哭?」完顏黛姬聞言立即漲紅臉,瞪了杜守愚一眼。
杜守愚哈哈一笑,「以後你就知道了,現在跟韓爺爺出去,我還有事要跟你娘說。」
「喔!」杜齊雋聽話的跳下床,拉著韓剛往外走。「走,蛐蛐兒,捉蛐蛐兒!」
韓剛苦著一張臉,一把老骨頭都快散了,卻連氣也不敢吭一聲,還不忘行禮道:「老奴告退。」
目送兒子離開,完顏黛姬仍不敢相信,皇上真接受雋兒了?不再想殺雋兒了?這是真的嗎?她不是在作夢?
「皇上,你為什麼突然接受了雋兒?你不是一且想殺他嗎?」
「我是想殺他。但殺了他,你還會留在我身邊嗎?」完顏黛姬一楞,沒有說話。
「如果我不殺他,而是強迫你將他送走,你的心還會在我身上嗎?」他捧起她的臉細細親著,「我說過我要你,無論用什麼方法,我都要將你留在身邊。這次雋兒失蹤,你就像掉了魂似的落魄,甚至為了他不惜離我而去,如果我再不接受他,豈不是要失去妳了?」
「皇上,我……」
「噓!別說話,你傷得不輕,需要好好靜養,現在乖乖躺著,嗯?」
「皇上,雋兒的身世……」
「我知道雋兒的身世,你大哥全告訴我了,我不會怪你的,如果你早說,我也不會三番兩次想把他送走,只怪我……」他深深地看著完顏黛姬,沒再說下去。
※ ※ ※
一個月後,完顏黛姬傷勢轉好,杜守愚便帶著他們母子二人出發回到皇宮,將完顏黛姬安置在隆佑宮,打算等她傷勢一好,就正式冊封她為皇后、並立杜齊雋為太子。
完顏黛姬當然不知道杜守愚的打算,她只是很高興杜守愚終於接受了雋兒,自己再也不需要忍受骨肉分離那種撕心裂肺的痛了。
更讓她高興的是,杜守愚為了好好照顧雋兒,還派人將奶娘請了過來。
想到這兒,完顏黛姬幾乎高興得睡不著覺。
誰說杜守愚冷漠、無情?他對自己不正是有情有義嗎?現在就只剩下爹了,不知道他會怎麼處置爹。
完顏黛姬想著想著,不知不覺走出隆佑宮來到御花園裡。
還沒到花朵綻放的季節,但幾株不畏冷的桃花卻已經在枝頭搶先綻放,那粉紅花瓣在微風的吹拂下,顯得那般脆弱、孤單。
她走到桃樹下,想好好看看這早開的桃花,卻突然聽到身後不遠處的草叢裡傳來交談聲--
「你們有沒有聽說皇上打算立雲妃娘娘為皇后啊?」
完顏黛姬聞言一楞。皇后?他要自己作皇后?
「有啊!皇上不但要立雲妃娘娘為皇后,連雲妃娘娘帶來的那個小野種,都會被封為太子呢!」
「噓!小聲點,萬一讓人聽見就遭了,現在雲妃娘娘正得寵,不能得罪。」
「聽見就聽見,這有什麼不能說的?宮裡上下所有人都知道,那雲妃娘娘根本是人家穿不要的鞋,被一個男人始亂終棄後,還生下個小野種,哪能和咱們的荷妃娘娘相提並論?是皇上寬宏大量不計較,才接納他們母子的。」
「接納歸接納,為什麼還得封那個小野種作東宮太子?那種來歷不明的雜種,配當太子嗎?」
「咦?你不知道嗎?聽說皇上在湖州誤傷了雲妃娘娘,連她肚子裡的小皇子都給弄死了,所以皇上歉疚之下才會接受那個小野種,甚至認為養子、封作趙王。現在可好,皇上不但讓她迷得神魂顛倒,什麼荷妃娘娘、翠妃娘娘都被打入冷宮,還想立她兒子作太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