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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蘇浣兒

  乍見小丫頭如此擔心師父,楚南風眼中不禁浮現一抹感動與溫柔,他柔聲說道:「傻丫頭!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雖然是大夫,卻也不能空手去吧?空手去,你叫我治什麼病?」

  闕無衣一臉茫然,「啥叫公欲扇其事,必先力其氣?公是指太監嗎?太監為什麼要用扇子扇其事?還有還有,啥叫力其事?力其氣是不是比誰的力氣比較大?你為什麼要和太監比誰的力氣比較大?這些跟替我師父治病有關嗎?」

  一連串像是相關卻完全對不上題的話,問得楚南風瞠目結舌,傻在當場,饒是像他如此聰明、有鬼才神醫之稱的人,也完全聽不懂她在問什麼。

  闕無衣扯扯他的袖子,非常認真地問:「喂!我在問你哪!跟太監比力氣和替我師父治病有什麼關係?需不需要我幫忙?我對這裡很熟,還認識很多人,如果你有需要的話,我可以幫忙喔!你別看我瘦瘦小小,我可是很有力氣的,一定可以幫你打贏太監!」

  說著,還揮揮小拳頭,舉舉椅子練練腿,以示自己真的很有力氣。

  楚南風一拍額頭,差點爆笑出聲。真是受不了,這丫頭顛倒是非的本事,還真不是普通厲害,是非常厲害,恐怕連孔老夫子看了,都要甘拜下風吧。

  他努力忍著笑,丟給小丫頭一錠金元寶,「不必了!不管誰和我比力氣,肯定都不會贏的,不需要你這小小偷來操心!拿去買套像樣的衣服,替自己好好打扮打扮,我可不想和一個老得走不動的婆婆同行。」

  闕無衣接過元寶,卻不忘抗議:「我不是小小偷,我有名有號,我叫闕無衣,江湖上人稱我龍女小神偷!」

  楚南風眼中閃過一抹促狹,「龍女?我看是滑不溜丟又刁鑽古怪,還會咬人的蛇女才對吧?」

  闕無衣仰起脖子,掄起小拳頭,拚命替自己解釋:「不是蛇女,是龍女,你聽清楚了,是龍女!龍女——」

  楚南風點了點她有些紅腫的小鼻子,「蛇原本就是小龍,所以叫你蛇女也沒什麼不一樣!」

  「不一樣!當然不一樣!蛇是黏黏滑滑、會咬人的噁心東西,龍是天上飛,能呼風喚雨、又很威風的,所以我是龍女,不是蛇女,不要弄錯了!」闕無衣振振有辭地辯解著。

  不過楚南風說的沒錯,一開始別人確實叫闕無衣刁鑽古怪小蛇女,畢竟有誰會像她一樣,滿腦子稀奇古怪的想法,為了偷九鳳決,居然扮了三個月的乞丐,還叫別人幾百聲的娘?只是小丫頭自己覺得不好聽,偷偷改成龍女。

  楚南風瀟灑一笑,「不管你是龍女還是小蛇女,總之,去換套像樣的衣服,然後準備一下要帶的乾糧,我們下午出發,嗯?」

  闕無衣好用力地點頭,「嗯嗯嗯,我一定會用這錠元寶,買幾套像樣的衣服,絕不會讓你丟臉的!」

  楚南風忍不住一翻白眼,掉頭就走人。真不知道她穿的衣服跟他有什麼關係!

  ☆ ☆ ☆ ☆ ☆ ☆ ☆ ☆ ☆ ☆ ☆ ☆ ☆ ☆

  騎著匹毛色純黑的小黑驢,背上馱著一個好大的包包,腰上掛著兩個水壺,闕無衣哼著荒腔走板的歌,開心地跟在楚南風身後,朝巫山方向走著。

  他們已經離開熙和城好多好多天,也走了一段好長好長的路了!而這一路上,她都像現在這樣,默默地又開開心心的跟在楚南風身後走。雖然楚南風不常和她說話,但她就是覺得好高興、好高興!

  因為她就要回家了,她就快要見到師父了,所以她能不高興、不開心嗎?她從小就沒有爹娘,從小就是師父養大的,對她來說,師父就是她的爹、娘,這次會下山到中原來,也是因為親愛的師父生了病,需要九鳳決來治病,否則她才捨不得離開最愛的師父呢!

  雖然自己沒有拿到九鳳決,不過幸好找到九鳳決的主人——神醫楚南風,這應該比九鳳決有用吧?

  她是不懂師父到底生什麼病,也不知道為什麼生病不看大夫,卻只要九鳳決,不過沒關係,現在九鳳決和大夫都齊了,所以不管師父是什麼病,一定可以手到命除……呸呸呸,是手到病除,才不是手到命除。

  笨無衣,事關師父的生死,怎麼可以胡說八道、胡思亂想呢?闕無衣敲敲自己的小腦袋瓜。

  闕無衣一路上都在胡思亂想,所以絲毫沒有注意到有根橫出的樹枝擋在眼前,當她注意到時,已經來不及了。

  只見闕無衣整個人往後一仰,重重跌落驢背,摔得小屁股幾乎裂成四半,痛得眼淚都掉下來了。

  「好痛!」

  闕無衣揉著小屁股,氣呼呼地彈起身子,對著那棵害她摔下驢背的樹一陣拳打腳踢。

  「我打你、踢你、揍你,你這大笨樹,居然敢害我跌倒!我踢、我打、我踹,我把你砍下來當柴燒……」

  「好了,你鬧夠沒有?有時間跟樹生氣,還不如去幫忙多撿些柴火回采,否則今天晚上你就得吃生的兔子肉填肚子了!」

  正當闕無衣報仇報得不亦樂乎時,楚南風那冷冷的聲音突然響起。

  闕無衣回過頭,看到楚南風早巳將驢子拴在一旁吃草休息,而他手裡正抓著一隻小兔子,那顯然就是他們今晚的晚餐。

  一抹賊兮兮的笑浮上闕無衣那可愛的小臉,「楚大哥,不必撿柴,這棵大笨樹就是現成的柴火,不過這還不夠當晚餐,還差一點點東西。楚大哥,你等等我喔,你是大夫,大夫是行醫救世的,一定不會,也不需要弄這些瑣瑣碎碎的小事,就由我龍女小神偷來幫你弄好,你只要在旁邊看就成了!」

  楚南風還來不及答話,她已經亂七八糟地忙了起來。

  只見她一下子砍樹,一下子起火,一下子替兔子剝皮,一下子又跑到河邊汲水捉魚,接著,竟從馱著的包包裡拿出一隻鍋子、兩個碗,然後煮魚湯、烤兔肉,再用樹枝削成筷子,開開心心地喊道:「楚大哥,你可以過來吃飯了!雖然比不上飯館的美味,不過應該還能吃。」

  看著一鍋鮮香的魚湯,兩碗烤得酥酥香香的兔子肉,配著兩顆大饅頭,還有湯匙、筷子,楚南風當真無話可說了。

  想不到這丫頭胡鬧歸胡鬧,做起事情來卻乾脆利落,挺有兩把刷子的。

  他在火堆旁坐下,瞅著被火光烤得滿臉通紅的小丫頭,忍不住問:「無衣,你常常這樣做嗎?」

  闕無衣滿足地抱著兔子腿,啃得小嘴都是油,含糊不清地說道:「是啊!從小我就是每天這樣做菜給師父和我自己吃。」

  「從小?你師父呢?她難道不做萊?」楚南風斯文地用筷子吃著兔子肉,一面問著。

  闕無衣理所當然地道:「師父才不會做萊呢!師父會好多東西,她會彈琴、會刺繡、會畫畫、會寫詩,還很會唱曲兒、跳舞,可是師父不會做菜,不會賺銀子,也不會洗衣服、整理家裡,所以只好由我這個笨徒弟做了。」

  楚南風聽得眉頭一擰。

  住在荒無人跡的山上,居然還能彈琴、刺繡、畫畫、寫詩、唱曲兒、跳舞?這可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了。

  他好奇地問:「無衣,你師父叫什麼名字?你知道她生什麼病嗎?」

  闕無衣搖頭,「師父就是師父,我不知道師父的名字,至於師父生什麼病,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師父每天都要捧著心痛上好幾次,還常常咳嗽,有好多次我都看到她咳到吐血。」

  「嗯!」楚南風微一沉吟,「那吃飯呢?你師父一次可以吃幾碗飯?」

  「師父不喜歡吃飯,要吃頂多半碗吧!師父也不喜歡喝水,而且又怕冷,天氣只要稍稍一變,就會全身發熱、發燙、發抖,還會咳到暈過去。楚大哥,你知道師父是生什麼病嗎?」

  聽闕無衣的描述,楚南風已猜到她師父得了痰症,不過這種病沒有藥可以醫治,充其量只能壓制一下病情而已。

  突地,他想到一件事,「無衣,你為什麼會偷我的九鳳決?」

  闕無衣一邊咬著兔子肉一邊說:「是師父叫我偷的啊!」

  「她叫你偷的?」

  「是啊!師父說她的病除了九鳳決以外,世上無人可治,可是她又不想死,所以要我下山來找你偷九鳳決替她治病。」

  「然後你就為了九鳳決,到熙和城當了三個月的小乞丐,叫了人家幾百聲的娘?」

  「才不呢!我曾經到敦煌去等你喔!」

  楚南風嚇一跳,「到敦煌等我?」

  「是啊!我想你既然住在敦煌,那我去敦煌等你就一定沒錯。可是我在那些佛窟外頭整整守了一個月,啃了一個月的干饅頭,吹了一個月的黃沙風,別說是你了,就連一隻螞蟻都沒有看見。」

  「那你怎麼知道我在南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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