闕無衣氣惱地瞪著楚南風,一副很想將他生吞活剝的模樣。
「你想怎麼樣?告訴你喔,南秦是個有王法的國家,熙和城更在天子腳下,如果你膽敢用毒藥毒死我的話,我馬上就去城門口擊鼓鳴冤,告你謀財害命、欺負善良百姓,讓你躺釘床、走釘子路,最後用白綾勒死你!」她連說帶耍賴兼恐嚇,眼睛不住地偷覷著他。
楚南風眉毛又是一挑,擊鼓鳴冤?謀財害命?欺負善良百姓?還要讓他躺釘床、走釘子路,最後用白綾勒死?這是什麼跟什麼?偷東西的是她,耍賴不還的也是她,裝神弄鬼的更是她,現在居然反過頭來咬他一口?
楚南風一笑,眼中精光一閃,好整以暇地說道:「無妨,反正在那之前,你已經毒發身亡了,而且是七孔流血、全身浮腫、發黑、發臭、流膿,最後爛成一堆白骨的那種!」
他每說一種,闕無衣就覺得自己身上的雞皮疙瘩起一次,每說一句,都覺得頭髮一根根豎起來,等到他講完,闕無衣渾身的雞皮疙瘩已經嚇得掉滿地。
「你……」她小嘴微張,嚇得說不出話來。
楚南風從懷中掏出一隻紅色小瓶子晃了晃,「如何?把東西交出來,我就把解藥給你,嗯?」
闕無衣眼巴巴地瞅著他手上的解藥,她是很想把九鳳決還給他啦!可……那是她花了三個月時間,犧牲自我去當個乞丐,喊了別人幾百聲娘,又挨了無數的冷言冷語、嘲諷才偷來的,要她就這麼交出去,實在有點不甘心。
再說,如果她現在把九鳳決交出去,雖然可以換回一命,那師父怎麼辦?自己這回下山,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拿九鳳決給師父治病。如果沒有把九鳳決帶回去,師父的病豈不是好不了?說不定還會死翹翹呢?
想到師父因為沒了九鳳決而死翹翹的模樣,闕無衣頓時渾身充滿勇氣,連楚南風講的話,都不覺得可怕了。
她勇敢挺挺胸,很不怕死地嚷嚷:「死就死,就算我死了,我也不會把東西交還給你的!」
楚南風眼睛一瞇,「不交?」
闕無衣神氣十足地點頭,「絕對不交。」
「當真不交了」
闕無衣更神氣地哼了口氣,「對,就是不交,反正我連死都不怕了,你又能把我怎麼樣?又有什麼好怕的?」
楚南風定定看著眼前偽裝成老太婆,骨子裡卻十足是個刁鑽鬼丫頭的闕無衣,「那當然,一個人連死都不怕,其他的自然也沒什麼好怕。不過……你知道死,也有很多種方法嗎?」
闕無衣用一副「你好白癡」的目光盯著他,「當然知道羅,有生病死翹翹的,有上吊死翹翹的,有溺水死翹翹的,有在路上被馬踢死翹翹的,有吃官司被砍頭死翹翹的,還有莫名其妙死翹翹的,這誰不知道?」
楚南風拿起桌上一杯酒徐徐飲著,慢條斯理,不涼不熱地說道:「確實,但有句話不知你聽過沒有?不求好生,只求好死;因為活著的痛苦已經忘了,但死的痛苦,卻是人人所畏懼的。闕無衣,你可以不怕死,但如果我可以讓你死不了,卻也活不下去的話,你伯不怕?」
闕無衣睜大眼睛望著他,心裡想,這臭鳳凰在打什麼臭主意?什麼叫死不了也活不下去?
可闕無衣很快就明白了,因為她突然覺得肚子好痛,而且痛得直想跑茅房拉肚子。
「你……你對我下了什麼藥?」闕無衣捂著小肚子,冷汗涔涔,連腰都直不起來。
楚南風瀟灑地撐開扇子,左一下右一下地扇著,「自然是最精緻、最特別、最獨一無二的整腸藥,也就是俗稱的瀉藥。」
「瀉藥?你……你這王八蛋、臭雞蛋,你居然……居然……」
闕無衣還想說什麼,卻突然眼睛一睜,火燒屁股似的提著褲子直往樓下衝,嘴裡亂七八糟地嚷嚷著:「讓開讓開讓開,快點讓開,再不讓開的話就要黃金滿地了。」
對此,楚南風彷彿沒看見似的,繼續自飲自酌,搖扇納涼,根本不擔心闕無衣會藉機偷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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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闕無衣根本沒有力氣偷跑,也站不起來,如果可以,她還真想在茅房裡搭個屋子住下來算了。
都是那只該死臭鳳凰的錯,居然拿瀉藥暗算她?害得她差點拉死在茅房裡,可惡,此仇不報非姑娘,此仇不報非龍女小神偷,此仇不報的話,她闕無衣三個字就倒過來寫!
闕無衣咒罵著,一路從楚南風本人問候到楚南風的十八代祖宗,連帶他的兄弟姐妹,也就是其他八隻討人厭的笨鳥,全部無一倖免,都收到又多又周到的問候。
這時,楚南風帶著些許幸災樂禍的聲音在茅房外響起,「婆婆,您好些了嗎?晚生準備了止瀉藥,婆婆要不要試試?」
悶了許久,茅房裡終於傳來闕無衣的聲音,只是有點要死不活的,「我寧可死在裡面,也不要吃你的臭藥。」
「是嗎?」楚南風毫不在意地說道:「既然如此,那晚生就到樓上靜候婆婆。不過婆婆,有一件事您不能不知道。」
茅房裡又悶了很久才有聲音,「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楚南風搖著扇子說道:「您吃的整腸藥,是晚生花了三七二十一天,結合了七種藥材而制,專門給腸胃有個疾的人使用,因此藥效驚人,一天可以解個三、五次。但婆婆年紀大了,腸胃也比較弱,吃了這種整腸藥,恐怕不解個三天三夜是無法把藥解乾淨的,到時候晚生怕婆婆您會暈死在茅房裡,那可就臭氣沖天,非常不妙了。」
突地,茅房門被拉開,闕無衣那冷汗涔涔,粉糊得滿面都是的小花臉出現在他眼前。
「你這烏龜王八蛋,如果我死了,也絕對不會放過你的!我會變成八隻手、十個頭、一百隻腳的鬼去找你算賬,還要把你碎屍萬段,然後磨成粉,再……嗚,好痛!肚子好痛,你……」
闕無衣捧著小肚子,苦哈哈地又跨進茅房。
她就這麼在楚南風面前一進一出,前前後後不知進了多少次茅房。
更絕的是,楚南風居然就這麼冷冷看著,任由小丫頭一次次出茅房,又一次次進茅房,全無相救之意。
最後,當闕無衣第二十三次跨進茅房時,終於忍不住哭著投降了,「我……我投降了,我答應你啦,我……我……哇!」
聽到小丫頭居然放聲大哭,楚南風臉上閃過一絲又好笑又好氣的得意,這鬼丫頭!早投降把東西交出來不就得了,哪需要自己蹲在茅房裡難過?害得他也跟著聞了好一陣味道,還真是臭氣熏天哪!
闕無衣以為他仍不答應,急得又哭又求又告饒,「你快點把解藥給我吧!我答應你把東西還你,還答應你從此不再說你壞話,不再叫你大笨鳥、臭鳳凰、牛大便,求求你,把解藥給我,好不好?我一定乖乖的,不再使壞耍詐,不再偷人家東西,求求你,求求你啦!」
楚南風忍不住笑了出來,這丫頭也太能屈能伸了吧?前一刻還倔強得像頭小驢子,死都不投降,後一刻竟然低聲下氣到這種地步?
嗯……有趣,真是有趣極了,他長這麼大,還沒見過這種既古怪又賴皮得可以的淘氣姑娘哪!
茅房裡的闕無衣繼續哀求著,「求求你啦,楚大哥、楚大俠、楚爺爺、楚公公、楚大大大祖宗,我保證出去以後,一定乖乖的把東西還給你,而且不會跟人家說你用瀉藥害我,也不會說我跑了二十幾次茅房、拉得屁股快要開花的事,還有還有,我也不會跟人家說你有好多好多金元寶的事……」
楚南風一翻白眼,收起扇子就往客棧二樓走,「行了,你出來吧,解藥在樓上,你自己上來吃吧!」
茅房裡的闕無衣如獲大赦,高興得眼淚鼻涕齊下,差點就要嚷嚷出聲,全然忘了自己可還蹲在茅房裡動彈不得哪!
第三章
乖乖的坐在椅子上,安安靜靜地喫茶、吞點心,闕無衣這輩子,大概就屬現在最規矩了。
她一向坐沒坐相,站沒站相,連躺著的姿勢都可以歪七扭八,從床頭滾到床尾,有時候還會掉到床底下去,吃東西也一定是狼吞虎嚥,囫圇吞棗,手腳齊來,因此要她像現在這樣乖乖地坐在椅子上吃東西,那還真是盤古開天頭一遭!
不過這可不是她自己願意的,實在是因為鬧肚子拉得她全身虛軟無力,站不起來也無法狼吞虎嚥,只好當乖寶寶,斯斯文文地坐著吃東西,補充剛剛拉掉的體力。可那雙賊溜溜、活靈靈的大眼,依舊很不甘願地瞪著楚南風,心裡暗暗把他的祖宗一百二十代,全又請出來問好外加拳打腳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