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婉婉,就是一個隨時可能觸發的起燃點,他不能不慎重,也不能不妥協,昨日是因突地氣極才會對她說下重話,犯了他不該犯的忌諱。
「小的馬上去辦,不知莊主想要安排在什麼時候?」見主子點頭同意,劉總管真是樂不可支,說什麼他都不希望莊主因為一個陌生小子就得罪劉婉婉而平白惹來災禍,那可真是水雲山莊的不幸。
「你決定吧。」總之是場沒有意義的飯局,不值他花下一點心思。「現在我要一匹最好的馬前往五里坡,去叫人準備。」
「五里坡?莊主,那裡是馬賊窩啊!現在晚了,更是去不得,莊主,你為何事而去?你才剛回莊裡……」
「劉總管,怎麼才數月不見,你就變得多話了?」梁無痕微笑著打斷他的話,「去備馬,遲了我可要治你罪。」
「嗄?是,是的,莊主,小的這就去辦。」聽到治罪,劉總管也管不得莊主的死活,自己的小命要緊可不是?
再說,莊主武功蓋世,箭法超絕,這世上恐怕沒有幾個人能敵,操心他還不如多操心一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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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沙在黑暗的坡道上飛揚,兩匹快馬一前一後地馳騁在前往五里坡的路上,踢韃的馬蹄聲,在狂風中唱和,兩匹快馬的主人似在較勁,又似無視於對方的存在般。
梁無痕突地一扯韁繩將馬停住轉身阻擋緊緊跟在身後的那匹馬的去路,高挺的馬上英姿颯颯,黑布頭巾下是一雙犀利的眸子,直勾勾地望向來人。
「閣下跟著我已經夠久了。」
「路就不是你開的,我不能走嗎?」說話的人也是黑布罩面,聲音低沉暗啞,身形比起梁無痕的高大遜色許多。
「那閣下先請吧。」梁無痕讓出了路。
「不,還是你先行。」
「為何?」
「在下沒閣下的武功高強,怕你暗算我啊。」
梁無痕眉一挑,冷笑一聲,「我們不會正巧同路吧?」
對方不答,梁無痕索性轉身策馬,飛馳上路。
那人黑布下的唇角揚起一抹笑,輕扯韁繩快馬狂奔,目標也是五里坡。
第四章
「趙公子,蓉兒替你送午餐來了。」蓉兒帶著一個小竹籃從院子另一頭穿過,走到趙綺面前。
「喔,謝謝。」睡了一整個早上,起來便看到廂房外小園子裡的那匹馬,趙綺笑得眼都彎了,整個人飛到馬兒面前摸啊摸的,失而復得的感覺真是好極了,只差沒有挑了那個馬賊窩,是個小小的遺憾。
見她一副愛不釋手,邊摸邊笑的樣子,蓉兒不由得開口問道:「趙公子,這是你的馬?」
「是啊,很棒的北國快馬呢,蓉兒,你瞧瞧,它是不是很神氣啊?沒想到大哥的手下辦事效率這麼好,這麼快就幫我找回馬了。」說著,趙綺又笑瞇瞇地摸了馬兒兩下,神清氣爽。
「真是趙公子的馬,難怪……」
「難怪什麼?」趙綺接過蓉兒手邊的竹籃,把蓋子打開,頓時香味四溢,充滿整個小園子,「好香啊!」
「趙公子,這馬根本不是莊主的手下找回來的,而是莊主昨天深夜親自上五里坡替你找回來的。那五里坡可是個馬賊窩,一般人根本不敢靠近那裡一步,更別提闖進去拿東西,就算走得進去也不一定出得來,莊主武功高強,早上回到莊裡時手臂還受了點傷,劉總管還因此氣白了臉,嘀嘀咕咕地說早知道自己也跟著去等等的話……」
「什麼?大哥受傷了?」趙綺驀地抬起頭來,急忙拉著蓉兒的衣袖,「大哥現在在哪兒?快帶我去找他!」
「莊主在西邊別苑,跟婉婉小姐用膳……」蓉兒話還沒說完,就見趙綺已經跑到前頭轉個彎不見人影,遂忙提起裙擺跟上去,「等等我啊,趙公子,莊主交代任何人都不得前去打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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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痕,你找人家過來怎麼一句話也不說?」劉婉婉從他對面的位子挪到他身旁,一雙纖纖小手探上梁無痕的手背,柔柔嬌嬌地將身子也靠上去。
「在下本就拙於言詞,劉小姐請見諒。」梁無痕不著痕跡地抽回手,拿起酒杯就口飲下。
他的酒量不好,可以說很差,因為他本來就不喜歡這種會擾亂心性的東西,但是與其面對劉婉婉的嗲聲嗲氣,他寧可選擇用酒荼毒自己,免得一個不耐將這纏人精揮開,下一回可不見得一頓飯就能了事。
還是忍忍吧。
「你愛喝酒,婉婉陪你喝。」劉婉婉溫柔體貼地替他倒酒。
半逼半迫他把閒雜人等都遣開,只好自己做起丫環的工作,不過她一點都不以為然。因為也只有在兩人獨處的時候,她才真的可以對他為所欲為,免得他老是拿於禮不合來搪塞她,搞得她連他的身子都碰不著,那就像有人把上等佳餚擺在她面前還不准她動筷子一樣的掃興。
連續幾杯下肚,梁無痕的腦子已有些昏昏沉沉,劉婉婉身上濃郁的香氣拂面,軟玉溫香靠滿懷,竟輕易地挑起他潛藏的男性本能慾望,他的眸子逐漸變深變沉。
劉婉婉朱唇輕啟,拉過他的手往自己鬆開的衣領內一放,那絲滑柔嫩的觸感與豐盈挑逗著他的指尖,眼前突然晃過趙綺的臉……
就當劉婉婉以為梁無痕會低下頭吻她時,一個急匆匆的身影卻突然冒出來,莫名其妙地闖進她與梁無痕之間——
「大哥,聽說你受傷了?傷在哪兒?傷得重不重啊?快讓我瞧瞧!」趙綺急切的眸光巡視梁無痕的兩隻手臂,還不放心地在他身上東摸西摸,壓根兒沒注意到劉婉婉那張倏地轉為鐵青的臉。
「小傷而已,誰這麼多舌。」梁無痕抓住她在他身上忙得不可開交的小手,唇抿著,眼眸卻帶笑。
昨夜,要不是闖出一個搗亂者,在他闖進五里坡前釋放煙火通知那些馬賊,他根本不會受傷……
那個人,是他小看了,沒想到真是衝著他而來。
劉婉婉不甘被冷落一旁,粗魯地一把將趙綺從梁無痕身邊拉開,忙不迭湊上前關心道:「無痕,你受傷了?怎麼不告訴我呢?我府裡有最好的大夫,我去叫人請大夫過來替你治傷。」
「小傷,不必勞動劉小姐。」梁無痕話是對劉婉婉說的,眸子卻瞧一眼被拉到一邊的趙綺,只見她用左手撫著右臂,眼淚都快掉下來,怕是方才劉婉婉那一扯又弄痛傷口。
「可是……」劉婉婉還想說些什麼,卻見梁無痕根本沒把她放在眼裡,一雙眸子死盯著那個狗奴才,一把火猛地又在胸口上暗暗燒起來。
「趙奇,到房裡歇著。」他在這裡坐著是不得已,趙奇沒必要跟他一塊在這裡活受罪,何況他還受了傷。
「是我不好……」趙綺頭低低地淚猛掉,也不知道是心疼梁無痕為找回她的馬兒受了傷,還是因為傷口的痛。
「說過不干你的事。」
「怎麼會不干我的事呢?要不是為了替我找回那匹馬,你又何必親自上馬賊窩,這樣也就不會負傷而回,都是我不好。」
「什麼?無痕,你一個人跑到馬賊窩?就為了這個狗奴才的一匹馬?有沒有搞錯?你都是這樣寵奴才的嗎?要馬,我府裡多得是,為了奴才的一匹馬受傷真的是太不值得了!說不定這狗奴才是存心害你……」
「那是我答應他的事,不勞劉小姐費心,何況,他是我義弟,不是什麼奴才,就算是為他死,我也是心甘情願。」
趙綺驀地抬起頭來,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聽見的。
「大哥……我才不要你為我死。」心裡像是被什麼東西給狠狠撞了一下,望進梁無痕此刻深不見底的眸子,她的心被震動了。
這叫趙奇的狗奴才是梁無痕的義弟?劉婉婉雖訝異不已,卻也緩了臉色,不想在此時此刻節外生枝。
「無痕,我以為你是擺宴向我賠罪的……」轉到正題,劉婉婉提醒道。
「賠罪?賠什麼罪?」她打了人還要梁無痕向她賠罪?趙綺不敢相信地瞪大眼。
「趙奇,你先回房去。」梁無痕揉揉太陽穴,覺得頭疼。
「是為了我的事嗎?大哥?」
「你知道是最好,你大哥都叫你下去了,你還愣在這裡做什麼?」這個礙手礙腳的傢伙!
「既然是為了我的事,我當然也要留下來向婉婉小姐賠罪。」說著,趙綺不請自坐地坐在梁無痕身邊,主動端起他桌前的酒杯,「婉婉小姐,那天是在下失禮,在下在這裡跟你回個不是,請婉婉小姐大人有大量,不計小人過。」說著,就口將杯中的酒飲盡。
「嗯。」劉婉婉有了面子,遂也有了笑容,替梁無痕斟了一杯酒,「無痕,喝下這杯酒,我就原諒你。」
梁無痕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麼,趙綺手一伸又把酒搶過來喝下,喝得太快太猛,嗆到口鼻,遂咳嗽不止。
「你在做什麼?」梁無痕看他嗆得發白的臉,伸手緩緩地輕拍他的背,挑起了眉,「不會喝酒就不要搶著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