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子明明在發抖,說出口的話卻是威脅性十足呵。
「放心,我還擔心你死了會污了這美麗的湖呢,坐好,我不會讓你掉下去的,你剛剛不是想盡辦法想爬上來嗎?現在既然不費吹灰之力上來了,你該感激我才是。」
說得有理耶……陸黎兒抬頭看了他一眼,見他正看著她笑,小臉兒又紅了起來。「你在旁邊偷偷看我很久了?」不然怎麼知道她想爬上來?「也不是太久,剛剛以為有只熊掛在柱子旁,看清時你就要掉進湖裡了。」
「熊?」陸黎兒不平的抬眼瞪他,委屈的小嘴兒嘟得高高的,「我哪點像那可怕的熊來著?」
華熙笑了笑,「熊不可怕啊,是很可愛。」
他的意思是說她很可愛?她的臉突然熱了起來。
「你真的不會讓我掉下去?」她將身子探出了些,覷了一眼距離湖面的高度,吐了吐小舌。
「不會,你只管吹風就是。」
陸黎兒聽了他的話,心真的放鬆下來,纏在他腰間的手也緩緩鬆開了。冬日黃昏,湖面吹來的冷風襲人,隱隱約約還帶來些許荷香,是錯覺吧?放眼望去可是半朵荷花也沒開呢。
「少爺!你怎麼……黎兒?天啊!你一個姑娘家竟然爬到亭頂上頭成何體統?快給我下來!」仰起頭來找主子,吳蕭壓根兒沒想到會看見自家少爺跟陸黎兒雙雙坐在亭頂上,一條命差點嚇得只剩半條。「我下不去啊,爹爹。」陸黎兒一聽是吳蕭的聲音,調皮的性兒又起,「你找個人怎麼找那麼久啊?那少爺是見不得人?還是長得很嚇人?不然就是看不起你這個吳大總管的女兒我,才會藏起來給你找不著。」
在下頭的吳蕭聞言,臉上一陣蒼白,皺紋在瞬間多出了好幾條,看了她身旁的華熙一眼,口氣變得益發嚴厲。
「你這丫頭胡說八道什麼?沒大沒小到這等田地,你也別見什麼少爺了,待會去找李大娘報到,給我到廚房幹活去!還有,別叫我爹爹!我沒這榮幸當你爹!現在你就給我滾下來!趁我還不想把你丟進湖裡餵魚時,馬上給我滾下來!」
「哇塞,肝火挺旺的嘛!」陸黎兒吐吐舌頭,偷偷嘀咕了句,知道這會真的惹他生氣了,「都這麼老了還不懂收收自己的脾氣,最後氣死的還不是他自己,真是的。」
一旁的華熙聽了嘴角忍不住笑,微微搖首,「吳簫何時有了你這個女兒來著?」
「是我可憐他……」說了一半,陸黎兒趕緊住嘴,覷了他一眼,「我幹什麼跟你說那麼多,你是誰?」
「我就是——」
「黎兒,馬上給我滾下來!」這丫頭竟然真的不把他這大總管汝在眼裡?太過分了!非得好好罰她不可!否則他吳大總管在華府的顏面何在?威嚴何在?傳出去,他以後還怎麼帶下人呢?
少爺也真是的,堂堂華府少爺,如此尊貴的身份居然和一個丫頭坐在亭頂上說悄悄話,還笑得一臉春風?真是主子沒主子樣,下人沒下人樣!他若真放手不管,這鬼靈精丫頭遲早會爬到主子頭上去。「下去就下去,我有手有腳幹什麼用滾的呢?」陸黎兒朝底下的吳蕭扮了個鬼臉,想也不想的便要自己滑下去。
一隻手突地抓住了她。華熙帶笑的眸子睨著她,「你想這樣下去?「
她衝著他一笑,「公子願意幫忙當然是最好不過了。」
華熙搖頭,伸手將她攬腰一抱飛身下地。
「你欠我一個人情。」他的笑,帶著莫名的縱容。
「安啦,我是個知恩圖報的人!」陸黎兒豪氣的小手就要拍上他的肩頭,卻讓另一隻手很快地給抓開。
「你給我安分點,他的肩膀不是人人都可以拍的。」吳蕭沉著聲警告道。「怎麼?他的肩膀受傷了?我看看!」小手關心的一伸,再一次讓人給抓住,不過這回抓住她手的不是吳蕭。
「你的手流血了。」華熙眼尖的在她一出手時,便看見那白皙細緻的掌心裡劃開了一道血痕。
柔嫩的手心被輕輕地執起,陸黎兒此刻非但不覺得疼,還感到一道暖流緩緩地流過心田。
「沒關係,一點都不疼。」陸黎兒紅著小臉兒,偷空還覷了眼前的男子一眼。「不疼也要擦藥。」華熙轉身對吳蕭道:「替我叫人把藥箱拿過來。」
「少爺,你不會是要親自替這丫頭上藥吧?」吳蕭垮下了臉,憤憤地看了陸黎兒一眼,怪她沒事找事,「這種小事我們下人來做就可以了,你實在不必對一個小丫頭——」
「等等,你剛剛叫他什麼?」陸黎兒終於從吳蕭的話中聽出了一點端倪,下巴差點沒掉下來。她沒聽錯吧?他喊他少爺?剛剛她還在他面前說這個少爺見不得人,長得很醜,看不起他吳大總管……老天爺!她陸黎兒怎麼會犯下這種錯誤?也許她的下半輩子還得靠這個少爺呢,她竟然一進華府就得罪人家……
該怎麼好呢?陸黎兒不安的瞅著華熙,這一瞅,卻見到他落在她身上那瞭然於心的笑容。
「放心,我不記仇的,只不過你要記住你又欠了我一次。」華熙好笑的拉著一臉忐忑不安的她走進他所住的荷風居,壓根兒不管吳蕭那越來越難看的臉色。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少爺跟黎兒似乎一見如故?初見面的他們倒像是認識多年的朋友似的。
吳蕭越想越不解,邊想邊回頭派人找藥箱去了。
第二章
荷風居裡,華熙正悠閒的一手端茶,一手閱讀著一冊書卷,四面豐富的藏書與古畫是荷風居內唯一的裝飾,四面洞開的花彫木窗一年四季荷風送進,是取名荷風居的由來。
相對於華熙這少爺的悠閒,站在一旁悶悶不樂的吳蕭,看起來就更加的氣急敗壞且煩躁不安許多。
「你已經站在那裡快一個時辰了,該歇歇腿了吧?」華熙終是沒他的耐性,放下書卷,微笑的望著。
「除非少爺答應我,讓我好好罰那個丫頭,否則我就一直站在這裡不走也不坐,直到我倒下為止。」
吳蕭已經被陸黎兒氣得快要去掉半條命了,就為了先前少爺一句「她的手受了傷,別讓她幹活」,就讓他被那丫頭整整壓在底下半個月,說不得、罵不得、罰不得,他吳簫何時這般窩囊來著?「那個丫頭?誰?」華熙不解的挑挑眉。
「誰?少爺,你不會壓根兒忘了你在半個月前特地交代我要好好照顧的那個黎兒丫頭吧?當時你還親自替她受傷的手上藥。」
「你說的是你撿回來的那個女兒?」華熙想起來了,想到那個頑皮的小女娃,唇角不由得便逸出笑容。
「她不是我女兒。」他慎重否認道,「她是我買回來的……不,是在路上撿回來的丫頭。」
天啊!差點氣到語無倫次,可見他真的是太生氣了!
華熙笑著直搖頭,「隨便你怎麼說,反正人是你帶回來的,她怎麼了?你從剛剛一進門就悶著氣不說話,難道就是因為她?」
他還以為吳大總管又對他出去玩了半個月,不管府裡的事不滿,所以跑來做無言的抗議了呢,搞半天原來不是因為他,難得啊,吳大總管的心思終於從他的身上移到另一個人身上,而這個人還只是個他撿回來的丫頭而已。
當真是一物克一物。
「就是,那丫頭因為你一句要我好好照顧她的話就無法無天過了頭,我要辭去奴婢她要管,我怎麼管下人她也有意見,甚至連府裡早中晚的菜色,她都挑三撿四,把李大娘的廚藝挑得一無是處,她以為她是公主啊?
「我就不相信她以前吃的住的會比我們華府好!真是不知感恩圖報的女奴!當初要不是我好心、看她可憐,把哭得淅瀝嘩啦的她給買……給撿回來,她能有這種好日子過?我真是瞎了眼,哼!氣死我了!」
「難得見你真的在生氣呢,吳大總管。」華熙啜了口茶,溫柔的眸光此刻透著抹淡淡的犀利,「她是在哪裡買回來的?跟誰買的?」
「她……不是買的,我剛剛不是說——」
「你說了兩次把她買回來的,我的耳朵好得很。」
「少爺,我只是——」
「罷了,人都已經買回來了,我還能說什麼?」華熙話鋒一轉,問道:「她現在傷好了?」
「早好了,那只是一點小傷。」哪個丫頭不會受點傷來著?更何況黎兒的傷還是愛玩弄來的,她到華府半個月來可還沒干半點活呵!說到底,她根本就是來華府當小姐的!
「既然如此你就自己看著辦吧,你知道府裡的小事我通常不會有意見。」華熙知道吳蕭做事一向很有分寸,也因此華府裡大小事務通常他都直接授權給他處理,而他這個少爺只要努力的遊山玩水即可。
「這可是少爺親口說的?」吳蕭一聽大樂,眉眼一挑,再確定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