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綾抿唇一笑,不答。
陸黎兒突然伸手摸向她的肚子,「小寶寶什麼時候會出來?」
「還久呢,到時一定告訴少夫人,讓少夫人親自替他取名字。」
「我替他取名字?」陸黎兒開心了一會,卻開始煩惱的敲著頭,「取什麼好呢?我想想。」
「時間還長呢,夫人可以慢慢想。」
「也是,等我待會吃飽睡足了再努力想吧,想不出來就找華熙想,他看的書多,一定可以想出個好名字來。」
「是啊,少夫人。」香綾甜甜一笑。
一切,終於雨過天晴。
* * *
華府辦喜事可是長安城內的一件盛事,皇親貴胄、富商才子莫不爭相上門慶賀,討一杯喜酒喝,賀禮更是不斷,一箱接著一箱往裡頭抬,就怕多擱一會沒讓主人看見自己的誠心。
「恭喜啊,華少爺。」
「恭喜!」
「謝謝。」華熙拱手微笑,披著喜帶的他更加俊雅非凡,連上門道賀的婦女都看得目不轉睛。
「恭喜啊,華少爺,據聞您的夫人美若天仙,不比那天下第一美人岳如箏差上半分,可真是人財兩得啊。」
吳蕭耳朵一向長,這一聽就知來者不善,忙不迭走上前來要替華熙趕人。
「謝謝,那是華某前世積德,今日才有此福報。」華熙依然笑容自若,半點也不受他人的話所影響。
「少爺……」
「無妨。」華熙擺手要吳蕭不需多言,轉問道:「客人都來得差不多了吧,婚禮的事都齊了嗎?」
「都齊了,時辰也差不多到了,大約可以開始。」
「那就開始吧。」
吳蕭手一揮,成串成串的鞭炮聲響徹雲霄,不一會,新娘子款移蓮步,由喜娘緩緩地扶著從迴廊的盡頭走進大廳。
華熙看了唇角不由得逸出一抹笑痕,低聲對吳蕭道:「還是第一回看見黎兒走路這麼慢呢。」
吳蕭眉眼一抬,「少爺是歡喜還是不歡喜?」
他抿唇一笑,「我還是喜歡她蹦蹦跳跳衝上衝下的模樣兒。」
「嘖,總不能叫新娘子蹦蹦跳跳的吧?胡鬧!」
聞言,華熙搖頭苦笑,「吳總管,我怎麼覺得你說話跟黎兒一樣越來越沒大沒小了?以後是不是所有的奴僕都會對我這個主子大吼大叫的?」
「啊……少爺,小的不敢,小的知道錯了,小的該死,小的……」
「好了,快去把我的娘子接過來吧,今日是我大喜之日,就不跟你計較了,何況……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的岳父大人了。」
呵呵,他是少爺的岳父大人……沒想到他吳蕭也有飛黃騰達,爬到主子頭上的一日啊!全都靠那丫頭!
「以後少爺不會都要喊我岳父大人吧?」
「那是自然。」
老天爺!是真的?
吳蕭真的太高興了,拉過新娘子時還明顯的發著抖。
」爹爹,你在幹什麼?生病了嗎?」陸黎兒壓低著嗓音問。
她的手被他握著,感覺到抖得厲害,害她擔心得巴不得掀開紅巾,看看他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沒事沒事,我是太高興了。」有點克制不住。
直到華熙伸手拉過她,溫柔的大手包覆住她的小手,她的心才稍稍地安定下來,不再惶惑。
「典禮開始,一拜天地——」
「慢著!」一聲大喝之後,大廳內突然衝進一群手拿刀槍之人。
該死!
華熙臉一沉,「如果各位不是來向華某道賀,就請馬上滾出去。」
「道賀?今日你若沒給我一個完整的交代,我林某人必血洗華府!」林炎祺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你好大的口氣。」
「就憑我有陸老莊主的遺書。」林炎祺把一張書卷攤開給眾人看,「大家瞧瞧,這是不是陸老莊主的親筆跡?」
一名老者從座位中站起,上前鑒定之後對眾人宣告道:「是陸老莊主的親筆字跡沒錯。」
林炎祺得意的笑了,「謝謝孫長老替小的鑒定,各位,這陸老莊主的遺書上明明白白寫著,將他的千金陸黎兒許配給在下,並讓在下繼承陸家莊所有產業,所以,我與陸姑娘有婚約在前,今日前來要人更是天經地義,不是嗎?」
聞言,大廳裡眾人開始議論紛紛起來。
陸黎兒忍不住了,紅巾一掀,叉起腰來便走向林炎祺,「我說過幾百次不嫁你了,你做什麼非得像黏人蟲一樣跟著我?」
爹爹失蹤後,為了逃開他,她不小心被人抓去拍賣會場當成商品,讓人品頭論足開價錢,堂堂陸家莊小姐還得委屈自己幾番窩在那小小的倉庫裡,後來又被當奴婢賣到了長安,他還想怎麼?
「陸姑娘……」
「別叫我!今天是我大喜之日,你敢搗亂,看我事後不把你的頭髮剃光光,衣服脫光光,帶著你遊街示眾不可!滾!」
「恕在下難以從命,老莊主生前一再交代在下萬萬不可負他所托,所以無論如何今日我都得帶走姑娘。」
「你!」
「黎兒,別跟他說那麼多。」華熙冷冷一笑,從懷中掏出書卷,「林公子,華某本想在成親之前放你一馬,但你卻三番兩次挑釁,今日更壞我大好興致,既然你趕著要投胎,華某就乾脆一點,孫長老。」
「華少爺。」孫長老再次起身,接過他手上的書卷。
「你看過這書卷了?」
「看過。」
「是陸老莊主的親筆跡沒錯?」
「千真萬確。」
「上頭寫著不管以後世上再出現任何他所書寫的遺書概不算數,可有此事?」
「沒錯。」
華熙撇唇一笑,「既然如此,那林公子手上的遺書是怎麼回事呢?陸老莊主既言世上若再出現他所書寫之任何遺書概不算數,又何必多此一舉再寫一封交給林公子?」
「這……」孫長老看了林炎祺一眼,就算心裡有底也段說出口。
「當初陸老莊主因深感自己處境危險,才會事先把遺書交給華某保管,為的就是怕有一天有心人士謀財害命,逼迫他寫出他本就不想寫的書信文字。」
「住口!你是在暗指我謀財害命,逼迫老莊主寫下這封遺書?」林炎祺的臉色蒼白不已。
「華某沒說,倒是你自己先說了。」
「胡說八道!陸老莊主是被海盜在船上砍死的,跟我無關!」
華熙一笑,「他既然是被海盜砍死的就表示事出突然,怎麼有空寫遺書給你帶回來,而且用的還是上等的書卷材質?逃難都來不及了,不是嗎?」
「那是……那是他在出事之前就先交給我的……」在華熙的逼視下,林炎祺越來越站不住腳,已經開始冒起冷汗。
「出事之前寫的?那又何必用血來寫?」
「那是——」
華熙眼神凌厲的掃向林炎祺,「是你欲蓋彌彰!要他用血來寫表示那是他臨終之言,甚至連寫遺書的書卷都準備好了,現在你又說那是他事前交給你的,前後顛倒,語無倫次,還說陸老莊主不是你親手害死的?」
「我……不是的!」怎麼會這樣?他是來要新娘子的呀!
林炎祺邊說邊退,人才到門邊,脖子上已架了好幾把刀,正是陸老莊主生前門下的老一輩長工。
「原來是你謀害老莊主!該死!」
「是啊,該死!虧得老莊主如此重用你!你這忘恩負義的東西!」
「你、你們聽我說……」
「別說了!兄弟們,把他壓下去!連同跟這小子回莊的新總管和書記全給我壓下去!」
「是,昆叔。」
人潮哄然退了,這個被人叫昆叔的人走近始終未發一語的陸黎兒身旁,老淚縱橫的看著她。
「小姐,你受委屈了,要是我們早知道林炎棋是這種人,萬不會跟著他來鬧事的,請你原諒我們大家。」說著,昆叔屈膝一跪。
陸黎兒上前把他扶起,聽見爹爹是被林炎祺害死,她沒有再流淚。
「你們別急著走,喝完我的喜酒再離開,好嗎?」她逃開的是林炎棋的逼婚,可不是陸家莊。
「小姐,你不怪我們愚蠢又無知?」
陸黎兒搖搖頭,笑了,「今日不醉不歸,本小姐就大人有大量原諒你們。」
新娘子的爽言爽語讓在場的賓客哄堂大笑,新娘子的美麗更讓所有人都一睹風采。
「繼續吧!今天我非嫁他不可!」陸黎兒自己把紅中給蓋上,小手兒往華熙的掌心中一放,「抓好了,可別讓我逃了。」
她的話,讓華熙的心一動,靠近她,俯身在她耳邊問道:「你想逃?」
「是啊,你這麼聰明又狡猾,我在考慮該不該嫁給你呢。」
「那你剛剛還說今天非嫁我不可?」
這丫頭,還沒喝交杯酒呢,說起話來就開始顛三倒四了?
「是啊,因為我最討厭事情做到一半。」
這是什麼理由?華熙悶著笑。
無妨,反正娶是娶定了,她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吧。
* * *
看著醉醺醺倒在床上的新娘子,華熙真不知該笑還是該哭,洞房花燭夜耶,她竟然就這樣睡著了?
子時,窗外明月高掛,風吹來隱隱還透著荷香,冬要過了嗎?春天即將到來?也許以後園子裡他愛的不是荷風,而是她——陸黎兒蹦蹦跳跳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