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你不叫聲風哥哥,那我可要趕你回紐約了。」為了讓她聽話,風淮恩不得不端起了風三少爺的架子。
秦舞看著他,漂亮的貝齒緊緊的咬著唇,不說話了。
這回她來是為了保護他,說什麼她也不會輕易離開他身邊,但稱謂的事她卻也不想改,她沒忘記父親午夜的教訓,主子永遠是主子,她這輩子無論如何都不能逾越了本分。
何況風城的少爺們對他們父女倆不單只是主子而已,風溫還是他們的救命恩人、再造恩公,否則,以她的身份與經濟能力,是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拿到哥倫比亞大學的雙碩士回來的。
「算了,你去休息吧。」僵持了好久,風淮恩終是歎了一口氣,不強人所難,「秋天天氣涼,可別踢被子,嗯?」
聞言,秦舞微紅了臉,他還記得她常常半夜踢被子的事?
不會吧……
第二章
這是秦舞第一次造訪風城家族在東京的私人住所,沒想到這個地方跟紐約和香港的別墅大異其趣,典雅的日式造景庭園與滿園子的楓紅落葉景致十分迷人。一早,推開白色的落地窗,微涼沁脾的空氣迎面襲來,讓她幾乎以為自己此時此刻正沐浴在一季的秋裡,不想醒來。
尤其愛的,是這間房子沒有多得數不清的樓梯要爬,只要一想到這個,她的心情就掩不住的好。
「秦小姐,風少爺請您過去跟他一起用餐。」濱田太太敲了她房門,在門邊輕聲喊道。
「謝謝,我知道了。」回頭,秦舞脫下了睡袍,換上一件寬鬆的短上衣和腰間繫帶的休閒長褲,開門走了出去。
這棟日式房子的設計就美在處處竹木搭建成的迴廊,地面距離房子一樓有六個階梯的高度,從外頭看來,整座房子是懸在半空中的。迴廊圍繞著整座屋子,迴廊的外頭則是種滿滿的各式各樣的蓊鬱喬木林,當人走在廊道上,可以感覺到風的拂動,林間紅葉的沙沙聲與一抹秋的味道。
還沒踏進飯廳,就看見一身白色休閒服的風淮恩正低笑著不知跟濱田太太說些什麼,拿著刀叉的手優雅而白皙,笑起來的模樣,怕是古代的潘安也比不上。
他就是這樣,舉手投足間不經意的一個動作或眼神,就像是天生的貴族,總是可以輕易的魅惑人心。
感受到投注在自己身上的視線,風淮恩微笑的轉過頭來,準確無誤的捕捉到秦舞明明盯著他瞧,卻在看見他回眸時迅速閃避的眼神。
「起床了?睡得好嗎?」他笑得不疑有他。
「嗯。」她點點頭,朝他走去。
他體貼的替她拉開身邊的椅子,「過來坐,濱田太太正在說笑話呢。」
「我坐這裡好了。」她選了個離他最遠的位子坐下,無視於他替她拉開的那張椅子正尷尬的空在那裡。
「你坐那麼遠,我說話還得提口氣才能讓你聽到,丫頭,你不是存心找你風哥哥的麻煩吧?」風淮恩好笑的瞅著她。
「不是的……是這頭涼快些,我喜歡窗邊。」
「那不介意我挪個位子過去跟你坐吧?」說著,也沒等她回話,他已經起身落坐到她身邊。
濱田太太見狀,趕緊把兩人的早餐給移過去。
秦舞抱歉的看了濱田太太一眼,因為自己的小心眼兒讓人多忙了一下,說什麼都是她的錯。
風淮恩將她一臉的懊惱看在眼底,唇角勾起一抹笑,「吃吧,濱田太太煮得上各國名菜,這法式早餐也是一絕,你嘗嘗。」
鴨肉沙拉、鮭肉佐龍蝦醬汁、法式干貝、海鮮盤、焦糖布丁……
秦舞看了滿桌子的餐點一眼,本來就裝不下太多東西的胃已經感覺脹脹的了,她寧可現在擺在桌上的,是一鍋海鮮鹹稀飯或是剛蒸出來的菜包、饅頭,昨日搭機的疲倦還沒在她身上散去,讓她一點胃口也沒有。
「不喜歡法國菜?」
「不是。」她動手拿起刀叉低頭吃了起來,好不容易解決完一盤海鮮干貝面,她拿起面紙抹了抹嘴。
「飽了?」她的胃可真是小得可以。
「嗯。」她正想起身,可風淮恩卻將她的身子拉回座位。
「陪我吃完早餐。」他衝著她一笑,「好嗎?」
「喔。」她點點頭,頭低了下去。
「如果你覺得無聊,可以請濱田太太替你倒杯熱牛奶或咖啡暖暖胃。」他悠閒的叉了一塊剝好殼的鮮蝦送進嘴邊。
秦舞聞言不想勞動濱田太太,起身想替自己倒杯咖啡,濱田太太卻已先一步端上一杯熱牛奶給她。
「秦小姐,喝牛奶可以養顏美容,對身體很好,喝一點吧?」濱田太太熱情又慈祥的道。
「謝謝,你叫我舞兒就可以了,濱田太太。」七年來的獨立生活,什麼事她都習慣自己來,更何況她又不是什麼千金小姐,不需要下人在旁邊無微不至的服侍著,這讓她很不自在。
「這怎麼可以呢?你是風少爺的妹妹,就是小姐。」濱田太太不聽她說,轉身忙去了。
「我是你妹妹?」她不解的望向風淮恩。
「我待你如妹妹,就是妹妹了,如果你真的要跟在我身邊學習,我希望你也可以學習習慣讓人為你服務。」
「三少爺——」
「別跟我爭執這種小事,我會不高興的。」
會嗎?她睨了眼角嘴角都帶著笑的他一眼,一點都不覺得他真會有對人生氣的一天。
「說說這七年來你都做了什麼?聽午叔說,你的馬騎得很好?」
「爸爸真是的,這種小事也跟你說?」
「這可是了不起的大事,一個小女娃竟愛上騎馬兒,這也就算了,還戀上射擊這可怕的玩意,你是打算以後去幹人家的保鏢嗎?話說前頭,你這精雕細琢的美丫頭若想去跟外頭的人打打殺殺,我可是第一個不允。」
他這是話中有話嗎?難不成他已經猜到二少爺派她到他身邊來的真正用意?不會吧……
「好玩而已。」她低頭喝了一口熱牛奶,雖然它的味道差點沒讓她把整口吞進去的牛奶全吐出來,好腥!
「不喜歡喝就別勉強。」風淮恩突然伸手端走她手上的熱牛奶,「濱田太太,麻煩你替秦小姐倒杯熱咖啡。」
「好的,風少爺。」說著,濱田太太忙端來一杯熱咖啡遞上。
「其實……那牛奶也不是太難喝。」秦舞的臉有點熱,她壓根兒沒想到,她只不過是皺個眉頭就讓他給發現了……他一直在看她嗎?為什麼?想著,她試探性的抬眸往他瞧過去——
好巧不巧的撞見她偷偷瞧著自己的瞳眸,風淮恩笑了笑,「終於肯正眼瞧你風哥哥了?」
他可是被她徹底漠視很久了,久到讓他都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左腳中槍後,人也跟著變醜了?
「不是這樣的,三少爺……」被他這一睨外加那動人的一笑,慌得秦舞手一擱便將桌上熱騰騰的咖啡給打翻,濺得自己一身黑,她連忙起身想收拾殘局,恨起自己在他面前竟然笨手笨腳得厲害。
「燙著哪裡沒有?」風淮恩快一步抓起她忙得不可開交的手,見那白皙的肌膚上頭一片紅,拉起她的手就往水槽走去,打開水龍頭的水往她手上衝。
他的大手抓著她的,眸子專注在她燙傷的那隻手上,而她的眼愣愣的望住他,望著望著,望出一眶子的霧氣。
風淮恩突然抬起頭來看她,瞧她都快掉下淚來的樣子,不捨地問了句,「很疼吧?」
她搖搖頭,咬著唇不讓自己掉下淚來。
她已經二十四歲,是個小女人了,不再是那個可以不知天高地厚地賴著他撒嬌任性的小丫頭,更不能動不動就哭……
天可憐見,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嘗過眼淚的味道了,為什麼一見到他,她就變得如此脆弱?
她以為自己夠獨立了,以為自己可以正視喜歡他的那份縹緲感覺,並進一步消除,所以她不顧父親的反對,接受二少爺派給她的任務,來到他身邊保護他,可是她現在突然懷疑自己是否辦得到……
不,她可以的,她苦練一身好槍法,為的就是在他身邊守護他,像殷哥哥從小守護著風琉璃那樣,就算不能愛他,她也甘之飴。她早就有這份體認了,不是嗎?她不能輕易的就被自己軟弱的情緒給打敗,風淮恩的生命安全比她的愛情重要太多了。
「不那麼紅了,再上點藥膏就好。」
秦舞陷在沉思之中,自然而然的任由風淮恩拉著她的手往房裡去,等她回過神時,人已經在他的房門口。
「不用了,真的不疼。」她驀地紅了臉,抽回手。
「怎麼了?丫頭?七年不見,你跟我真變得這麼生疏?」風淮恩邊說邊走進房裡,把燙傷的藥膏找出來再走回她身邊,執起她的手把涼爽的藥膏給輕輕抹上一層。
「謝謝三少爺。」她垂著眼,嘴裡道謝,臉上卻半點看不出樂意。
「不客氣。」風淮恩淡淡一笑,離開了,沒要她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