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驚惶詫異的回過神,瞪著那名高大漂亮而自以為是的冒失鬼。
「你是誰?」她不友善的提出質問,那雙晶瑩剔透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升起了—股戒備之色,只因為她的家是位於清幽雅僻的山坡上,而她的父母此時正巧出門都不在家。
那名神采非凡而俊秀儒稚的年輕男子輕輕咧嘴—笑,笑得瀟灑不羈而有幾分促俠。「我?找是一名不速之客。」
「不速之客?你知道你打擾我讀書了嗎?」璩采晴繃著一張俏顏冷聲說道。
「讀書?小女孩,你多大了?看你的樣子——」那名劍眉朗日、渾身上下充滿書卷味的不速之客故意瞇起眼,細細端詳著她好一陣子,「應該還是國中生吧!」
璩采晴的臉泛紅了,她不服氣的鼓著粉嫩嫩的腮幫子,不勝羞惱的說:
「什麼國巾生?我已經十八歲了,明年暑假就要參加大學聯考了。」
「不速之客」一雙眼亮熠熠的,薄薄的唇角掛著一抹性感而微妙生動的笑意。「十八歲?在我眼裡還是個孔臭未干的小丫頭!」
璩采晴挑起一道秀眉,昂起尖尖的小下巴,挑釁的說:
「那你呢?你又有多大?我就不相信你比我大多少!」
「哈!你這是激將法,你想激我告訴你我的年齡,對不對?」
璩采晴臉紅得像滿天醉人的彩霞,她忸怩不安的別過頭輕哼了一聲,「胡說!我才沒有!」她強辯著,但,心臟卻打鼓一般不由自主的咚咚作響又撲撲亂跳。
那名攪得璩采晴渾身燥熱、心跳如雷的不速之客卻走了過來,低頭凝視著她,炯炯有神的眼眸中閃爍著—抹奇異的光采。「我真的有胡說嗎?」
璩采晴被他那雙深造迷人的眸子瞅得全身虛軟,雙頰燒紅又無所遁形,只好趕快驚惶無助的垂下眼眸,把所有嬌羞難安的思緒隱藏在兩排濃密的長睫毛後。
「怎麼不說話了呢?」不速之客語音沙啞的低問著。
「我——我不知道——要說什麼,我——又不認識你!」璩采晴囁嚅的說,仍是不敢抬頭和他正面相對。
「好久沒看見像你這麼清純脫俗又容易臉紅的女孩子了,現在的女孩子,思想前衛、作風新潮而大膽,為了追求個人主義的抬頭和解放,反而把最重要的淑女風範都給遺落了。」
璩采晴只是錯愕的望著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唉!跟你說這些幹什麼?你是璩采晴對不對?」望著璩采晴寫滿驚訝、懷疑的神情,不速之客神清氣朗的笑道:「嗨!眼睛別瞪得像銅鈴一樣大,我不吊你胃口了,我是雷修奇,是你父親璩如風的學生,現在就讀於台大經研所一年級,也同時是經濟系的助教,不知道這樣的介紹你是否還滿意清楚?」
「你就是雷修奇?」璩采晴既驚又喜,那雙烏黑漂亮的眼睛瞪得又圓又大,雷修奇可是她父親任教二十多年來最鍾愛的得意弟子,更是口中讚歎不絕的一名奇才。
雷修奇雙眼亮晶晶地瞅著她,「怎麼?我的名字真的這麼響亮嗎?還是我已經惡名昭彰,臭名滿天下了?」
璩采晴抿抿小嘴笑了,露出了一對可愛的小梨渦。「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已經臭名滿天下了,不過,你在我們家是真的滿有名的。」
雷修奇興味盎然的挑起一道濃挺有型的劍眉,「哦?怎麼個有名法?」
「有名到我媽跟我耳朵都快長繭了,而我爸還是照樣嘮嘮叨叨的,無視於我們母女的『健康』,每天都要提起你的『名諱』歌功頌德一番!」璩采晴俏皮的皺皺鼻於,一瞼慧黠的說。
雷修奇被她的用字遣詞逗笑了,「對不起,我完全沒想到璩教授會這麼抬愛我,其實,我——不過是—名平平凡凡、差強人意的研究生而已。」他謙沖自抑的說。
璩采晴眨眨一對靈璨出神的眼珠子,巧笑倩兮的說:
「如果連你這種成績優異、每學期都領獎學金的人,都算是乏善可陳的凡夫俗子,那我這個每天都被聯考的夢魘整得七葷八素的人,豈不成了前途黯淡的庸才了嗎?」
雷修奇驚愕的睜大眼,一抹難以掩飾的激賞和震動閃過心頭,「果真是虎父無犬女,你的伶牙利齒還真是教我又敬又畏。看樣子,我以後若住在這裡,得小心翼翼地避著你才行,免得一不小心就詖你的刺芒傷列了。」他半真半假的調笑道。
璩采晴的心沒由來的狂跳廠一下,「你——要住這裡?」
雷修奇點點頃,瀟然自若的說:
「是啊!璩教授同情我這個被房東掃地出門的窮學生,所以就慷慨的邀請我搬來跟他同住,美其名是幫他整理學術資料,實際上,是收容我這個找不到便宜房租的無殼蝸牛。」
璩釆晴輕咬著下唇沒說話,無法理解自己為什麼會有一股舒軟暈眩的驚喜感。
雷修奇困惑不解的凝注著她,「怎麼?你不歡迎我這個害你耳朵長繭的不速之客嗎?」
璩采晴心頭一震,雙頰莫名其妙的滾熱了,「我——當然歡迎。」她的聲音別彆扭扭得連她自己都不認識了,偏偏,她的心湖裡卻翻揚著一絲絲如糖漿般四溢的喜悅,—份難以解釋又來得有幾許朦朧模糊的愉悅和羞澀。
雷修奇眼中閃過一絲溫柔而動人的光采,他像個大哥哥似的伸手輕拍著璩采晴的肩頭,「謝謝你,采晴。對我這沒有兄弟姊妹的僑生來說,能夠有你這樣清靈可人的小師妹來寵愛,實在是上蒼的另—種恩賜,我想,我們會相處得很好,就像親兄妹—樣的,不是嗎?」他真摯的含笑道。
「我很願意接受你的關愛,但,我——沒有興趣和你燒香歃血義結金蘭。」璩采晴不加思索的脫口而出,說完之後,她的瞼已經紅得像烤熟的蕃薯一般。
雷修奇倏地冒出一陣朗聲大笑,他情難自抑的伸手揉揉璩采晴的一頭短髮,「采晴,你真是我所見過最可愛又最慧黠冰心的女孩子!」
「什麼事這麼好笑啊?」和妻子一塊到超級市場購物的璩如風霍地出現在庭園的台階前,手上拎著大大小小蔚為可觀的購物袋。
雷修奇連忙欠身和璩如風夫婦打招呼。
「璩老師,璩師母。」
望見妻子眼中閃過的欣賞和驚奇,璩如風如同獻寶似的拉著雷修奇的手腕,笑嘻嘻的介紹道:
「詠梅,這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得意門生雷修奇,怎麼樣?你老公教出來的學生就是不一樣吧!」
蘇詠梅娟秀清雅的臉上掛著一抹控制不住的笑顏,「是不錯,至少不像——你這個當老師的瞼皮那麼厚!」
璩如風不以為忤的揚眉笑了,「我臉皮不厚能追得上你嗎?」
蘇詠梅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自吹自擂,也不怕你的女兒和學生見笑!」
「有什麼關係,一個是我的寶貝女兒,一個是我的得意門生,都是自己人,那麼虛偽給誰看啊!」璩如風理直氣壯的說。
蘇詠梅失笑地搖著頭,正準備開口數落她那個脾氣如頑童一般率直狂野的老公時,璩如風已經眼明手快的把所有的購物袋塞進地手裹,「喏!我已經盡完陪老婆買菜逛街的義務了,剩下的就是你這個『內政部長』的事了,我的得意高徒來了,我們師徒有更重要的『經濟大事』要談,不跟你們這些女人囉唆虛偽了。」說著,他毫不理睬蘇詠梅和璩采晴的瞠日抗議,逕自拉著雷修奇的胳臂,邁過小庭園,走進那間清朗寬敞的日式平房。
蘇詠梅又好氣又好笑的斜睨著璩采晴一眼,「你看過這麼『番』,又這麼『癲』的男人沒有?虧他還是堂堂的大學教授?!」
璩采晴淘氣的抿抿嘴嫣然笑道:
「媽,爸如果不是這麼『番』,又這麼『癲』,又這麼『臭』的話,您會十九歲就被他拐走了嗎?」
蘇詠悔輕睨了地一眼罵道:「你這個小丫頭,居然敢嘲笑自己的媽,書都念到哪裡去了?」
璩采晴愛嬌的摟住蘇詠悔的手臂,替她接過一部分的購物袋。「都念到應付大學聯考去了。」她笑容可掬的打趣道。
蘇詠梅啼笑皆非又不勝愛憐的輕擰了她的面頰一下,「你這孩子跟你爸一樣就愛胡說八道,跟我要嘴皮子!」
「這點——你這個當媽媽的可要好好檢討了,誰教你當初沒睜大眼睛,不好好選個木訥又正經八百的老公,懷孕之後又不懂得注重胎教,所以——我這個力有不逮又何其無辜的女兒實在愛莫能助!」璩采晴頑皮的眨眨眼,笑盈盈的回嘴道。
「你喔!還真是被你爸爸給寵壞了,愈來愈放肆又沒規矩,希望那位器宇軒昂的雷修奇沒被你老爸的瘋瘋癲癲給感染了,否則,那可真是誤人子弟!」
璩采晴心湖裡掀起了一絲奇異而微妙的漣漪,那張素雅脫俗的小臉輕輕攏上了—份似喜還憂的迷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