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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頁     宋思樵

  「江醫師,那名姓季的病人一直嚷著要見一位名叫斐容的女孩子,否則,他威脅要拔掉手上的針管,杯葛一切的醫療活動。」

  「斐容?」江醫師蹙起了眉頭,丘斐容立刻走上前對他露出了幽柔的微笑。

  「江醫師,他想見的人是我,你能通融一下,讓我進去見他嗎?」

  江醫師面帶為難地沉吟了好一會,方才牽強的點頭答應。「好吧,我就破例一次,不過,你不能待太久,只能五分鐘,他等會要轉進加護病房觀察。」

  丘斐容立刻隨著那名護士走進了手術室的小病房,穿上了隔離制服,默默踱步到季慕飛的床榻邊,還未說話,淚已先垂。

  季慕飛雖然面白如紙,形容憔悴,看上去是那樣疲倦贏弱,而且神智還有些飄搖恍惚,但,他還是逞強的對丘斐容擠出了一絲虛浮的微笑,並伸出無力的手探向了她。

  丘斐容立刻伸手迎了過去,任他們十指交握,心意相通。「小季……」她喉頭梗塞的輕喊著他的名字。

  「斐容,不要離開我……求求你……」季慕飛語音沙嘎而模糊的呢喃著,「我……我知道你是愛我的……」

  「小季……」丘斐容眼中凝滿了酸楚的淚水,萬分痛苦的發現她的右眼已經模糊到無法看到近在咫尺的季慕飛了。

  「答應我,不要離開我……不要……」季慕飛費力的撐著眼皮,試圖和沉重疲累的睡神搏鬥。

  「小季……」丘斐容除了淚意洶湧地喃喃念著他的名字,什麼也不敢說,什麼也不敢做,因為,不過短短的幾秒間,她的右眼已完全失去了視力。

  「答應我……」季慕飛固執的微微激活著嘴唇,然後,微量的麻醉感和濃稠的睡意征服了他,他終於垂下鉛重酸澀的眼睛,進入了深沉的夢鄉中。

  雙眼失明的丘斐容,順著記憶中的方向,毫無避諱地當著護士小姐的面,低頭輕吻了季慕飛的嘴角一下,「別了,小季,我愛你,所以……我必須離開你。」然後,她強忍著幾近潰決的淚意,語音哽咽地央請著護士小姐:

  「護士小姐,對不起,我的頭好暈,能不能麻煩你扶我一把,帶我離開這裡。」

  那名護士小姐雖然心中暗藏著些許疑慮,但,她還是順應了丘斐容的要求,挽著面有菜色,不停地用手揉著額角的她離開了手術室。

  丘斐容一出來,余盛仁就迫不及待地向她急切問道:

  「斐容,小季還好吧!」

  「他還好,他已經睡著了。」丘斐容倉皇的點點頭,急著離開醫院,免得被余盛仁瞧出任何端倪。「聖人,我很累,頭痛得很厲害,想先回去休息了,麻煩你留在這裡,並代為打電話通知他舅舅,及阿奇、賣豆腐他們。」

  余盛仁看她神色那樣蒼白疲憊,也不敢強求她待下來,雖然,他知道小季最需要的人是她。

  「好,你先回去休息,明天精神好一點,再來看小季,」余盛仁別有深意的望著她,「別忘了,你可是他最需要的萬靈丹。」

  丘斐容聽了差一點克制不住胸中翻騰的悲苦,只能硬撐著幾近崩潰的情緒,倉卒地對葉維珺說:

  「小珺,我們先回去,姊姊真的很不舒服……」

  「不,季大哥是為了我才受傷的,我想留在醫院陪他,盡些心力。」葉維珺嘟著嘴說。

  「小珺,你先陪姊姊回家,明天再來醫院,季大哥現在加護病房內,你留在這裡也沒有用啊!」

  葉維珺見丘斐容一直揉著太陽穴,一副疲憊萬狀、弱不禁風的模樣,只好悵悵然的勉強同意了。

  當她扶著丘斐容默默地和項懷安塔著電梯,到了一樓大廳時,項懷安突然開口了,語音低沉而充滿了憂愁:

  「斐容,你……的眼睛是不是……」

  丘斐容的身子微僵了一下,「是的,我的右眼已經瞎了……」她震顫地點點頭,淒迷地綻出一絲苦笑,「所以,該是我離去,永遠和小季說再見的時候了……」

  葉維珺一聽,驟然明白了一切,她腦中一片轟然,倏然抱住了丘斐容柔弱顫動的身軀,悲痛莫名的哭了出來……

  而項懷安眼中也閃動著絲絲酸楚的淚光,為命運坎坷的丘斐容,更為了她與季慕飛那份曲折纏綿,最後卻不得不以悲劇收場的愛情。

  季慕飛清醒之後,便轉入了普通病房。

  前來探病的人可說是絡繹不絕,除了雷修奇夫婦、余盛仁夫婦、麥德夫夫婦這些死黨知交外,他的同事,他以前的紅粉知己,也都聞訊抱著鮮花、水果前來探視,和他閒聊哈拉,把病院內的氣氛弄得熱熱鬧鬧,笑聲不絕於耳,害那些路過的訪客,莫不以為自己走錯了樓層,誤闖到了精神病房去了。

  季慕飛每天強顏歡笑,強迫自己和那些前來探病的朋友閒扯一通,但,當他們帶著祝福的笑聲離去時,季慕飛的臉好像變魔術似的,立刻變得淡漠消沉,黯然失神。

  只因為,那些訪客中,沒有那位他用整個靈魂、整個心思去期盼、呼喚的人兒。

  希望和失望像兩條鐵鏈,每天都在他糾結不已的心扉上廝殺、戳絞,折磨得他寢食難安,心力交痺。

  第十天,璩采晴和余盛仁帶來了一封信,那封信是葉維珺寫的,信裡的內容又將季慕飛一把打落了水難翻身的煉獄中。季大哥: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和姊姊,還有臭老鳥已搭機飛往美國了。

  姊姊說,發生了這種事,她深覺愧疚,也沒臉來見你,而為了保護我,遠離過去的壞朋友,她只有快快地將我送出國,展開新的生活。

  姊姊還說,欠你的,如有來生,她會一併償還,今生她已許了臭老鳥,只能辜負你,希望你不會恨她。

  季大哥,我會懷念你的,我也知道你現在的心情一定很blue,我很想陪你一塊嚼青箭口香糖,可是……我相信,你的痛苦,就算嚼了一百包的青箭口香糖,也不會減輕的,對不對?

  我會好好珍惜自己,聽姊姊的話,並督促自己做個賦於新意,符合你心中要求的「新新人類」!

  最後,深深祝福你

  早日康復!

  Ps:姊姊說,她祝福你早日揮別過往,找到比她好上千萬倍的女孩子。

  唉!有這種人選嗎?嘻嘻!她是指的是我嗎?你願意等我長大嗎?

  小珺匆睪

  季慕飛面無表情的放下那封信函,眼神空洞而呆滯,好像一個打敗了官司,不得不面對死神召喚的重刑犯。

  璩采晴面色沉重的拿起那封信函,飛快地看了一遍,然後,她擰起了眉頭,總覺得事有蹊蹺,不太對勁。

  「斐容姊沒道理就這樣不告而別的啊!就算要保護她妹妹也不必走得這麼倉促啊!一點都不像她平日做人處世的方式?!」

  余盛仁也頗有同感,「我一直覺得斐容怪怪的,好像有什麼難言之隱似的,小季開刀那晚,她進了加護病房之後,神情十分憔悴蒼白,眼睛還腫腫的,泛著淚水,她說她頭痛,急著回家休息,可是……」他困惑的搖搖頭,「我一直覺得這是她的借口,其中一定另有隱情!」

  「對,小季,我也覺得事情不尋常,你不要輕易就氣餒了,無論如何,你都要振作精神,去把事情弄清楚,免得……」璩采晴語重心長的說下去,「一時不察,造成了終生的遺憾。」

  季慕飛沒由來的打了個冷顫,濃眉鎖得更緊了。

  「小季,你到底有沒有聽進去我的話呢?」璩采晴著急的瞪著他,「不管輸贏,你總要再試一次嘛!和斐容姊把話談清楚,我不相信她愛了你十年,會說變心就變心。」

  「對啊!就算斐容真的移情別戀,你去找她談,把心結談開了,也只不過是再輸掉一點自尊而已,何況……」余盛仁也苦口婆心地扮起說客角色,「在愛情面前,過於強調自尊,不啻是拿石頭砸自己的腳,一點意義也沒有,搞不好事情的真相,並不如我們所想的那樣簡單!」

  季慕飛渾身又是一震,他定定地望著天花板,凝思了好久,才瘖啞的對余盛仁說:

  「聖人,麻煩你去幫我叫護士進來,叫她開一粒安眠藥給我。」

  「小季,你要安眠藥做什麼?」璩采晴滿臉驚惶的問道,怕他會想不開,做出駭人聽聞的傻事。

  「采晴,你以為一顆安眠藥能做什麼?」季慕飛臉上掠過一抹嘲謔,「我若真要殉情自殺,直接從窗口跳下去就行了,何必那麼費事?」

  「那……你幹嘛要吃安眠藥?」璩采晴傻傻地瞅著他說。

  「你們不是要我飛去美國找斐容談清楚嗎?我要不趕快康復出院,怎能去找她?而依我目前這種睡眠不足的情況下,我怎能提早出院呢?」

  「哦!那我乾脆幫你到藥房多買一些好了,這樣你就可以盡興補眠,迅速復元!」璩采晴笑意盎然的打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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