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慕飛看了畫中那個以簡單線條勾勒而成的長髮女人,立刻知道小妍畫的是丘斐容,他隨即瞭然於心的蹲下身,輕輕抱住了小妍,「你想念丘阿姨是不是?」他壓抑著滿心的酸楚,以一種沙啞而溫柔的聲音問道。
小妍卻一臉天真的眨動著大眼睛,沒有說話。
季慕飛揉揉她那細軟如棉的髮絲,勉強地對小妍擠出笑容,「小妍,季叔叔跟你打勾勾,約定好一塊等丘阿姨回來好不好?然後,我做你的爸爸,丘阿姨做你的媽媽,好不好?」
小妍仍然沒有說話,但,她卻伸手輕輕擦拭著季慕飛濕潤的眼睛,那份充滿童稚的溫柔,又再次揉痛了季慕飛的心。
歲月悠悠忽忽的跳過了六個月。
這六個月對季慕飛而言,比六年還漫長,還有著一份難以自處的煎熬。
為了排遣那份一日比一日更無以復加的思念與守候之苦,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投注事業上,成了一位業績驚人又零缺點的超級戰將。
即使碰上了人人渴求的週末狂歡日,他也留在辦公室裡研擬工地開發及建購計畫,不讓自己的心有偷閒喘息的機會,有被多情夢魘緊緊纏繞的空間。
星期日則是個例外,他會在那一天,脫下武裝了一星期的面具,帶著溫柔的心到德恩育幼院去探視小妍,望著她那漂亮稚嫩的童顏,他的心境總是格外的溫暖柔軟,好像在她身上看到了一幅充滿憧憬夢幻的圖畫,畫裡頭有著他,有著斐容,也有著讓他們同樣憐疼的小妍……
那是一幅美麗而溫馨的圖畫,一幅教他渴望執著彩筆立即去繪製完成的圖畫。雖然畫面中的女主角一直音訊杳然,但,他從未放棄過編織夢想的熱忱和希望。
是的,希望,皆他陪著慣於默然而文靜的小妍時,他幾乎是看到了他和丘斐容充滿遠景的未來與希望。
而麥德失和汪碧薇則在小心翼翼的喜悅中,等待著新生命的降臨。預產期和汪碧薇相差不遠的璩采晴,卻在某個霧氣瀰漫的清晨,被集緊張、興奮、焦慮於一身的雷修奇送進了中興診所,和生第一胎一樣,剖腹產下一個健康紅潤、哭聲嘹亮的小男嬰。
兩個星期後,汪碧薇也不甘示弱地產下了一名清秀可人的小女嬰。
兩個寧馨兒的降生,讓兩對風騷夫妻們深深浸淫在為人父母的歡愉中,肆意享受著生命傳承的樂趣與驕傲。
然而,他們的喜悅卻無法感染到煎熬多時,卻慘遭沈丹霓情愛重創的余盛仁身上。
強顏歡笑,打起精神參加雷、麥兩家合辦的滿月酒後,余盛仁和季慕飛這兩個同病相憐的難兄難弟,便走進了一家氣氛不錯的pub,各點了一杯威士忌,開始傷心男人的對話了:
「阿丹真的找你退婚,說她愛上別的男人了?」季慕飛注視著玻璃杯中晶瑩波蕩的液體,面帶深沉的問道。
余盛仁灌了好大一口烈酒,藉著燒灼的酒精來麻痺他不斷抽搐的知覺神經。
「我早該有所警覺了,她一再藉故拖延婚期,其實只不過是一種無奈的緩兵政策,她根本無心想嫁給我,而我的肥胖卻成了她賴婚的最佳口實!」他悒鬱的說著,露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季慕飛深思的微微揚起一道濃眉,「我不認為阿丹拿你的體重做為退婚的理由是個很好的借口,因為,從一開始,她就知道你是個「中厚有餘」的胖帥哥,她若想離開你,也不必等到戀愛七年,訂婚快三年的今天吧!」
余盛仁的臉扭曲了,「那是因為,我們之間一直沒有出現第三者,一個可以滿足她的虛榮心,甩掉我這大胖子的第三者!」
內情果然如季慕飛所揣測的一樣,他心情沉重的搖晃著手中的威士忌。「沒想到,我們風騷六君子中的「聖人」和「花花公子」,都不約而同地在感情的道路上,遍嚼了酸澀的苦果。」
「你跟我不同,你和斐容還有希望,還有轉圜的空間,因為你們愛彼此的心是一樣的,只不過,你體悟得比較晚一點,而我和阿丹就不同了,」他意志消沉的逸出一絲慘笑,「我們的感情一直是建築在我的遷就和忍耐上,在她面前,我是個言聽計從,小心翼翼的情人,就算偶有冷戰熱吵,最後都是我低頭認輸,以至於——讓她吃定了我,最後又在別的男人蠱惑下,無情無義的甩了我這個老是被她罵為豬的大胖子!」
季慕飛心中一片怛側,「聖人,你也別過於妄自菲薄,你除了體重超出標準之外,你是個好處多多的績優股,擁有很多別的男人所缺乏的優點,阿丹……她離開你,實在是她的損失,更可能是她終生都無法彌補的一種遺憾!」
「謝謝你的安慰,我好像在我的脆弱和絕望中看見了一絲曙光。」余盛仁又喝了一口威士忌,「老實說,在四個月以前,我就聽到風聲了,連續有幾個她的同事暗示我,說阿丹和一個拉保險的顧姓業務員走得很近,要我小心提防,可是我卻……」他自我解嘲的揚起嘴角,「對自己,對阿丹太有信心了,我想我們愛情慢跑了七年,有著極為深厚的感情基礎,阿丹不可能一夕變心,把我們的感情視若敝屣,輕易踐踏的,然而,事實證明我錯了,愛情的指數果然就像瞬息萬變的金融股市,永遠都有著難以捉摸的變量!」
那天晚上,季慕飛陪余盛仁在pub生了整整六個鐘頭,喝了十大杯的威士忌,然後在酒氣翻騰的疲憊中,叫了一輛出租車,把滿懷失意,也滿懷醉意的余盛仁送回家。
沈丹霓和她的新男友顧頤庭的戀情,才持續了兩個月的熱度,立刻開高走低,跌到了欲振乏力的谷底。
星期六下午,當他們看完了由達斯汀霍夫曼主演的「危機總動員」之後,坐在咖啡屋休息閒聊,又再度為了錢的事,引發一場面紅耳赤的口角,也讓沈丹霓徹底看清了顧頤庭親近她的真面目。
「你又跟我調錢?我上個禮拜才拿了二十萬給你,怎麼你現在又要我拿五十萬借你?」沈丹霓略略激動的提高了嗓門,「我又不是銀行,可以任你提款領錢的?」
「我知道,可是……我上星期跟你借的那二十萬,才剛進了股票市場,就被套牢了,」顧頤庭像痞子似的叨著煙,嘻皮笑臉的解釋著,「而……我朋友找我合作開海鮮餐廳,我投資一百二十萬,而我銀行只有七十多萬的存款,還差了五十萬,你是我女朋友,我不跟你借,跟誰借?」
「你不會去跟你老爸借,或者是你有錢的姊夫借啊!」
顧頤庭微微一窒,隨即又裝出了一副無奈的苦相,「我老爸是個標準的守財奴,要從他那裡挖錢,簡直比唐三藏到西域取經還艱難,至於我姊夫……」他冷哼了一聲,「那就不必提了,他每次一見到我,第一句話就是「我沒錢」,你說,在這種先發制人的難堪下,我怎麼有臉開口向他借錢?」
沈丹霓半帶狐疑的看著他,「你朋友要在哪裡開海鮮餐廳?」
「在……」顧頤庭目光陰晴不定地閃爍著,「我們還在研究商議當中,怎麼……」他有所警惕的沉吟了一下,「你不相信我?你以為我在騙你?」
「沒有,只是……」沈舟霓面有難色的咬著下唇,「我銀行戶頭內只剩下二十萬的存款,其餘的錢都跟了會,買了股票,根本無能為力再借錢給你。」
「那……」顧頤庭狡猾的轉轉他那一對喜歡飄動,又不甚安分的眼珠子,「你先提出你那二十萬借我應急,其餘的錢,我再想辦法借。」
「什麼?」沈丹霓又變了臉色,「你要我把所有的錢都提光光來借給你,那……我還要不要生活啊!」
「你有薪水可以領,餓不死的!」
沈丹霓為之光火的瞪著他,好一會,才憋著氣說:
「我不惜,從我認識你開始,除了跟你買保險,就不斷的成為你借錢周轉的對象,半年多了,你跟我借了八十多萬,卻沒有還過一毛錢,我真懷疑你把我當成什麼?是女朋友?還是吸金器?」
顧頤庭臉色也變得不怎麼好看了,「不惜就不惜,幹嘛把話說得這麼難聽?再說,若不是我,你這個外貌瘦小平庸,乏人問津的小老鼠,只能和你那位比豬還像豬的余姓未婚夫綁在一起,成為全世界最滑稽爆笑的一對夫妻!」
沈丹霓立刻繃緊了臉,渾身發顫的質問他:
「那你為什麼要費盡心機來親近我?親近我這個……瘦小平庸的……小老鼠?!」
「那是因為……我看你雖然訂了婚,但看起來卻像是需要愛情滋潤的寂寞女子,後來才知道,你的未婚夫是個賽比葛小寶的大胃王,兩個人體態懸殊的像是天龍錯配了地虎,有著令人捧腹發噱的有趣畫面,」顧頤庭在撈不到錢的情況下,也懶得再跟沈丹霓做戲下去,索性講個明白。「再者,我發現我在跟你談話時,你的眼睛特別清亮,我就知道你對我頗有好感,而我……也從未交過像你這麼普通平凡的女朋友,在需要你投保的業績壓力下,我決定跟你玩玩,為我的羅曼史再加上一筆光輝的紀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