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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宋思樵

  其實,他真的很想念那片藍空綠茵,還有他的「小蒲公英」。說來好笑,他甚至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也許她曾告訴他,但他把它忘了。因為,他很自私的為她取名為「我的小蒲公英」,想到這些,不禁笑著搖搖頭。

  「總經理?」企劃林經理詫異的看著他,臉上是不解的神色。

  「呃,林經理,先擱在我這裡,我再詳細看看。你先去忙吧!」璞臣收起笑意,正經地說。

  「是我先告退了。」林經理說完,快步的走出去。

  璞臣憑自己的思緒沉溺在往事中,那個叫小蒲公英的小女孩現在好嗎?他靠在椅子上想著,也許她都已經嫁人也不一定,但是在心裡的某塊空地上,他真的好想再看看她,聽她嬌憨的喊他一聲「阿臣哥哥!」

  自幼體弱多病的他,在念大學時情況到了最差的狀況。為了讓他好好的體養,鄉間的別墅成了他的樂園,在那裡,他過了一段快樂的時光。在剛過二十二歲生日的他,已經沒有生存的慾望時,有個機靈的小女孩從鐵柵欄的縫隙往花園中的他看,起初他沒有太在意;直至有一天她捧著一大把濃艷得化不開的蒲公英來看他。

  「我聽明凱哥哥他們說,你生病了。那你就不能到山坡去採花了。這些給你。」小女孩將花遞給他就一溜煙的跑掉,沒見到因為沒拿穩而酒了一身黃花瓣的他,滿臉錯愕的被那旺盛生命力所懾服。

  小女孩仍繼續以為他不知道的偷看著他。直到有一天,他打開鐵柵欄門,她嚇得躲到蒲公英之家的柵門後,張著黑白分明白的大眼睛,目不轉睛的瞪著他看。

  他朝她招手了許久,她才一小步一小步的挨近他,然後坐下來和他聊天。從那時候起,他開始有了等待的心情,每天守在鍾前,等著她放學的時間。要傭人準備好餅乾糖果,在鄉間的育幼院中,這些都是孩子們所缺乏的物質享受。她總是呼朋引伴的一起來玩,帶給他許多期待外的驚喜。

  「蒲公英之家,或許我該回去看看了。」他喃喃自浯地說。

  在他被送到美國醫治後,他的父親便將鄉間的房子和土地一併賣掉,將所有事業重心都擺在北部。而他,病好之後留在異國求學,由於有了深刻的體驗,所以他迷上運動,鍛煉出強壯的身體。以他現在的狀態,相信很少人會相信他就是那個病弱書生。

  想到慈祥的約瑟和安娜夫婦,還有那片誘人的藍天綠地,那個圓臉的小女孩。一個念頭逐漸興起,強烈的敲打著他的心:回去、回去、回去看看!他露出微笑,伸手按下內線鈕。

  「李秘書,進來一下。」

  「可是,孟達,如果我們不想辦法,那約瑟爺爺他們怎麼辦?」小薰仍舊不死心的纏著孟達。

  孟達端起碗就喝了一大半的鹹豆漿,他看也不看小薰一眼,張口咬著自己的燒餅油條。「閉上你的嘴巴,趕快吃,小薰,你快遲到了。」

  「可是,我怎麼吃得下?我……」她還想再說下去,孟達將她的蛋餅塞了一小塊進她嘴裡。

  「小薰,大伙心裡都很急,也都不好受。反正有事情大夥一起想辦法解決,你光著急也沒用!今天第一天受訓你別遲到了,蒲公英之家的孩子是很守時的。」孟達笑著揉揉她的頭說。

  「當然,蒲公英之家的孩子都是最優秀的!」小薰理直氣壯地說。

  「那就對了,趕快吃飽我送你去上班。」孟達伸手去拿他的那籠小包。

  「嗯。」小薰開始吃她的早餐。

  小薰匆匆忙忙的衝進那凍大樓,孟達送她到門口就走了。她也不知道自己該到哪裡,只好像無頭蒼蠅般的在一樓到處找著線索。人來人往穿堂裡顯得她格外嬌小和孤單,她有些怯場的想轉身就跑,但是約瑟爺爺的話一直在耳畔迴響著——

  「蒲公英之家的孩子最勇敢,也不怕任何困難挫折的。你們要像蒲公英般驕傲的面對所有挑戰!」

  她挺起胸膛,正想找個人問問時,冷不防有人在她肩上拍了一下。

  「嗨,小薰,你在幹什麼?」是育倫,昨天那個有張圓臉的女孩子,此刻她正笑吟吟的望著小薰。

  「育倫,你早,我不知道該到哪裡報到。」小薰伸伸舌頭地說。

  「我帶你去。我剛才也是一個人在這裡晃,是其他人來找我的,他們說這是公司的制度,叫做相互合作。」育倫說著拉著她便往一間簡報室走。

  在走進簡報室前,她看了眼亂烘烘的走道另一端,幾個男人提著公事箱,還捧著資料在幾個房間穿梭。

  「那是在幹什麼?」小薰低聲問著走在前頭的育倫,一邊回頭往後看。「好像很忙又很緊張的樣子。

  「哦,聽老鳥們說是老總要『微服出巡』。去視察工地,還有巡視中南部的分公司,還有關係企業。」育倫說完將她拉進報室中,所有的人立即對她們報以熱烈掌聲。

  「育倫找到迷失的小羊了,現在輪到小薰去找其他迷失的小羊。小心喔,別連自己都丟了!」陳經理笑著說。

  「我?」小薰伸伸舌頭。「我盡量就是了。」

  幸好我剛剛有留意到出入的路徑,否則就慘了。小薰想著的往大廳走去,正好看到有一群人擁著一個高大的男人向外走去。她只看到他的背影,耳裡卻聽到許多的耳語聲——

  「總經理長得好帥!」 

  「嚷,你別忘了自己已經是死會了吔!」

  「我光是欣賞而已,你緊張什麼?」

  「喲,你們別癡心妄想了,人家可是最有價值的單身漢呢!」

  「要你管!」

  「哼!」

  小薰沒有再聽下去,因為她已經找到她的目標了。有個呆呆的站在大廳前東張西望的男人,他也是新人,她記得昨天見過他,她趕快跑上前去,將她帶進簡報室中。

  同樣的,所有的人也給了她熱烈的掌聲,小薰笑著在育倫身旁坐下,助理人員馬上交給她一份資料夾,她打開一看,又是密密麻麻的人事資料表。她低下頭專心的填寫著;蒲公英之家的孩子們長大後都還跟約瑟爺爺、安娜奶奶及所有的人保持連繫。也因為他們就像約瑟爺爺說的—一要像蒲公英種子那般的隨遇而安——所以,幾乎全台灣各縣市都有兄弟姊妹們?有些還飄洋過海的遷居到國外,或者求學。

  小薰在所在的資料上都寫上孟達的通訊地址,寫好後她將資料交出去,其他的人也都交得差不多了。

  助理收集好眾人交去的人事資料,陳經理清清喉嚨的站在台前。「各位新進同仁,我代表公司所有的同仁歡迎你們的加入。今天起,各位將接受十天的密集的訓練。第十天,也就是最後一天,我們將會舉起一個小小的測試,再決定各位將分發到哪個單位。我強調一點,各個單位都是很優秀很好的單位;沒有好壞之分。我們只是要確定各位能在自己的崗位上發揮最大的潛能。好,現在我先為各位介紹公司的一些資料。」他一招手,室內燈光立刻黯淡下來,有個助理打開了錄影機,所有的人立刻聚精會神的瞪著前面的螢幕。

  第二章

  車子停在蒲公英之家外面,璞臣瞇著眼打量著四周,藍天還在,可是那片綠茵已經岌岌可危了。因為依照他手中的藍圖,那片漂亮的坡地將剷平,建成停車場。他看著蒲公英之家仍和他十年前離開時所見到的一樣。剎那間,熟悉的感覺湧上心頭。

  「總經理……」司機和助理在看到他伸手打開門下車時,嚇了一跳。

  「我下去看看,你們先繞到前面的轉角等我。小心一點,我不想讓別人知道我的身份。」他簡單的交代著。

  「總經理,要不要我陪你進去?」助理謹慎地問。

  「不用了,你們準備一下下一站的資料,我很快就會出來的。」璞臣說完,不待他們的反應,立刻獨自走進那間有著他溫馨回憶的房子。

  還是一樣,院子裡仍舊種滿了各種蔬菜,他很高興的看到園子的一隅那棵小辣椒樹已經長成非常碩大的一篷。那是他的小蒲公英種的。她常常誇她種的是——

  「全天下最好的辣椒,好人吃就不會太辣,壞人吃就會辣得肚子疼!」

  蹲在那叢辣椒前,他仍為她的天真稚語感到好笑,忍不住的搖起頭來,真不知道她那個小腦袋瓜在想些什麼!

  「先生,請問有什麼事嗎?」有個約十四、五歲的男孩子跑來,很禮貌的問他。

  「噢,大人在嗎?我是說約瑟和安娜還在這裡嗎?」他更正自己的說法,在這個半大不小的孩子面前,他覺得自己有些老了。

  「約瑟爺爺跟安娜奶奶,在啊,你等一下。」男孩說著便跑了進去。

  不一會就見到他攙扶著頭髮全花白的約瑟爺爺出來。約瑟老了,這是第一個躍進他腦海的念頭,他臉上滿是皺紋,手背上出現了大大小小的老人斑。他拿掉老花鏡,吃力的看著璞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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