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連聲道歉,又問:「你們今天怎麼這早就放學了?」
「小姐姐,今天學校放假。」孩子瞪她,彷彿她問了一個再思蠢不過的問題。可不是嗎?昨天是天璇的生日,今天則應該是國定假日,誰教她從昨晚起便置身於一團紊亂的往事及愛情當中搞昏了頭。
等她升格正式天使,非要把愛情列為拒絕往來戶不可。
當然,先決條件是如果能順利地完成林森這件任務。雪兒搖頭,目前的情況已不是棘手可以形容,算算時間,她來到人間也快半年了,她卻仍陷身在一團迷霧,找不到方向與出路。
天使長最近根本沒和她聯繫,不知道是有意放她清靜,或是已經將她放棄?
「小姐姐,來陪我們玩嘛!」孩子們在她身邊磨蹭著。
雪兒笑了,收起四散的思緒。這些孩子們真是令人又氣又愛,她一本正經地道:「喂!先說好——」他們異口同聲,「不玩溜冰。」
雪兒點頭稱許。
「我們今天玩躲避球。」孩子們已迫不及待地拉著她往空地跑。
這場遊戲雪兒玩得心不在焉,成了最常遭到攻擊的靶子。和她同組的孩子們怨聲載道地抗議要她專心一點,她除了連聲抱歉之外無話可說。
雪兒早已出局,在外場等待復活的機會。她不由自主抬頭往凡爾賽大廈十樓,但是,從公園這個方向只看得見她自己的窗戶,看不林森的。
他現在在做什麼?想什麼?
平心而論,她剛才的表現簡直就是無賴,不僅挖出林森的陳年傷心事,還理直氣壯地教訓了一頓,然後先溜為妙,一點也沒顧及他的感受。
傷口就是傷口,雖然是無形的,在經過這一番劇烈的牽動碰觸後,仍舊會痛入心扉。
該不該回去向他道個歉?雪兒考慮。
小寶尖銳的響起,「小姐姐,快接球。」
她反射性地抬起頭,還搞不清眼前的狀況,冷不防一顆球迎面飛來。避難的本領仍在,雪兒連忙一彎膝蓋,球自她頭頂呼嘯而過。
扼腕歎息的聲音和歡欣雀躍的聲音不相上下。
雪兒這才發現自己犯了多大的一個錯誤,她非但丟了一個「復活」的機全,還把發球權拱手讓給敵方。
「我去撿球!」她連忙往球滾動的方向追去,「你們先拿另個顆球繼續玩。」雪兒明明看見球滾進了七里香的短樹叢,卻遍尋不著,她不死心,擴大搜尋範圍。「你找這個?」
背後傳來一名男人的聲音,嚇了她好大一跳,雪兒轉身面對他,第一眼便接觸到他胸前掛著相機,再來,才是他手中的球。
「謝謝你!」雪兒接過球,連忙邁步離去。
「等一等!」陌生男人喊住她,「你是不是姓邵?」
雪兒早有戒心,連頭也不回,「不是!」
偏偏孩子們在不遠處戲濾著喊著:「小姐姐、雪兒姐姐、迷糊姐姐快回來,我們反敗為勝了。」
他眼睛一亮,主步作兩步跨到她面前,臉上儘是笑意,你還不承認你就是那雪兒?」
她的反應更快,「沒錯,我叫雪兒,但我可以是於雪兒、張雪兒、任雪兒,為什麼一定會是邵雪兒?先生,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說罷,她繞過他,快步跑向孩子們,邊還留意他有沒有追上來。
「小寶!」雪兒氣喘呈地說:「我不能再和你們玩了,剛才我碰到一個好像是記者的人。」
孩子們全流露出同仇敵愾的表情,他們知道雪兒最討厭記者,為了躲開他們,她連出門的時間都減少許多,更不能陪他們玩個痛快。
「雪兒姐姐,你先回去,我們幫你擋住他。」
別瞧他們年紀小,可還滿講義氣的。
「謝謝!下次帶你們去吃淇淋。」雪兒估計那個男人離他們只剩十分尺了。「千萬別讓他知道我住在哪裡!」
「放心,包在我們身上。」
雪兒對孩子的承諾向來是百分之百的信賴,她朝他們比劃勝利手勢,便以跑百米的速度沖離現場。那男人愣了一下,也想追上去,可是,面前突然湧出一群孩子封鎖了所有道路,臉上寫滿了不可侵犯的認真與嚴肅,他不得不停下腳步。
至於雪兒,她抄了幾條小徑,踩過草皮,翻越圍牆,很快便回到凡爾賽大廈。她倒不怕管理員洩漏了她的住所。應該說,她遇上的全是好人,全都關心她、幫助她,毫無懷疑地和她站在同一陣線。所以,即使記者神通廣大查出她住在這一帶,卻無法更進一步得知她的住處。
其實,最近在這附近站崗徘徊的記者人數已經大減,因為她堅持不肯露面,不接受任何形式的訪問,記者在她身上挖不到新聞,她又還沒有大紅特紅到有巨星的娛樂價值,耐性差的人早已見風轉舵。
偏偏就是有人不死心。
雪兒關上門,才稍微有一點安全感。
公眾人物的生活真是極端,要不在大庭廣眾之前宣告自己的存在;要不活得遮遮掩掩,躲這個避那個。雪兒對這兩者深惡痛絕。
在被追得走投無路的情況下,雪兒第一個想到的是林森,但她不知道他此刻是喜是怒是哀是樂,只好先用電話一探虛實。如果林森還在神遊太虛,她一掛電話便耳不聽為淨,一點也不麻煩。
她拔通電話,響了很久,卻沒有人接聽再撥一次,還是同樣的情形。
雪兒掛上話筒,垂下視線,接觸到還擱在桌上的手禮。。
她忍不住拿起來,第三次翻開它
★ ★ ★
七月十七日我們會怎麼慶祝我們相戀一週年?
不!第一個問題是相戀的時間刻由何時起算?我們第一次見面?我發覺的喜歡上他的那一夭?還是那個第一次約會的日子?
不不!我該擔心的他會不會忘了應該要有這麼一紀念日。
不不不!最該確定是當那一天來臨的時候,我們還在不在一起?我們還是不是情侶?我們還相不相愛。
不不不不!我相信老天爺不會那麼殘忍地對待我。
★ ★ ★
可憐的天璇,你沒有想過你竟一語成真了?
雪兒的眼眶不自覺地再次儒濕了。戀愛中不安的心情及悲觀的猜測,竟都成為不折不扣的事實,這會是多大的打擊和傷害?
不下不不不!以天璇的勇氣和果斷,她必然能克服這些打擊和傷害,在選擇離去來結束一切後,她會把自己安排得比林森在她身旁的時候還要好上數倍,不管她的心裡是不是還有林森,她絕不會因此而一蹶不振。
當然,這全是雪兒的猜想,但依據她對天璇的瞭解,她應該會這麼做。
說不定她見到了現在的林森後反而會不屑一顧。沒錯!他仍有令二十歲的天璇心動的特質,但對二十六歲的天璇呢?她的要求想必更多了些、她的眼界想必更高了些、她對愛情想必更吝惜了些,換言之,她可能不再是林森口中和手扎中的那個天璇。
這世界本來就不會有過永恆的不變的事物。
雪兒重重合上手札,重重歎一口大氣,每回想及天璇和林森的舊事,便讓她有如三天三夜不曾合眼般的疲乏。這樣的愛情故事其實也不算特例,一對戀人之中插進男主角的舊情人,現任情人一氣之下遠走他方,男主角這才頓悟他最愛離開的那一個,然後,留下的兩個非但不能善終,還得一輩子背負無形的壓力和阻礙。就這樣,三個人中沒有任何一方得到好處。
是的,雪兒再遲鈍也看得出江螢螢仍等著林森回心轉意,重視她的存在。就是不知道她為什麼敢冒天璇隨時可能出現的風險來愛林森,難道也是因為「得不到」的心理在作祟?
林森!林森!林森!所有的問題、所有的紛爭、所有的麻煩都是他惹出來的,這個該死的人到底跑到哪兒去了?打電話也沒人接,該不會是睡死了吧?
死?!
雪兒的心跳至喉嚨,她剛才把他罵得一文不值,又丟下他一個人鑽牛角尖,假如他一個想不開,這個字要從「未來式」變為「完成式」了。
不行!她的任務都還沒完成,主角怎麼可以死?
雪兒十萬火急地抓起話筒撥通林森的電話,才響一聲便沒耐心再聽下去,決定去按他的門鈴。電話聲加上門鈴聲應該足夠吵醒一個生命垂危的人吧!
她跳起來,用力拉開門,沒想到面前站著人。
是林森!他的手還舉在半空中,原來有敲門的打算,沒想到雪兒的門卻自動打開,他一怔,隨即笑容滿面。
「你回來了?」
雪兒的反應更令他猜不透,她像鬆了一口氣,想擠出一點笑容卻又力不從心。「你去了哪裡?我快擔心死了,撥電話給你又一直沒人接,我還以為……我不以為……」
林森沒讓她把話說完,他臉上的笑意還是那麼濃,雖然看不出有半絲惡意,卻有說不上來的奇怪。「我出去找你,正好在公園裡碰上小寶他們,小寶說有記者盯上你,所以,你先溜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