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當時的你可愛多了,不像現在這麼陰沈。」羅丹懷念地道。
藍雷未理他話中的促狹逕自道:「當年谷中內亂,臣民之中有人不服我當繼位者,他們懷疑我……並非父王的親生子。」
「這可真好笑,他們憑什麼懷疑?」羅丹打量著眼前的藍雷,只見他冷漠的眼光之中,閃動著憤怒的光茫。
「難道……」羅丹似乎明白了。
「是的,我的眼睛。」他自嘲地一笑。「銀色的眼睛,在谷中未曾有過。」
「這又如何?銀色的眼睛別說谷中沒有,天下間只怕也是前所未見,這根本就是一種體質上的突變,怎能憑這點論斷。」想到好友當年所受的委屈,羅丹微慍地說。
「哼!」他冷笑。「他們早有反意,我的眸色只是他們藉題發揮的藉口。」
「就算如此也得要有證據啊!」
「這就是證據!」藍雷舉起手中的鏈墜,譏誚地道。
「什麼意思?」羅丹疑惑不解。
藍雷沈默片刻,才緩緩地道:「這條鏈墜是我母后最喜愛之物,因為……這是父王送給她的定情信物。再多名貴的珠寶,對她而言都不如這條鏈墜來得珍貴。那時宮中有人和亂民勾結,盜出了這條鏈子,他們從外面抓了個男人回來,硬說母后和那男人有私情,這條鏈子是母后送給那男人的信物,而我便是他們姦情下的:私生子。」再度回首不堪的往事,藍雷有著一股帶恨的淒然。
「什麼!」一旁的羅丹幾乎跳起來,沒好氣地叫道:「拜託!就算懷疑你的血統,難道隨便找個男人誣賴莎拉王妃有姦情,就能生得出銀眼的小孩嗎?」天呀!他發覺自己快口不擇言,這種蠢事也能當證據講。真難想像當年谷中的情況和現在相比,根本是兩極化!現在谷中的人幾乎將藍雷奉若神祇。
「你父王,還有谷中的長老們呢?他們總不可能相信這種愚蠢的事吧!」
回應羅丹的是藍雷陰惻的笑容。
「命運很殘酷不是嗎?就算天生下來是皇太子又如何?一旦情況有變,還不是得被人從寶座拉下來證明自己的清白。就算母后送我到亞薩爾國避禍,就能避得過一切嗎?大家真不再懷疑了嗎?」他苦笑著走到窗口,看向遠方的天際,高低起伏的群山猶如他的心情。
「算了!又何必再提,畢竟這已經是一段……遙遠的往事。」深沈的銀眸是一層無言的淒楚。
看著他黯然的背影、哀傷的眼神,一個可怕的想法閃進羅丹的腦海。「難道連你親生父親也懷疑他不是……」
羅丹深深吸了口氣,暗自感歎,這是生長在皇室的悲哀:就算是遠離塵煙的帕爾斯山谷,也不能免除世俗的權利爭奪。往事的傷害一直深植他心中,父母帶著誤解先後離他而去,十三歲的弱齡便要繼位為王,負起王者的重任:這些事一定深深地重創過他,身為皇家長子,在這場政治遊戲中,他硬生生地被剝離了快樂的童年、親情的慈愛,冷漠的性情只怕是隔離傷害最好的方法。
想起小時候,那個沒有被世俗的矯情所污染的男孩,爽朗的笑聲在他身上隨處可見。是這個世界的無情傷害了他,當初的小男孩早已不見,他把自己封在冰中凍結自己的感情。偶爾,在他弟弟裡奧和自己面前,羅丹似乎還可以見到當年那個隨興而發的男孩,沒多久他便又自制地隱藏回自己的藩籬之中,再度變回那個令人生畏的東方王。羅丹經常想,若不是還有一絲親情絆住他,如今他會是令人駭怕的魔,或者是頹廢不已的人。
收起手中的鏈墜,藍雷低沈的道:「這條鏈墜在內亂過後就失蹤了,如今找回來也算是完成了母后的遺願,可以--」
窗外的身形吸引了他的目光,他位於皇宮三樓面對正門和廣場,所以廣場上和樓下的景物全盡收眼底。在右方約二樓走道上,一個俊秀的男孩睥睨地看著廣場上的慶典儀式,皇宮內的人幾乎全在廣場上參與慶典儀式,而這男孩卻獨自佇立於皇宮二樓,和廣場上的熱鬧相較之下備顯突兀。
「很特別的孩子。」羅丹循著他的目光看去。
「那是……」男孩看來約莫十一、二歲,如此的年齡卻已顯露出非凡的內斂氣質。
羅丹吃吃笑了起來。「那孩子說起來跟你算是有親戚關係喔!他是白國的王子。」
「白國!母后的國家。」藍雷的母親是自國的貴族之後,谷中的國王向來很少迎娶外界的女孩,莎拉王妃是這少數的特例之一。
「唔……我記得他的名字好像叫……文森。」
「這麼小的年齡已經帶著狂傲的個性,倒是……難得一見呀!」想起他望著慶典儀式的目光,藍雷話中帶著欣賞的意味。
「不會呀!」羅丹馬上否決。「如果你已死,再看到他,唉!我會覺得如見故人,真是……」尚未說完便收到一道警告的目光,羅丹掩飾她乾咳幾聲閉嘴。
藍雷的嘴角浮起一抹有趣的微笑,一揚手,身後的披風揚起。
「喂!你去哪?」看著他朦朧的身影,羅丹急忙地問。
「拜訪親戚。」消失的身影在空氣中留下這句話。
※※※
他很有膽識,藍雷心想。從他在二樓外的半空中浮空而現,對方始終面不改色地看著他,那對專注的黑濯星目,既無疑問地無懼意。似乎藍雷的憑空而現有如呼吸一般自然毫無怪異之處。未幾,對方緩緩開口:「東、方、王--藍雷格倫。」一字一句是斷然的直敘而非問句。
藍雷愣了一下,如雷的笑聲轟然而出。
「如此直呼我名諱的,你是第一個。」藍雷笑道。他可以知道羅丹所說「如見故人」這句話,這男孩狂傲的形態的確如他的翻版。
他浮空的身形一閃,俊偉的身軀已立在男孩面前,如冰的眼眸直逼眼前的人。
「從來沒有一個人敢直呼我的名諱後還不怕死地站在我面前。」
「那是因為他們沒有力量。」一雙黑亮的星目依舊昂然地瞅著他。
「哦,你有很高的能力?」
「你可以試試看!」男孩雙眼一瞇,挑釁地道。
聞言,逼視的銀眸帶著讚賞,低沈地笑道:「如果我不是確定自己沒有任何風流事跡,我會懷疑你可能是我的孩子。」說罷,伸手撫摸他的頭。男孩動了一下,便立在原地不再移動,似乎也感覺到對方的力量非比尋常。
「你叫文森?」
「我的母親是自國的皇室貴族,我們也算有著血脈淵源。」
文森的小臉已明顯地帶著反抗與倔強,只是礙於頭上那隻手的主人。
「以你這樣的年齡就有這種沈穩內斂的修為,還真是不同凡響。」畢竟是小孩子,藍雷想化解他的敵意。
「彼此!」文森不悅地回應。
「你很不高興受制於我,其實你用不著生氣,你的能力很高,只是對我無用。但是你有很深的潛力,將來很有可能在我之上。」
藍雷收回手,蹲下身與他平視。
「你很不一樣,將來如果我有女兒,一定將她嫁給你,如何?」藍雷感興趣地問道。
「除非你女兒夠強,否則我不要!」知道自己目前的力量奈何不了對方,文森很不甘願,無形中已露出童稚的言語。
藍雷失聲笑道:「你很狂妄,萬一我那未來的女兒不喜歡你呢?」
「只要我喜歡那就是我的,誰都奪不走。」文森不覺得這有什麼問題。
「你不要忘了,她的父親可是人人畏懼的東方王。」這小子簡直狂妄加目中無人。
這句話反而讓文森低笑不已,他抬頭迎向眼前的東方王,傲然地說:「連你也別想奪走,因為我有無窮的潛力,將來會凌駕在你之上。」文森慢條斯理地用藍雷當初所說過的話回敬他。
好小子!有意思極了!藍雷這下可真的笑開了。這小子狂傲猶甚當初的他。思索片刻,藍雷伸出手念了幾句咒語,掌上出現如鴿蛋般大小的紅色寶石。
「我很欣賞你,如今我要趕回帕爾斯山,或許不再涉足這塵世。我們也算是有緣,這顆赤晶靈珠送你。這顆靈珠從我修行就帶在身邊,集結我身上的法力和帕爾斯山的靈氣。一般邪物近不了你的身,甚至有起死回生的功效!也許你將來能用得到。」說完便放到他手中。
「這……」文森遲疑地握著赤晶靈珠。感覺到它所傳來的熱力,確是罕見的靈物。
藍雷再次撫摸他的頭,會意地笑道:「收下吧!希望未來的你有一番自己的霸業,不負我贈靈珠的心意。」
文森握著靈珠,小小的心靈已升起萬丈的雄心。
※※※
樹林裡,陽光透過枝葉,稀稀疏疏地在草地上灑下耀眼的光輝。一個絕美的少女坐在湖邊的草地上撥弄湖水。
她抬起手,看向腕上的手鐲,陽光下,手鐲閃著淡紫色的光暈。一抹燦爛的笑容浮現她臉上,如微風般撫過人心,令人驚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