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卻支著下巴反問他:「你說世界和平會來嗎?」
「不如第三次世界大戰比較快!」古聖淵更實際的回道。
「開啟戰端輕而易舉,而世界和平是很偉大的理想,可惜行成之路,難!」
他別具深意地看向古聖淵。「你的復仇之路是前者還是後者!」
這段頗含玄意的話,古聖淵搖頭冷嗤。「我要做的事只有去做,付出多少代價都要見到結果,沒有什麼難不難!」
「你有比人強硬的精神毅力,想做的事會得到,但結果會是……」明雲軒輕聲一歎,才幽緩道:「情何以堪!」
聽到這句話,古聖淵忍不住縱聲大笑。「果真像個不沾世俗的禪修者呀雲軒,連說句話都不像現代人。你是想告訴我你已看到未來的結果,還是有什麼話想對我說,乾脆坦率一點!」
「古家少爺,我很想跟你說天機不可洩漏,可惜不是,我沒看到什麼,只能說一種天生的感應,如果你執意為仇恨所驅,悔恨和痛苦會是你最好的寫照。」
在煙霧裊裊中,古聖淵長聲一歎。「如果我放過當年的兇手,悔恨和痛苦才真會伴我一生,說原諒很容易,可是沒有任何人有資格告訴我該怎麼做,因為親眼目睹悲劇發生的是我,你們誰都不是當年那個劫後餘生的男孩!」他捺熄手中的菸。
「而且只要這件事能完成,罪人我都願意當,情何以堪又算什麼!」
明雲軒蹙眉正要開口,門外卻傳來一陣喧嚷,接著門猛地被推開,一個髮色淡金的絕麗女子氣勢洶洶地走進,她深邃的五官透出冷雅的貴氣,一身火紅套裝朝燦如烈日,襯著耳上的銀飾款擺,充滿異國的明艷風情。
緊隨而進的日本女秘書,以一連串又急又快的日文對這名女子說著,還不停地朝古聖淵躬身為禮,古聖淵一笑地揮手,遣退女秘書。
「姊姊,何時來日本的,怎麼不通知我去接你?」古聖淵起身相迎。
「聽說我弟弟要結婚了,對方還是當年兇手之一的後代!」古烈華朝弟弟走去,細細的鞋跟踩在大理石地面上格格響,聽似淡漠的口音卻潛藏一股火焰。
「姊姊是趕來祝賀的嗎?」古聖淵洒然地走向她。
「你愛她?」
「不。」他有趣道。「連一面都沒見過,如何談感情。」
「那又是為了復仇了!」對著僅剩三步之距的人,她瞇起與弟弟同樣的灰色眼眸。
古聖淵聳肩一笑。
「你很好呀!」古烈華冷冷扯唇。「連婚姻大事也可以拿來開玩笑──」她怒聲一吼,抓起一旁的擺飾瓷瓶猛然擲去。
「姊姊,你冷靜一點!」古聖淵一歎側身,瓷瓶在他身後的牆上迸碎。
古家大姊人如其名,性烈鮮明如火,且還有一項與弟弟南轅北轍的個性,她行事坦蕩厭惡任何卑劣手段。
「冷靜!你做這件事時,有沒有把這兩個字放進腦中!」她怒不可遏。
「沒放進腦中就不會有婚禮了!」
古烈華握緊拳頭,顯然正在控制自己。「聽說你把人家女孩接到日本來了,人在哪?」
「待婚禮確定的時候,會通知姊姊。」
「好小子──」她憤怒地拿著皮包朝弟弟的臉揮去,打落古聖淵鼻樑上的金框眼鏡,散碎的鏡片映著主人凌亂的儀容。「我再問你一次,你把人家女孩帶到哪去了?」
「婚禮上你就會見到了。」古聖淵舔著唇角沁出的淡紅血點,額前的發散落,隱透幾許精悍之氣,卻依然微笑地避重就輕。
「你──」她杏眼怒張。
「古家大姊,令弟的婚姻何不給予祝福,不值大動肝火。」一旁傳來慢條斯理的看戲聲。
「雲軒!」氣極的古烈華這才注意到旁人的存在。「你不會也認同他這次做的事吧!」
「我沒有認同什麼。」明雲軒悠悠搭著十指,閒適地安坐於位上。「我只知道結婚是件喜事,給聲祝福是朋友的職責。」
「職責!」古烈華好笑地道。「朋友的職貴是勸導他,不是眼看他做出錯誤的決定,還助長這件事的發生。」
「或許一件錯誤的事會有歪打正著的結果,何不靜觀其變。」
古烈華閉眼深呼吸,確定自己尚處於可控制狀態,才壓抑聲音道:「雲軒,我向來很難理解你講話的邏輯,你可不可以有話明講。」直來直往的個性是最不耐這種飄忽莫測的對話。
「明講就是這一次的事即使你想插手,只怕也無能為力。」
「無能為力!有什麼好無力的,他拿婚姻大事開玩笑,別說我插手,連父母親也不會坐視不理,我一定──」她忽地一頓,猛然回首看向古聖淵,道:「難道、難道這場婚禮,媽媽她……她……」
「母親大人很期待這場婚禮的到來,雖然她老人家無法親自來致意,但是她的熱切不下於我。」有別於她一臉訝然的樣子,古聖淵平靜地說道。
「天呀,難道薇兒阿姨的死可以讓你們連人性都失去了嗎?你竟用這樣的手段!媽媽有病你也要跟著她瘋嗎?」古烈華懊惱地指責弟弟。
「姊姊,即使是你,我也不准你如此說媽媽!」面對從一進來便發飆的大姊,占聖淵第一次表情嚴正。「母親的身體和精神向來脆弱,你該明白薇兒阿姨對她的重要性,這個打擊太大了,她只是需要靜養。」
古聖淵和古烈華兩姊弟的母親珍妮 潔恩,襁褓時因雙親意外早逝而受史密斯家族監護與照顧,幼時也遭喪母之痛的愛麗薇兒,對這個身體異常纖弱的小女孩付出加倍的呵護,在珍妮的成長歲月裡無論何時何地,一直都是愛麗薇兒那溫柔的關懷開導她,那知姊如母般的細心照料,一直是她心靈與精神上的支柱,打年幼起,珍妮對母親的印象就是這個僅大了她七歲的薇兒姊姊。
因此對脆弱的珍妮而言,親睹愛麗薇兒慘死在雪地的屍體,無疑是致命的打擊,她心神幾度崩潰,無法原諒有人奪走在她生命中如此重要的人,恨意更在精神不安的扭曲下,不下於一心一意要復仇的兒子,於是極端的母子倆,讓愛麗薇兒死亡的陰影從沒一刻離開過古家。
「我太明白了,更明白媽媽的精神不安是顯露於外,還有救;而你……」古烈華搖頭看著弟弟。「最可怕的是你,你的病不是能看出來的,有一種叫瘋狂的病菌早就在你的心、你的腦裡生根,你沒救了!」她轉身往外走。
「那個女孩在北海道。」不理古聖淵冷眼的警告,明雲軒朝停下腳步的古烈華說道。「喬皖人在北海道,至於在哪就得靠喬大姊你的能力去找了,不過別想偷偷帶走新娘喔,否則令弟體內的瘋狂病菌會不會發作我不敢保證。」
古烈華冷笑。「放心,我只是去認識未來弟妹。」
「令姊真是一個可愛的人。」看著離去的古烈華,明雲軒感到有趣。「怎麼,想生吞活剝我?」他迎視身旁之人那犀凜的表情。
「如果能,非常想。」古聖淵嘲弄地道。「姊姊認為我體內早就被瘋狂給吞噬,但是……你顯然也不下於我嘛,否則不會披著慈悲的修行外衣,卻笑著看我干下任何勾當!」
「比起那些以佛之名、神之譽做著妖惑眾生的惡棍,我應該是個單純的人。」
明雲軒一笑置之。
「那我就該是個善良的人了。」他戲謔地看著手腕上的紫色佛珠。「至少它還在我手上。」
「每當做下一件逆天的罪過時,你便扯斷腕上的佛珠,多少也為將佛珠載到你手上的人想想,對方的原意可不是要你拿來記錄自己的罪行。」
古聖淵扯唇。「放心,不會要你成為佛珠供應商。」
「聖淵!」明雲軒突喚道,一雙平時看來飄漠的眸,此刻相當定然地迎視他。
「你相信命運會作弄人嗎?當你手腕上的佛珠再斷掉時,命運的定數就開始了,誰都逃不過!」
※※※
日本,北海道
百花織錦似的北國大地,天然的山水、壯麗的景觀,極盡視野之遼闊,新綠的蒼鬱鋪出丘陵緩坡的朝氣,欣欣向榮的只待百花競開。
一座高坡上的薰衣草田,時值五月,未至繁花茂開的夏季,薰衣花蕾尚未轉紫,但是花香依然淡雅徐來,附近有盛開的紫丁香和鈴蘭,喬皖深吸著這新鮮的空氣,想像盛夏時,各類花種怒放爭妍的景象,大地的繽彩在陽光下,像夢幻般的奇景,該是如何的令人嚮往。
這是富良野上的一座私人小農場,屬半開放式,只要不是忙碌時節,主人並不禁止遊客或者路人進來觀賞花田風光,來到北海道已經快一個月的喬皖,午後經常來此休閒漫步。
「如果聖淵先生一直很忙,留我一個人在這也不錯。」她坐在一個小坡地上,感受著迎面而來的春風,雖有些涼意,卻令人感到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