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傷還沒好,別用聲音說話,只要點頭或搖頭,告訴我你願不願意?」
晶瑩的淚光,滾滾滑落,她像怔住般,竟不知該如何表示了。
「皖皖,你的家人、奶媽,都離開了,同樣的,任何牽絆住你的力量也沒有了,你還年輕,連二十歲都不滿,往後的日子還很長,沒有必要為這一段錯誤逼死自己一輩子呀!」
清亮的烏瞳圓睜,掠過藍彩,哪怕經歷婚姻與這些痛苦,瞳底那抹單純永遠不曾改變,羅睦天見此不禁自責。
「我真不該將你帶到聖淵身旁,現在,把一切交給我,不用感到自己是負擔或對我不好意思,就讓我彌補當初的罪過,好嗎?」
「啊……」淚滾燙的落在那握住她雙手的大掌上。
「別哭,皖皖,只要你堅強起來,身體先養好,出院後,我帶你回台灣,去你奶嗎的墓前為她上香,這是你一直想要的吧!」
她用力點頭,額頭幾乎靠上了那被握住的手,低咽的聲與淚不曾斷過。
「那就這麼說了,出院後,跟我一起離開綠風島吧!」
喬皖抬頭望著他,啜泣不已地哽咽,埋入他懷中,喉嚨的創痛讓她無法盡情放聲,但是連日來的痛苦終於找到傾吐的方向。
「皖皖,你知道嗎?我來自一個複雜又傳統的家庭,父親有正妻和小老婆,早年,大家都同住一個大宅子裡,手足之間的親情,很公式沒啥親不親,唯有一個異母妹妹相當愛黏我,她與你一樣,從小生活在封閉的環境中,所以很單純,只是後來受壞朋友的影響,走錯了路,墮胎多次,最後一次因失血過多,死在手術台上。」
喬皖愕然!
「你別擔心,這事已經過很久了,而且我說過,家族裡的手足親情很公式,當時我連悲傷的感覺都沒有,只覺得這個妹妹太傻。」他喟然。「直到前幾年,家人整理她的遺物,將一部分寄給我,才發現,小時候我送給她的東西大大小小,全被她保存好好的。看她的日記才知道,當她走上岔路時,好幾次徬徨想找親近的人商
量,家裡卻沒人正視,連依賴的兄長,也就是我,從外地求學回來,都是來去匆匆的,沒心多聽她說話,就這樣,有親人也等於無,妹妹終於走上一條不歸路,沒想到多年後我才對妹妹的死亡感到悲傷。你說,我是不是一個很失職的兄長!」
喬皖眸子動了動,想點頭,又怕太傷害他。
羅睦天笑著。「你不會撒謊,從你的眼神就看出來了,這一點跟我那妹妹真的很像,所以,我幫你,還包含了對妹妹當初沒來得及伸出援手的遺憾,我想,你應該不會拒絕我的贖罪吧!點個頭吧,皖皖。」
面對睦天的真誠,她好像別想有否定的答案了。
☆☆☆
偏銀的髮色在幽暗的小酒館中,顯得格外引人注目,黃玉的瞳淡凝著窗外景色,煙夾在他修長的手指中,白霧裊裊輕揚,直到等待的人來。
「你第一次用這樣的方式與我見面,小栽。」向來漫不經心的語調,看著對面的人,有些沙啞的喃喚。
「別叫我的名字,我們沒任何交情。」高見和栽戴著墨鏡,連進室內也不拿下,她著實怕直接對上那雙豹眼。
「是,高見小姐。」法西懶懶地回應,往後一靠,雙手的手肘掛在椅背上道。「說吧,你有什麼事?」
「你是殺手,找你自然是殺人!」
他感到有趣,竟然有人能教她恨到雇殺手。「什麼人?」
「古、聖、淵。」和栽一字一句道。
法西吹了聲口哨,眼瞳微瞇,定定看著她,沒有回應。
「接或不接?」
「這個代價怕你付不起。」
「多少?」
「古聖淵對喬皖付出的代價。」
是小爸幫助喬氏企業的金額嗎?「好,我答應。」
黃玉的瞳閃動邪魅的光輝,勾起魔魅的笑容。「這可是你親口的承諾,答應我豹眼法西的事,就得履行,沒有人能反悔!」
「我不會反悔!」和栽毅然道。雖然這筆錢可能會花光她所有的積蓄,但,她有的是能生財的腦袋。
「在這之前我有一個條件。」
「條件?」沒想到他規矩那麼多。「說來聽聽。」
「想出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第一次見面……不就是六年前你到巴西古家來找小爸的時候。」當時見到他,她還嚇得半死,怎麼有人活生生跟頭豹子感覺這麼像!
「不,更早之前。」
更早?「我、我沒見過你呀!」
「小栽,你見過的。」法西輕喚,忽然傾身向她,和栽想退離,卻被他抓住手腕。「好好的看著我,別再躲在墨鏡下迴避我。」他取下她臉上的太陽眼鏡。
「你……」她懼怕得想抽出手,卻被握得緊。
「我說過,總有一天會叫你正眼看我。」他攫住她想別開頭的下巴。
黃玉的瞳金燦得透著綠光,像豹般的犀利,又如貓眼般帶著一種奇詭,迷眩得像要蠱惑人。
和栽有些困難地吞嚥,想起羅睦天的警告,要她別主動招惹法西,這下她是不是主動召喚惡魔了?!
尾聲
清早,高懸的太陽,映照得雪地有些刺眼,古聖淵背手站在書房的落地窗前,他已恢復了一身的清爽與精明,正沉思著等一下將要面對的事,直到管家叩門進來。
「大少爺,車子備好了。」和田恭敬的聲音充滿期待。
「老管家也想見到皖皖。」
「以前不知道她是英浩少爺的女兒,只覺得她雖然和夫人長得像,卻不敢太親近,因為珍妮小姐(古聖淵之母)不停的提醒我兇手的可恨,現在證實她是可柔小姐,我只希望她能和英浩少爺快點團聚。」
「會的,只要英浩叔知道找到可柔了,他就不會再這麼贖罪似的浪跡天涯。」
「老僕也希望能快點見到那一天的來臨。」就在和田要退出去前,又被古聖淵喚住。
「小栽……有消息嗎?」事情發生已兩天了。
「沒有,和栽小姐既沒有聯絡朋友,也沒有任何行蹤能查。」
「嗯,你先下去吧,姊姊醒來後,告訴她我到醫院接皖皖!」從和栽跑出去後,古烈華用盡各種方法找人,差點累到病倒,疼愛小栽的她,這件事對她的打擊很大。
門掩上後,古聖淵撫著額,歎口氣,站到落地大鏡前,做最後的衣著整理,得想個辦法找到小栽才行。
這時,外面卻傳來叫嚷與急速的奔跑聲,好像有人正硬闖的衝上來。
「怎麼回事?」他皺眉,才轉頭卻由鏡中掃到餘光,窗外的遠方有一個亮點的反光。「這是--」
「聖淵--」書房門被猛然撞開,羅睦天神色駭急的衝來。
就在他還來不及反應時,感覺臉頰邊被劃過一道,接著鏡子傳來異聲,古聖淵愕視,鏡中映出的人,額頭的部位已被打穿,才眨眼見,喉嚨、心臟部位全都一槍命中!
「危險--」羅睦天馬上將他撲倒在地。
接下來那扇落地拉門大鏡瞬然崩碎,聲響震盪。
「狙擊!」古聖淵面色鐵青。「而且這個槍法……是法西!」
絕對不會錯,落地窗外能狙擊的點離此有一公里半之遙,居然還能有這種驚人的瞄準力,槍槍打中致命處,雖然打中的都是鏡子裡的自己,但這種近乎挑畔的手法,唯有法西!
「正是你的愛將,豹眼法西,他清晨打電話給我,說他接受和栽的委託,要殺了你!」害他沒命的衝到宅子來救人。
「小栽要殺我?」古聖淵看向碎了滿地的鏡片,想到剛剛鏡中映出的身影中槍的剎那間,他真的以為自己必死無疑。
「你站起來會成狙擊焦點。」見他想起身,羅睦天忙阻止。
「不會了,法西的任務已經完成。」
「任務完成!」羅睦天不解,他明明還活著呀!
「法西真想殺我,我是逃不掉的,和栽委託他的是殺了活在過去中的自我,和斬斷與我之間的關係。」
「你也真是夠了,弄到天怒人怨,現在連自己女兒都要殺你。」羅睦天受不了的起身。
「看來我還不夠絕情寡義嘛,否則你早早見死不救了,羅大律師。」他戲謔個近日反目的友人。
「古爺,我早說過,我的良心狗來不及啃完,你絕情寡義可不代表別人要跟進,你到底對小栽做了什麼,她居然雇法西來對付你!」
「我差點掐死她,她打算先下手為強。」古聖淵一副半真似假的攤手道。
羅睦天啼笑皆非。「我佩服你這時候能開玩笑,我看小栽不是跟你玩假的。」
「所以我才頭大,這傻丫頭,主動找上法西,她很難脫身!」古聖淵憂愁的看向窗外,那反光消失的點。
☆☆☆
遠方山腰平台上,法西收起槍,對著身畔的人道:「如何,還是要真給他一槍?」
「你敢真給他一槍,將來我必定還你千百槍!」和栽警告的回應。「我要殺的是他過去的陰霾,不希望他再繼續為往事所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