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河所沓?十二焉分?日月安屬?列星安陳?」於雪坐在窗邊所特製的高台上,倚著欄杆遠眺靜夜的星空,幽幽的聲音念出這迷惑的感慨。
龍龍天聞言一笑,飲盡杯中的酒。「天是怎樣合成?十二辰次是怎樣的劃分?日月系屬在什麼上面?星辰又是怎樣陳列?我的愛妃難不成也想學古人問天。」
「問天?天問?問這滾滾塵世?」她搖著頭也笑了,望著星夜的眼倍顯明亮。「天地之悠浩又豈是我一介凡女所能問盡。」
「凡女!」龍九天朝她走去。「這是一個有著『小諸葛』之稱的才女說的?」
「才女!」她從未回過頭,也能感覺到他已坐到身邊,看著繁星夜空,她輕歎一笑。「自古才女如夜星,光燦不自知,光去亦不為人見。」
望著她秀逸美絕的側顏,在星月下飾上一股縹緲的清麗,龍九天瞧得有些癡,他撩起一給那縷縷柔飄的青絲,輕嗅那淡雅的幽香。
「今夜的你愁思分重,何事惱了我心愛的小王妃?」
「無事令我惱,我只是感慨,天下間任何事都是定好的嗎?潮起潮落。
旭日東昇、天地之分,這是千古不變、不疑的,每個人的命運也是如此嗎?
如同我一出生便無雙親,在未解世事時便已被立為王妃,長大後只能遵循著走,永遠都改變不了的嗎?」她轉過身,髮絲滑下他掌心,拂過他鼻尖,騷動他心底深處,面對著他的雙瞳充滿毅然絕然。
明知他討厭任何人問起她的身世,尤其當她問起時,總會令他大怒。但她就是想知道事實的真相,尤其白天在雲真寺裡,和李夫人那番談話,更令她疑雲滿腹,決意弄清自己的身世。
「你恨這樣的命運?」龍九天未怒,只是淡然一笑。
「恨?有哪個孤兒能一出生便逢貴人援手,不但未成為街邊浪兒,還自小錦農玉食,被立為尊貴的王妃,給了一個一無所有的孤女身份地位,雪兒不會不知輕重,有這樣令人艷羨的際遇豈敢言恨,又豈有立場言恨!」她冷笑。
龍九天雙目一凝,握住她的下巴,道:「好個言不由衷的話,你向來也不曾對我假以辭色,而今何不直言呢?」
「雪兒確是不恨,卻也喜歡不來,我只想要一個答案,你並非給不起呀!」她咬著唇,為何你既知我的一切,卻什麼都不告訴我,你真的愛我嗎?
你對我許下的情又有幾分真?你的心真屬於我嗎?這些問題在她心底,糾葛相纏。
龍九天看著她,緩緩地降下唇,吻住了她。千雪接受了他這柔情纏綿的一吻。
他將她摟入懷中,撫著她的髮絲,吻著她的面頰,柔聲道:「你父母早亡,是我塞外的朋友托孤,很多原因讓我立你為妃,照顧你,我很抱歉以前對你所做的一切,下個月初一,你將成為我名副其實的王妃,請你相信我,以後這一切都會不一樣的。」
千雪被他溫暖的男子氣息包圍,枕在他結實的胸膛上,她卻無言地落下淚來,哽然在心裡問道:為何你從不告訴我真話?直覺地她知道,這不是事情的真相!
她抬起頭凝視著龍九天,清靈的美目閃爍,幽幽地道:「九天,雪兒不問蒼天,只問情,問你的心、問你的情,問你胸中可有半點真!」
龍九天由懷中拿出一條白圓澤潤的珍珠鏈子,別在她的頸上,捧著她的臉,抵著她的唇,輕聲道:「如無真、也無情,這一切豈非簡單多了,這粒粒的珍珠就代表我對你的心,顆顆皆是真!」他的話充滿幽遠的意義。
千雪一笑,並未再言,只是任他摟入懷中,晶瑩的月色,映出的是深深交纏的情人身影。
屋外大雨狂擂,凌宵院裡,千雪正在龍九天的書房內,拚命地找著她當年所發現的東西。找了一陣子卻毫無所獲,不禁令她沮喪地坐到椅子上。
「當年,我明明是看到了,為何現在找不到!」她煩躁地敲著桌子。難道書房裡,還有什麼地方是她不知道的?
她走到當年自己不小心撞落書籍的地方,目光搜尋著放在架上的每一本書,她的手仔細地摸著每一層書架,直到摸到其中一本書時,發現它的觸感和重量,迥異於其他的書籍。她好奇地將它拿出,驚訝地發現那是一本木製書,且這本木製書像是一個開關制軸並不能抽出,就在她這麼想的時候,上面空著的書架,背面的木板竟打開了一扇暗格,裡面赫然放著千雪當年看到的手札和玉珮。
她急忙將它拿出,放到桌上看著這本手禮和玉珮,她翻開手札,發現那像是龍九天平時寫下的一些雜記之事,且都約略簡單地寫著幾句話,並末多有詳記,這跟他的個性還真像呀,她苦笑地快速測覽翻著,終於找到當年自己所看到的,除了第一行寫著年月日期外,其他如下:
奉聖旨而上京,行至皇宮城外,誅殺利客救得一女嬰,見其身懷火珠龍鳳玉,確定女嬰身份為當個皇帝之女開平公主李紛虹!
千雪看到這裡驚訝地捂著心回想道:原來當年的小公主是被龍九天救了。她急忙再看下去:
知其身份,心中生有一計,身邊之人不表贊同卻也幫著,女嬰出自皇宮,眾人以宮字為姓,為其命名宮千雪!
她不敢置信地拿起那方五佩,見到那龍形環繞,鳳凰玉身,中心所嵌的火紅寶珠附近,還刻著「龍鳳展姿,呈祥天下」的字眼,千雪顫然地翻過背面,溫潤的玉身上赫然雕著:「願此龍鳳呈祥之福澤,佑我虹兒無災無難」。
不、不,騙人的、騙人的,不可能的,我不會是皇帝之女!我怎麼會是公主呢?她掩著唇,心中的震撼,讓她無法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會是事實!如果我真是公主,為何九天要這麼做?如果我真是公主,為何從小他就告訴我,我出身低賤,是個平民孤女,能有如今這片天地是他給我的!
而且照這手札所寫的「身邊之人」是指金牌五御史吧,如真是,為什麼五位師父都不告訴她?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怎麼都搞不懂?誰告訴我?誰能告訴我!
就在她心中狂亂地自問吶喊時,外廳的門外,突然傳來了人聲,她連忙將桌上的燭火吹熄,悄然地站到書房和外廳連接的門口。
外廳的門開了,龍九天為首進來,身後跟著金牌五御史。在龍九天將桌上的燭火點燃後,其他人各自找了位置坐下。
千雪看到龍九天走離她僅有一牆之隔的位置坐下,帶著沉思的神色道:
「皇上下旨宣召,要本王帶郡南王妃千雪上京謁聖!」
「皇上不久前才剛召喚了你上京,怎麼此次竟要召雪兒上京面呈,在搞什麼把戲?」沈元智不解地問道。
「莫非皇上知道了什麼?」容百曉疑惑地道。
「雪兒幾乎都待在郡南王府,很少出洛陽,就算十一歲那年逃府離家,也是到蘇州,應不會有這樣的機會讓皇上知道她的身世。」白瓊露不以為然。
「是呀,不會有這樣的機會讓他知道,他最銜掛念的小公主李綺虹竟然就是現今的郡南王妃宮千雪,剛且還是他最寵愛的郡南王造成這一切的。」陸丹風的戶前常看一絲嘲諷地道。
「四弟!」容百曉警告地叫了一聲。
陸丹風則是冷聲一笑,當年他就極不贊同這件事,要報仇,竟連無辜的嬰兒都牽扯下去內房的宮千雪,手背緊壓著即將逸出唇的哭聲,心恍若隨著他們每個人的話碎成千萬片,從小為著這件事,每當她受到龍九天的傷害、委屈時,多少次她痛哭掙扎地跟他們求救,卻沒一個人告訴她真話!他們不是都很疼她嗎?那為什麼忍心看她這麼痛苦?
這時齊飛雪的聲音歎然地道:「如今聖旨已下,王爺心中有何打算?你真的要帶雪兒上京?」
沉重的氣氛籠罩每個人,千雪的身世之謎一旦揭穿,所衍生而來的問題之大,將是難以應對的,而最直接、也是眾人心中最不願發生的事便是失去千雪,沒想到就在他們以為一切的事情都塵埃落定時,卻發生了這件令人萬分難為的事!
片刻後,龍九天才緩緩地道:「當年找為仇恨所驅使不惜私藏小公主,而當時立地為妃,更是為了對她能有更多的權利好控制她,或者對付李基,如今……這一切都不一樣了,我是絕不可能冒著失去她的危險帶她上京的!」
「我卻很有興趣上京知道這一切!」一個震撼的聲音傳來,令龍九天和金牌五御史都驚得站起,看著內房門口走出的嬌小人影。
「雪兒,你……怎麼會在這兒?」白瓊露駭然地道,方纔的話她都聽到了!
眾人心驚愕然地看著她走來,還來不及意識到接下來該做何反應,就見千雪突然抽出掛在牆上的劍,赫然指向龍九天,一旁金牌五御史愕然大驚,龍九天抬起手示意他們別介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