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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水銀

  應該就是這個地方了。

  黑色的身影化為一道勁風,無聲無息地潛入寨內,輕易避過寨門口站崗的哨卒。

  不久,寨中陸續傳出一陣喊喝與打鬥聲,一個時辰後,又復歸於平靜。

  黑色身影如來時般,無聲無息地離開,而假冒雲流宮玄武堂之名進行殺人劫掠的馮寨,就此消失。

  這一年,玄武堂主之位正式交接,由年僅十八歲的北宮無名繼任;而上官藍雪,八歲。

  第二章

  「春曉。」

  「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

  「詠懷古跡。」

  「群山萬壑赴荊門,生長明妃尚有村。一去紫台連朔漠,獨留青塚向黃昏。畫圖省識春風面,環珮空歸月夜魂;千載琵琶作胡語,分明怨恨曲中論。」

  「琵琶行。」夫子說著詞牌名,她想了一會兒,立刻接:「潯陽江頭夜送客,楓葉荻花秋瑟瑟。主人下馬客在船,舉酒欲飲無管弦……未成曲調先有情——」

  「好,停。」夫子道:「『東船西舫悄無言』,下一句是什麼?」

  「惟見江心秋月白。」她接道。

  「相逢何必曾相識』,上一句。」

  「同是天涯淪落人。」

  「『春江花朝秋月夜』,開始背誦到最後一句。」

  「春江花朝秋月夜,往往取酒還獨傾……座中泣下誰最多,江州司馬青衫濕。」後面一段「琵琶行」,流暢背完。

  在一旁觀聽的上官業夫婦對望了一眼,繼續看夫子教學。

  「四加六。」夫子念道。

  「四……」一、二、三、四,她一顆一顆撥著算盤珠子。「六……」五、六。好了。

  算盤上只有下排四顆珠子,一排全往上撥,一排則往上撥了兩個。「進位呢?」夫子問道。

  「進位?」她的表情十足迷惘,猶豫了很久,把十位數的上排珠子,輕輕地往下一撥。

  「歸零。」夫子也不生氣,只要她把算盤重整。

  她聽話照做。「一加二。」夫子又出題。

  「一。」食指把一顆算盤珠子往上撥,「二。」再撥一顆。

  算盤上的數字,只有一。

  「二加一呢?」

  「二。」一、二。她數撥兩顆珠子,「一。」再把一顆往下撥。

  一旁的上官夫婦再度對望一眼,然後繼續看。

  「我念什麼,你寫什麼。」

  「是。」她小小聲地應,只手拿起筆。

  「雕欄玉砌應猶在。」夫子一開口,不是整句詩,而是眾多詩詞中其中一句。

  這對一個才十歲大的小孩來說,會不會太難了?

  上官夫婦才這麼想,他們的女兒已經將字句寫完,然後抬起頭。「枯桑知天風,海水知天寒。」一樣是長詩其中一句。

  她寫下來。「我念的兩個句子,詩詞名稱各是什麼?」

  她想了下,低頭寫下——虞美人、飲馬長城窟行。

  「好,交給我。」她放下筆,照做。

  夫子看完後,再轉交給上官夫婦觀看。

  「老爺、夫人,」夫子開口:「從小姐八歲開始,我便受聘教她讀書、識字,小姐記憶力驚人,對書上的字幾乎是過目不忘,甚至連不認識的字,也能記住字的樣子。

  但除此之外,無論我解釋再多詞句的意思、教她算數、或者其他知識,小姐很專心聽,但她卻完全無法明白。而且,就算她記下詩詞,也僅止於背誦、書寫,其他則完全不懂,要題詩作對更是完全不行。四年來我用遍各種方法,依然無法為小姐開竅,請老爺、夫人見諒。」

  「對……不起。」見夫子頹喪的表情,上官藍雪從位置上站了起來,小小的肩膀縮著,不知道自己做錯什麼,只知道她讓夫子很難過。

  「不用對不起,你沒有做錯事。」愛女如命的上官業立刻摟著女兒安慰道:「不會算數、不會其他事,都沒關係,爹完全不在意。」

  「夫子,你認為有什麼不妥嗎?」上官夫人問道。

  夫子思考了一下,歎口氣。「老爺、夫人,請恕我直言,以小姐的年紀,不該連一點算數都學不會,雖然她的記憶力驚人,但我建議老爺和夫人,還是為小姐請一位大夫診斷看看比較好。」

  「什麼意思?」上官業皺眉。

  「我認為小姐的腦力,呃……『與眾不同』。」

  *  *  *

  上官世家就在離洞庭湖不遠的高處,自成一戶,整座宅院有如銅牆鐵壁,且有一批媲美御前帶刀侍衛的護衛軍作為護宅之用,使外人無法輕易進入。

  但這些對「他」來說,完全不成障礙。

  越過數道牆,輕易避過上官家的護衛,他來到「藍院」。

  沐浴完畢,只穿著一件中衣、外披一件暖裘的上官藍雪坐在床沿,長髮鬆軟地披在身後,小小的身子一動也不動地在發呆。

  他無聲地推門而入,走入內室,黑色的身影擋住燭火,完全將她小小的身子籠罩住。

  「無名!?」她一抬眼,立刻張手撲進他懷裡,任肩上保暖的外裘滑落到地上。

  「怎麼了?」他抱起她,坐上一旁的椅子,他將她摟在自己的懷抱裡,又以披氅包住她身後,確定她不會受寒,然後面對面仔細望著她。

  她的眼裡沒有笑容。

  「我讓爹和娘難過……」她絞著手,低垂的小臉裡滿是自責和無措。

  「發生什麼事了?」他握住她的手,不讓她再虐待自己的手指。

  「夫子說……我的腦子有問題……」她望著他,咬了咬下唇,又接下去說:「後來,大夫來了,說我只有七歲或八歲,不會長大,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

  大夫說的那些話,她完全不懂,唯一看懂的是,大夫和爹、娘臉上沉重的表情;後來,哥哥和姐姐們的表情也一樣。

  最後,他們一致要她回房休息,什麼也不用擔心。

  她只能聽話地回房,因為她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聽完,沉吟了會兒。

  「我到底做錯什麼事?」她很擔心地問,因為她根本不明白為什麼他們會那樣看她。

  「你沒做錯什麼。」他拂順她的發,將她的臉摟向自己的胸膛,讓她依在最靠近他心口的地方。「他們只是發現了一件事而已。」

  從那年相遇後,他每隔三、四個月必定來看她一次,最長間隔不會超過半年;四年來不曾間斷的相處,讓他比她的家人更早發現她的不同。

  四年前與四年後,她的改變不大,除了長高些、話說的比較流暢完整外,就是她記住的東西變多了,但那對她的生活一點幫助也沒有。他早就發現她不能同時做兩件事,也無法懂太複雜的道理,藉著一次她著涼生病的機會,他讓南天仇假扮一般大夫來替她看病。

  南天仇是雲流宮裡,除了宮主之外,醫術最好的人,也是朱雀堂堂主,他的醫術絕對能與江湖上的神醫相提並論。

  當年上官夫人產下的是一對雙胞胎,一男一女,上官藍雪比弟弟上官紫隴早出生半個時辰,上官紫隴從小就展現過人的才智,早早便離家習藝,一年才回來一次。

  如果雙生子是共用同一個靈魂,那麼上官紫隴就是聰明的部分,而上官藍雪,就承繼了比較不完整的另一部分,也就是上官家人現在才發現的——上官藍雪天資不足。

  但另一件事不知道上官家是不是有發現?

  在天仇診治藍雪時,同時也診出她的異常體質。也許在懷孕期間,上官夫人曾經中了毒、後來造成腹中胎兒的異變,形成藍雪天生不怕毒的特殊體質,只是不知道同為雙生子的的上官紫隴,是否也擁有相同的體質?

  「後來.你爹娘有說什麼嗎?」他輕撫著她。

  「爹說說沒關係,不要緊,我是他的女兒。」她閉著眼,低喃著回答,身子更偎進他,一整天的緊張情緒開始放鬆,睡意也開始來襲。

  「其他人呢?」

  「娘說……嫁人,爹就說……不要我嫁,全部的哥哥都說會保護我……」有好多話她都記不清楚了,因為那時候他們很激動,有時候說話很大聲,她就很害怕。

  「沒事了。」他安撫,猜想現在上官家的其他人—定都沒睡著,這件事太突然,他們應該無法立即接受這項事實。

  「可是,爹和娘……還是很難過……」

  「等明天他們就會好了。」如果他們真的疼愛藍雪,就該接受她的與眾不同,對藍雪來說,這比什麼都重要。

  「真的?」

  「真的。」他保證。

  「那就好。」他說什麼,她都相信。在他懷裡,終於露出她今天的第一個笑容,順著他半躺的姿勢偎在他肩上,「無名,我喜歡你。」

  不管她說什麼,他總是能懂;她的不安,他也都能化解。她真的很高興他在這裡。

  「很晚了,你該睡了。」她小小的身子趴在他身上,他一手環著她,一手拉來棉被,揮熄燭火。

  「明天,你會在?」她趴睡在他胸膛上,有他蓋上的棉被、還有他的體溫提供溫暖,讓她舒服地閉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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